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對打的是一個師兄，平時練習(xí)的時候很少能贏蕭遠(yuǎn)，心里本來就有氣，那天蕭遠(yuǎn)本來打得也挺順手的，結(jié)果劈手刀的時候師兄低聲說有狗，把他嚇著了，他手刀劈歪了，被師兄抓住了手腕，差點兒折了右手。

    那一場蕭遠(yuǎn)輸了，按照格斗場的規(guī)矩，第一場就輸了的，要被打斷雙腿趕出去。

    趕出去當(dāng)然不是給生路，而是去要飯，繼續(xù)給格斗場賺錢。

    蕭遠(yuǎn)當(dāng)時害怕，一直躲在孟昕身后，老師把他揪了出來，不顧孟昕的阻攔要打斷他的腿，那個時候，有人喊“住手”。

    那是孟昕難得的失態(tài)，急得手都發(fā)了抖，聽見這個聲音才稍微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頭看聲源處。

    是格斗場的老板領(lǐng)著兩個人過來，一個年紀(jì)輕輕，二十出頭的模樣，一個年紀(jì)要稍微長一些，兩人都穿著高檔西服，锃亮的皮鞋。

    五大三粗的老板嘴里叼著煙，對那兩個人客客氣氣的，跟年輕的那個說：“就是他，江總，第一次上臺就輸了，正要受罰?！?/br>
    那個年輕人就是江讓，那天剛好老爺子讓他過來見見世面。

    他看了看蕭遠(yuǎn)，問：“你多大？”

    “十……十七……”蕭遠(yuǎn)不敢看江讓，低著頭回答。

    江讓點了點頭，“我買了。”

    說著又去看老板，“多少錢？”

    老板撣了撣煙灰，臉上笑嘻嘻的，說話卻不干脆：“江總，你雖然是咱們江州的新貴，但是我這兒可沒做過這種生意?！?/br>
    跟著江讓過來的人是顧長林，他跟這個老板雖然不算熟，但是見過幾面，又是老爺子的人，能說上話：“王全，這是我們老爺子的女婿，你可別拂了老爺子的面子啊?！?/br>
    “老顧，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哪兒有那個膽子啊？”老板大拇指摸了摸下嘴唇，像是在斟酌。

    斟酌了好一會兒，他“嘖”了一聲，“行吧，既然江總看得上，那我就開了這個先例，不過咱們可得先說好，再沒有下次了。”

    價格很快談定，江讓要帶蕭遠(yuǎn)走，蕭遠(yuǎn)不走，非要拉著孟昕一起。

    江讓于是多付了三倍的錢，把孟昕一起帶走了。

    回去的路上，孟昕問江讓：“你為什么要帶我走？”

    江讓只看了看她，眼神很寡淡：“我太太膽子小，身邊得跟著人，我才能放心?！?/br>
    孟昕覺得不對，“可你最開始想買的人不是我?！?/br>
    江讓去看蕭遠(yuǎn)了。

    十七歲的孩子，可能是太久沒見過外面的世界，一直在東張西望，眼神怯生生的，卻又分明帶著欣喜。

    “我聽說他這是第一次上臺，輸了要斷一雙腿?！毕氲侥承┩?，他突然笑了，“我十七歲也落過難，當(dāng)時有人救了我?！?/br>
    所以他想救蕭遠(yuǎn)。

    他也看出來了蕭遠(yuǎn)不是很聰明，所以后面的話，他是跟孟昕說的：“帶你走，我也有別的打算。你們是我?guī)Щ貋淼娜耍院笤撀犝l的，該忠心誰，自己心里要有數(shù)?！?/br>
    孟昕心里有數(shù)。

    那時候江讓剛跟蘇蘭嫣結(jié)婚，在集團里沒有任何勢力，更別談心腹。

    他們跟著江讓回了蘇家老宅，老爺子不喜歡江讓，也連帶著不喜歡他們，但是對孟昕好一點，孟昕心智完好，言語不多，對蘇蘭嫣還盡心，老爺子面對她的時候，臉色總是會好一些。

    蕭遠(yuǎn)就不一樣了，蕭遠(yuǎn)不講規(guī)矩，總也教不會，不僅老爺子，家里的傭人有時候也會欺負(fù)他，所以江讓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到哪兒都帶著。

    講完了這些往事，孟昕跟慕羽說：“對阿遠(yuǎn)來說，江總跟他的兄長一樣，所以他才會跑到你這兒來，希望你能去見江總一面。江總這幾天確實不太好，公司也沒怎么去。”

    她看著慕羽，眼中難得有了一絲波動，“江總以前的事，他從來不告訴我們，但是我猜，十七歲救他的人，應(yīng)該是你。

    “當(dāng)初你和江總的照片全都是我拍的，江總那時候恨你，想報復(fù)你，不過那次在辦公室里你們的照片，那些最親密的照片，以及你和楊小姐的照片，江總其實都一把火燒了。

    “我沒有恨過什么人，我想不明白，為什么恨一個人的時候，報復(fù)還要手下留情。其實按照我的想法，如果我恨你，會斷了你的一只手或者一只腳，再恨得深一點，我會要了你的命。

    “但是江總沒有，他的做法雖然也過分，但是我想，他是抱著讓你回頭的念頭的——他知道你挨了打之后心情其實也不好，也許他想讓你知道，秦云開不如他對你那么好，想讓你回到他身邊。很可悲，是吧？這幾年，我和阿遠(yuǎn)一直跟著江總，江總一門心思都在公司，回了風(fēng)揚以后，就一直想的是你。

    “江總的自尊心很強，除了老爺子，我沒見他對誰低過頭，也沒看他為誰失態(tài)過，連對蘇總都沒有?！?/br>
    慕羽只是聽著，一句話也沒有說，卻也沒有想到，孟昕和蕭遠(yuǎn)會是那樣的遭遇，會是在那種環(huán)境里長大的。

    昨天蕭遠(yuǎn)說可以把他喂狗的時候，慕羽還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可是原來，都是真的。

    原來他真的見過把人拿來喂狗的。

    如果不是江讓，蕭遠(yuǎn)也許是斷了一雙腿，也許還會丟了一條命……

    他閉了閉眼睛，突然笑了。

    轉(zhuǎn)頭看著孟昕，慕羽說：“江讓……他沒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