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有些事會迎來終結(jié)
劉鴻搖了搖手,面上似乎有些懷念道:“門庭啊,時間過得真快啊,上次你我父子這般對坐,你才到我腰間,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快比為父高了?!?/br> “小時候,爹還沒有坐到這個位置時,那時候就常常約束你,想讓你能夠比爹更有出息,就一直想讓你入仕為官。 現(xiàn)在想,那時候的我還真是有些迂腐不堪,喪失了些文人文雅。 你長大了,現(xiàn)在是家中的砥柱,以后你要好生孝敬你娘親,好生對待族胞兄弟?!?/br> 劉闕抹了抹眼角,將眼中帶的淚拭去,重重的點了點頭。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及冠了,也到了婚娶的年紀,先前早有一些大臣同爹說起過,爹已經(jīng)擬好了名單,若有看得上的,就讓你娘親備好聘禮上門求親。” 聽自己父親談起,劉闕有些忐忑道:“父親,我喜歡上了一位女子,那女子與孩兒風(fēng)味相投,志向相吻,孩兒想娶她為妻?!?/br> “嗯,門庭喜歡,那就娶吧,無論如何,爹都會支持你!” 劉闕對自己父親的話有些意外,原本他以為會遭到父親的反對,只是沒想到自己父親這次竟然會放下他那倔強脾氣,選擇遷就了自己。 “對了,這有封文書,希望你現(xiàn)在可以幫我送去北征王府,記住,一定要親手送交于郡主殿下手中?!?/br> 看著劉鴻遞來的卷宗,劉闕點了點頭,將文書放入袖中,他便打算出門,跨過門檻,他轉(zhuǎn)身回頭,卻見自己父親立在大堂上,以往的嚴肅消失不見,有的只有無盡溫柔。 “劉門庭!你我父子之間作個揖吧!” 在劉闕反應(yīng)過來時,劉鴻已經(jīng)躬身下拜。 他雖不知何意,卻也雙手微合拜了下去。 父子之間相隔著庭院,相互作揖下拜。 只聽見一句話。 “君子如玉,風(fēng)輕云淡,靜修其身,儉煉其德,祝君文運昌鴻!” 劉鴻看著劉闕踏過了門檻,抬眼看了眼手旁洗得干干凈凈的青袍華服。 這件衣服是他當時入仕時穿的衣裳。 那日他英姿煥發(fā),騎在高頭大馬上,滿面盡是自信勃發(fā)。 今日他也打算穿著這件衣裳遠游了。 將華服穿戴好,又取來木簪將發(fā)束冠。 捻須捋發(fā),清手凈面。 看著銅鏡中整潔的自己,劉鴻笑了。 “文人不畏死,卻畏名聲芳名。 我劉鴻,劉雁飛今日能帶著好名聲離去,也不枉來世一朝。 只是可惜,未能見到門庭牌立文廟、青袍加身。 罷了,罷了,該去了……” 尚書閣一品大學(xué)士劉鴻的死如風(fēng)卷火起,燒了整個金陵。 朝堂大臣無一不對這位劉學(xué)士可惜嘆惋。 蘇繡最早是從蘇洵口中得來的消息,聽說蘇洵有好言相勸,但劉鴻執(zhí)意如此。 “文人風(fēng)骨,他不光是一位君子,更是一位慈父啊~” 蘇繡將手上的文書交給了蘇洵,蘇洵看過之后也是一陣嘆惋。 文人想要進入文廟作輔師,祖上三代必須清正廉明。 劉鴻不死,北征王府固然能夠保住劉家周全,只是劉鴻曾為了保全家人和族胞甘愿成為劉子裕的棋子,參與了這場叛亂。 這樣便是做了亂臣賊子,這身上的污點也難以洗去。 而這也成了劉闕進入文廟的攔路虎。 劉鴻不死,劉闕與文廟無緣。 劉鴻一死,死無對證,再加上北征王暗中cao作。 劉家便可以摘了叛亂的帽子,劉鴻保全了清譽名聲,而劉闕也將前途似錦、一帆風(fēng)順。 “劉雁飛,真乃大丈夫!” 蘇洵背著手,想起前日他與劉鴻在寢宮中的一番對話,最后滿臉佩服的立直了身子,朝著劉府方向深深一拜。 “雁飛兄,一路且走好!” 看著蘇洵的揖禮,蘇繡將目光投在了遠處的蘇茗身上。 她手上提著一個挎籃,身著素衣,面帶淡妝,看樣子應(yīng)該是要去劉府。 侍衛(wèi)小七和丫鬟落霞立在她的身后緩步到了庭院前。 “蘇茗,待我片刻,我陪你一起去?!?/br> 說完,蘇繡便跑回了內(nèi)殿,換了身素服。 跟著王府的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到了劉府,未下馬車,老遠便能夠聽見哭聲。 抬眼望去,劉府那金絲牌匾也換了下去,入眼的是端正的白紙牌匾。 蘇繡牽著蘇茗一同下了馬車,就見風(fēng)中飄落了些黃紙。 這些喪禮用的往生錢在風(fēng)中不停的打轉(zhuǎn),就仿佛是有個人立在那里。 “繡兒jiejie,人死了,它的魂還會回來么?” 聽見蘇茗問起,蘇繡微微搖了搖頭,“凡人不比修士,凡人死了,靈魂便直接去了九幽,沒有回魂的說法?!?