東廠觀察筆記 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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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瑛低頭看著楊婉的側(cè)臉,“婉婉?!?/br> “你說?!?/br> “你怎么會對清波館這么有興趣?!?/br> 楊婉沒有立即回答鄧瑛的問題,但她回想起了自己對鄧瑛說過的那句話,“要為他計較,為他在筆墨里戰(zhàn)一場?!?/br> 筆墨是什么? 在大明朝,筆墨和軍隊一樣,都是利刃。他是文士的喉舌,是天下的輿論,是皇權(quán)不斷絞殺,卻怎么也殺不盡的生命。 “清波館有沒有刊刻過你文章?!?/br> 鄧瑛點了點頭。 “有,過去的?!?/br> “哪一篇?!?/br> “《歲末寄子兮書》?!?/br> 他說完抬頭看向清波館的匾額,“那個時候,我與子兮交游甚多,往來有好些詩文,不過,后來我入刑部大獄,我的文章就不能再傳通了,之前的刻板,如今可能已經(jīng)燒了?!?/br> 楊婉怔了怔。 其實清波館保存了《歲末寄子兮書》的刻板,后來清波館遷至廣州,那塊刻板也被帶去了廣州,后來這個刻板幾經(jīng)易手,流落到了國外,但楊婉曾在廣州博物館里,看到過它的照片。 “說不定沒燒呢?!?/br> 楊婉挽著鄧瑛的胳膊,沖他露了一個明朗的笑容“去看看。” 鄧瑛點了點頭,笑應(yīng)了一個“好”字。 清波館是前店后廠的形制,店前是科舉前臨時擺的考攤,熱鬧非凡。鄧瑛駐足,掃了一眼攤面上的書。楊婉抬頭問他道:“你和我哥,誰讀書比較厲害。”鄧瑛笑而不答。 正說著,前店里的掌柜迎了出來,見楊婉與鄧瑛站得離考攤遠,便道:“兩位客官,不是來瞧科考的書吧?!?/br> 鄧瑛應(yīng)道:“是,想帶……” 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楊婉,誰知楊婉卻接道:“夫君想帶我進來逛逛?!?/br> 掌柜只當他二人是有學(xué)問的風(fēng)雅夫妻,“夫人也讀書嗎?” “是,略認識幾個字。” “您這么說就是謙虛了,您請進?!?/br> 楊婉挽著鄧瑛的手走進呈書堂,看倒了清波館編刻的《西游記》《列國志傳》《三國志傳評林》《水滸志傳評林》《東西晉演義》《西漢志傳》等書籍,有些版本甚至保存到了現(xiàn)代。 楊婉拿起一本《西游記》翻開,隨口問道:“這本書刻板,你們廠里還有嗎?” 掌柜道:“夫人這么問,可是要跟我們做生意啊。” 楊婉挽了挽耳發(fā),看了一眼鄧瑛笑而不語。 掌柜以為楊婉持重,要等自己先附上去,便殷勤道:“這一本的刻板我們東家已經(jīng)毀了,不過,還有另外一個版本的,刻板現(xiàn)下還存著。我們東家存板子,那得看板子他喜歡不喜歡。有些書雖賣得好,但板子奈何我們東家看不上,那也得燒?!?/br> “哦?那你們東家一定是個講究的人?!?/br> “那可不?!?/br> 掌柜自豪道:“我們清波館是怎么比過寬勤堂的,不就是因為我們東家是舉人出身,真正的讀書人。” 楊婉合上書,“那《歲末寄子兮書》的板子還在嗎?” 掌柜道:“哎喲,您問這篇文章的板子,我就知道您是有見識的,我們東家很喜歡這一篇文章,那刻板當時是他親自監(jiān)著刻的,雖然寫這篇文章的人是個罪人,而今這篇文章不能再印刻了,但東家一直都留著當年刻板?!?/br> “我們能看看嗎?” “這個……” 掌柜有些猶豫。 楊婉道:“您別誤會,既然是你們東家親自監(jiān)刻,那自然是最好的,我就是想看看你們書局的最好的刻面兒是什么樣?!?/br> 掌柜聽她這么說,這才松開了臉。 “可以,您先坐坐,我們廠里在招待貴人,怕沖撞著,我進去給您瞧瞧,若是不妨礙,我再帶您進去?!?/br> “好。” 楊婉扶著鄧瑛坐下,自己卻挽起裙擺蹲下身。 鄧瑛忙道:“做什么?!?/br> 往婉伸手撩起他的衫腳,“趁著這會兒閑,幫你捂捂吧?!?/br> 鄧瑛趕忙彎腰捂住自己的腳腕,楊婉捏著他手背上的一層皮,硬是把他的手提溜了起來。 “聽話鄧瑛。” 鄧瑛一怔。 “我不能……” “裝夫妻就要裝像一點?!?/br> 她打斷鄧瑛,說完用雙手合握住鄧瑛的腳踝,用掌心的溫度幫他抵御寒痛,一面含笑道:“今日過來真是有收獲?!?/br> 鄧瑛看著楊婉輕按在他腳腕上的手,抿了抿唇:“為什么……要看那個刻板。” 楊婉低著頭溫聲道:“想要你知道,雖然你不能再寫文章,但你的過去并沒有被抹殺掉。你有跡可循,后世也有人循跡?!?/br> 她說完抬起頭,“鄧瑛,你以后想寫文章就寫,寫了我抄。” 鄧瑛笑道:“你抄了也只有你看?!?/br> 楊婉正要回話,忽然聽到背后的屏風(fēng)后面?zhèn)鱽硪粋€熟悉的聲音。 “你們東家不在,這事兒我們就只能談到這里,剩下的,等你們東家回來,我還會再過來一趟,與他細談?!?/br> 楊婉站起身,側(cè)躲在屏風(fēng)后面,朝后堂的通門看了一眼。 鄧瑛輕問道:“是誰?!?/br> 楊婉道:“蔣賢妃身邊的太監(jiān)龐凌?!?/br> 她將說完,又聽書局的人道:“這個其實我們掌柜的也能做主,只是要在《五賢傳》后面再添一賢,這本冊子,我們寬勤堂都還沒有定板,倒不難?!?/br> 楊婉聽到《五賢傳》,不由一愣。 這本冊子是明朝一個叫杜恒的文人寫的,記錄了歷史上五位賢德的后妃,并不是一本很有名的書,但這本書并沒有流傳下來,原因不明。楊婉曾在零碎的史料里晃眼看過這本書的名字。 “鄧瑛?!?/br> “嗯?” ”這個龐凌,你讓廠衛(wèi)盯住他。” “為何?!?/br> 楊婉抿住唇,“我還說不清楚,但我想清楚以后,也許就跟鄭秉筆的事一樣,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1)坊刻:商業(yè)性質(zhì)的出版社 第76章 蒿里清風(fēng)(三) 試著反殺。 鄧瑛站起身走到楊婉背后,順著她的目光朝屏后看去,“這個寫《五賢傳》的人我認識。 楊婉回頭道:“誰啊?!?/br> 鄧瑛低頭看向她,“你也認識,你弟弟楊菁?!?/br> “什么?” 楊婉聽到楊菁這個名字,險些沒壓住自己的聲音,“不是杜恒寫的嗎?” 鄧瑛低頭看向她,“你說的是翰林院編修杜恒?” 楊婉疑道:“還有別的杜恒嗎?” 鄧瑛搖了搖頭,“此人病重,已經(jīng)離院一月有余了,但《五賢傳》是上月底寫的,全篇不長,執(zhí)筆者大概寫了十日。你為什么會提起杜橫這個人” 怎么回答? 告訴他史料與事實不符嗎? 楊婉心里大駭,下意識地摳住了屏風(fēng)的邊沿。 歷史研究究竟多困難,她浸yin其中十年,早已吃盡苦頭。 開始寫貞寧年間的筆記時,她曾為筆記搭建框架,然而短短兩年的時光,框架中卻空洞百出。被上位者當下抹殺掉的,被后世人執(zhí)筆修改過的地方數(shù)不勝數(shù)。如此看來,流傳至現(xiàn)代的那一堆文獻,雖然珍貴至極,可信的字竟然也不多。 “欸……這位夫人?!?/br> 掌柜的送了人回來,見楊婉站在屏前出神,正試圖上前喚她,卻被鄧瑛攔下,“有話與我說?!?/br> “哦……是是,和官人您說也是一樣的。我去找過夫人將才說的那個刻板了,還在,我這就讓人取出來,給夫人看看?!?/br> “好?!?/br> 鄧瑛朝門口看了一眼,順勢將話題旁引,“我將才恍惚聽到你們清波館要印制《五賢傳》?!?/br> 掌柜聽他這么問,略有些遲疑,“這個……” 楊婉在旁接下鄧瑛的話,“寬勤堂也印制《五賢傳》,你們雖不同版,但卻是同時販售,有什么賺頭呢?!?/br> 掌柜聽她這么問,也不敢再答了,退了幾步,審慎地上下打量著二人。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楊婉將手抱入懷中,挑眉道:“北鎮(zhèn)撫司的人?!?/br> “什什什……么?!?/br> 掌柜的臉刷的白了。 楊婉對于自己張口說瞎話這件事完全不以為意,“你不信是嗎?” 她說著抬手往外一指,“你現(xiàn)在就可以跨出去,不過,你出了這個門,也是換一個地方受審罷了?!?/br> 掌柜聽完她的話,顫巍巍地朝外面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