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迎春
一夜暖風(fēng)吹,蟄伏一季的蟲豸自土中冒出。園中階前遍染草色青,黃花翠蔓,纖條娟娟,柳枝抽新芽,生意盎然。 “叁嫂嫂,雁jiejie!”蘭蘭見到兩人進(jìn)了鳳陽閣,二話不說扔下手中書冊,踩過磚縫碧色,如燕般蹭蹭跑來。 “你呀,還是這么沒規(guī)矩!”王妃輕輕拍了拍她的頭,“不過看你健步如飛的,看來是沒落下什么病根?!?/br> 蘭蘭嬉笑著。清越含笑道:“還有記得以后要叫雁兒娘子。” “娘子?”蘭蘭困惑地眨眨眼。清越笑而不語。 清越攜著蘭蘭進(jìn)了屋,雁兒緊跟其后。 清越坐下,抿了口茶,疑惑道:“你不是說你身體不適?” “啊,我……”蘭蘭掩嘴佯咳了兩聲,“本來是有點風(fēng)寒,但見嫂嫂來了,病就去了大半?!?/br> “貧嘴?!蓖蹂鷮櫮缫恍?,“要是被你哥哥知道了,又要訓(xùn)斥你了?!?/br> 聽到她提起襄王,蘭蘭就跟被霜打過的茄子似的。 “好了,我不會告訴殿下的?!鼻逶揭娝裆珣脩?,安慰道。 “嫂嫂,我可不可以……”蘭蘭眼睛不住地瞥向雁兒。 “如何?”清越十分警覺。 “我想跟雁……娘子說會話。”蘭蘭手不安地擺弄著系帶。 “什么話不能在此地說么?”清越無奈,轉(zhuǎn)而看向雁兒,“你們私下有往來嗎?” 清越信口一句話把雁兒嚇得夠嗆,慌地?fù)u頭否認(rèn)。 “我保證不會生事……”蘭蘭磨著她的衣裙,清越無法,只是囑咐除了待在房中,哪都不許去。 “好!”蘭蘭眼中瞬間神采奕奕,將雁兒拉過,進(jìn)了內(nèi)殿。 蘭蘭小心地闔上門,飛奔到她身邊。 “我可想死你了!”蘭蘭抱住她,親昵道。 “叁公主,你又在打什么壞主意?”雁兒對去年之事記憶猶新,見她舉止似有賣好之意,戒備道。 “這次真沒有!我發(fā)誓!”她舉起手,信誓旦旦。 雁兒將信將疑地盯著她。 “你快跟我說說,你怎么就成了娘子了?”她的臉已漸有少女雛形,鵝黃的留仙裙襯得她格外嬌嫩。 “嗯……此事說來話長?!?/br> “那你還不快長話短說?!彼龅貒@氣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因為腿傷我躺了許久,真真是要悶壞了?!?/br> “沒落下殘疾就是萬幸了。” “別打岔,快說說你自己?!?/br> 雁兒笑著彈了下她額頭,開始說起她與襄王之間的事體。 待得她大致說完,一盞茶已過。蘭蘭先是興奮后來又煩悶起來。 “你怎么不高興了?” “我都不記得長安城的上元節(jié)有多熱鬧了?!?/br> 雁兒握著她的手:“總會有機會的。來日讓王妃、殿下找個由頭,帶你出門?!?/br> “噯……”她支頤著腦袋,愈發(fā)愁眉苦臉,“嫂嫂向來循規(guī)蹈矩,哥哥更可怖?!?/br> “說的你叁哥哥像是吃人的魔頭似的?!毖銉亨托σ宦?,突然驚覺不妙。她盯著蘭蘭,只怕她下一刻就要說出你帶我出去云云。 出人意料的是她并未這么說。她滿臉愁云慘霧,訴苦道:“我病剛好,女官就奉哥哥的命令天天教我念書,耳提面命,真是苦不堪言?!?/br> 雁兒暗自好笑,想起此前程靖寒說的話,勸道:“女子不比男子建功立業(yè),但有些學(xué)識總是好的?!?/br> “不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蘭蘭撲閃著眼睛。 “那是男子撰書專用來唬女子賢良淑德的?!毖銉红`機一動。 她似乎被說動了,繼而又感嘆道:“南國女子素善騎馬蹴鞠,我也喜歡。難道就不能憑武力制勝嗎?” “那豈不成了草包莽夫?” 雁兒始感為人師的難處,好在蘭蘭終有所悟。 然不多時,她支支吾吾開口道:“前段日子,叁哥哥說要來查問功課,被我裝病搪塞過去了??伤賮?,我怕……” 說罷她眼眶紅了。 “又怎么了?”雁兒腹誹,她與小苕莫不是異姓姐妹,這落淚之術(shù)簡直如出一轍。 她擦擦淚,沉默不語。 “你說你若是認(rèn)真學(xué),殿下不就不罰你了?” “我真的有好好看,可是真的很難,而且哥哥又極其嚴(yán)格?!?/br> 她這話倒也不假,程靖寒在課業(yè)上素來是個苛刻的。 蘭蘭嗟嘆連連,可憐巴巴地扯著雁兒的小袖。 雁兒被她纏得無計可施,冥思苦想,心生一計。 “我有個法子,不過你可得裝得像些,別叫你叁哥哥看了出來?!?/br> “什么法子?”蘭蘭迫不及待地附耳過來。 雁兒低聲說著,蘭蘭臉上現(xiàn)了喜色。 “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訴別人是你說的?!?/br> “蘭蘭,時辰不早了。你們說完沒?”清越的聲音在房外響起。 出了鳳陽閣,出宮的路上,清越不由問道:“她與你說了什么?” “多是在訴苦,說自己讀書辛苦,不得自由,還有……”她猶豫著繼續(xù)道,“說襄王殿下嚴(yán)厲?!?/br> 清越抿笑道:“她呀,幼年喪母,偏生有個厲害哥哥。” 雁兒在旁陪笑著。清越轉(zhuǎn)頭看著嬌小的她:“我看叁公主倒是挺喜歡你的?!?/br> 她有些窘迫,迎頭看見倚墻的老桃樹綻了花苞。 清越望著身邊這個異族女子,單論容貌,長安美人如云,她實不算出眾。 “殿下也挺喜歡你的?!彼挥勺灾鞯啬剜艘痪?。 “王妃您剛剛說什么?” 清越的聲音猶如一片輕悠悠的柳絮,隨風(fēng)飄散,再尋不見。 “沒什么,該回府了。”她掩過自己的失態(tài),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