/br> “那還真是可惜!” 蘇茗嘆了口氣,提著挎籃入了劉府,門口兩位小廝見有人來,趕忙接過蘇茗的挎籃,將里面的白燭和往生錢送去了靈堂。 另一旁兩個丫鬟抱著兩件素縞到了蘇繡身前,小心披戴好,二人便入了靈堂。 “往生兮,思故人 魂歸兮,福澤生…!” 靈堂前一位長須老道呢喃念叨,見到蘇繡蘇茗走入靈堂,又賣力的吟唱起來。 二人走向前去拜了三拜,蘇繡視線注視在距離棺木最近的老婦人身上,而蘇茗的視線卻停留在劉闕上。 在蘇繡不解的目光中,蘇茗擠在了劉闕身旁。 “劉門庭,你跟我來!” 看著二人走遠,蘇繡雙目中流連出安心。 有時候,感情來得便是這么簡單,在對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就如同干草烈火,一不小心就燒燃了。 在劉家過了杯茶,蘇繡便坐著馬車打道回府。 因為二皇子劉子裕的黑甲兵,王府內(nèi)也是亂糟糟一片,只是在收拾王府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繞過幾個長廊,蘇繡來到東廂房處的一片空地,那里正有幾個孩童瘋跑。 距離他們不遠的是,已經(jīng)準備好的馬車。 她即將離去,王府中,唯一放不下的是她之前和顧沉一起在街上救下的那些北疆奴隸。 在她離去之前,她需將這些孩童送回他們的故鄉(xiāng)。 在那些瘋跑的孩童中,她見到了樂瑤。 因為年紀大些,她也成了那些孩子的大姐大。 想來讓這么個小丫頭與昔日玩伴分別,應(yīng)該會有些殘忍,也不知道到時候她會不會哭。 “小白眼狼,我要送你回家了,你高興么?” 作為奴隸中最大的孩子,狄豐也表現(xiàn)出了他的擔(dān)當。 在北征王府這些日子,雖然字認得并不算多,這小白眼狼倒是把她隨手創(chuàng)下的一套劍法學(xué)了個七七八八。 “……” “你放我們回去,就不怕我們跟大齊作對嗎?” “啊~小孩子就該高高興興的成長吧,哪里來這么多國仇大怨。” 蘇繡抬手彈了狄豐的額頭,看著他抱著額頭朝后退了幾步,蘇繡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很快就要去那高高的皇城里面了,或許以后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 聽到蘇繡的話,狄豐呆在了原地,看著面前高他一個頭多的女人,他第一次露出了稍許悲傷的模樣。 他是個奴隸,原本可能會凍死在街頭,但他卻被面前的女人撿了回去。 她給了他衣食吃住,她請了先生教授他讀書識字,她教了他劍法。 而他……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去那女子的墳?zāi)埂?/br> 雖然這個女人有時會惡語相向,時常譏諷嘲笑他。 但她在心目中就是他的額和其(jiejie)【注:借鑒蒙古語?!?/br> “小白眼狼,我會讓你的顧沉哥哥送你們回去,你若是想要習(xí)武,那可要在這短短的路途中將他的本領(lǐng)學(xué)到手!” 蘇繡抬手戳了戳狄豐的額頭,笑了笑,“好了,你就打算好在北疆的草原上盡情奔跑吧!” 狄豐看著那個女人緩緩走遠,終于他鼓起了勇氣大聲道:“jiejie,你可以將你平時用的劍送給我嗎?” 蘇繡停住了腳步,嘴角緩緩咧開,自袖中滑出那把紫色花紋的長劍。 這把劍是她隨心煉制的,雖然在靈劍中是一把品階很低的劍,但對于凡人來說,亦是把絕世利刃。 蘇繡隨手一擲,那把劍落在了狄豐手中。 狄豐握緊了劍,看著蘇繡走遠的身影,奮力吶喊道:“我有一日,會帶著北疆的戰(zhàn)騎攻入皇城內(nèi),將你從那宮闈中搶出來,做我一個人的jiejie!” 蘇繡微微咧開嘴巴,抬著手指點在唇瓣上。 她許久未有聽過這般沸騰的話語了,那就讓她稍稍期待一下,弱小的北疆如何能夠攻破大齊的黑甲,跨過渭水,踏入這繁華金陵城吧。 顧沉帶著北疆人離去了,王府中一瞬間也變得冷清了起來。 老皇帝崩去,劉子煊本該守喪三年,但國不可一日無君,劉子煊便將劉子裕和劉子瑜二人遣去守陵。 看似是守陵,實則是軟禁。 雖然劉子煊遵循了老皇帝的遺愿并沒有殺掉他兩個兄弟,可也耐不住言官諫臣的折子。 最后將他這兩兄弟廢作了庶人。 國喪一過,劉子煊便迫不及待的開始籌措起大婚之事。 金陵滿街盡紅妝,在絡(luò)繹不絕的鞭炮聲中,蘇繡被轎子抬進了宮。 那日路上,她見到了蘇茗和劉闕,看著那二人十指相扣的身影,她不禁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