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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雁南歸在線閱讀 - 第六十二章道君

第六十二章道君

    長(zhǎng)安滴水成冰的日子里,酒肆教坊卻是紅帷羅帳,弦歌不絕,滿室和暖。

    “道君。”踏入青壚小間的徐晉躬身致意。靈虛道君身著夾襖,未著玉冠,與常人并無(wú)二般。

    他見道君大喇喇的作派,局促?gòu)埻瑝旱吐暤溃骸拔魇行[,人多眼雜,您倒也不避忌?!?/br>
    那道君魚眼一轉(zhuǎn),手扶長(zhǎng)髯,笑道:“君難道不知‘大隱隱于市’?危險(xiǎn)之處反而安全?!?/br>
    徐晉陪笑稱是。

    “來品品這蒲桃酒,坊傳為西市最佳。哦,還有這里的胡姬……”道君眼中yin光盡現(xiàn),與此前在宮中仙風(fēng)道骨,相去甚遠(yuǎn)。

    他壞笑著,湊近徐晉:“青壚伊鶴,高額挺鼻,碧眸豐唇,色藝雙絕?!?/br>
    說話間,他招手便要來喚,徐晉忙地制住他的手,訕笑道:“此前仰賴先生巧言,小可不甚感激?!?/br>
    徐晉自案下將袋囊塞入他袖中。道君默不作聲地收攏袖口,肆意笑道:“好說,君也是天賦英才,吾只是略作協(xié)助罷了?!?/br>
    話說那徐晉生得一般樣貌,才氣頗高,偏生用在鉆營(yíng)之上。馬球賽那日,他一眼相中了叁公主,他本無(wú)甚雄心壯志,只盼得個(gè)駙馬都尉,從此暢享世間繁華。

    于是乎,他處心積慮搭上這靈虛。有金銀鋪路,兩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將皇帝唬得擬下賜婚旨意。

    然徐晉到底不比靈虛張狂,行止間還顧忌自己是朝中官員,若是被諫官抓了錯(cuò)處,只怕婚事亦懸。

    可那靈虛道君好容易逮到機(jī)會(huì),不肯輕放。叫了伊鶴娘子來,兩盞黃湯下肚,嘴上開始說起葷話,手也不安分起來。

    徐晉到底不曾歷事,心虛驚怕著。靈虛道君吃得兩眼泛昏,被徐晉攔著,才沒出大亂子。

    鼓點(diǎn)響起,宵禁將至。徐晉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塞進(jìn)馬車,自己則悄然溜走,只怕被人拿了短。

    “郎叁盅,姐叁盅,喝一個(gè)桃花臉鮮紅……”靈虛道君滿面癡色,兀自哼著小曲。

    馬車停住,他腳步虛浮,晃晃蕩蕩地下輦。

    “郎叁盞,姐叁盞,喝一個(gè)珍珠倒卷簾?!彼~泡眼虛轉(zhuǎn)一圈,舌頭打結(jié)道:“咦?這不是吾的宅子……??!”

    他的后頸被人猛地一劈,立時(shí)昏厥,幾個(gè)人手腳麻利地將他掣進(jìn)屋。

    暮鼓聲起,街頭巷陌闃無(wú)人跡,隱聽得幾聲狗吠劃破沉寂。

    待得靈虛醒轉(zhuǎn),驚覺自己被黑布蒙眼,雙手被反縛。

    他死命掙扎著,扯起嗓門喊道:“你們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誰(shuí)嗎?居然敢綁我?”

    他被捆于房柱之上,嘴上仍是虛張聲勢(shì)。

    “大隱隱于市。汝言之有理??上K幢匕踩?。先生妙算,殊不知坐不垂堂之理?”靜寂堂屋中,唯有一男子隨和而語(yǔ),話里卻有冷冽之味。

    靈虛周身一凜,聲音抖顫:“你怎知我方才……”

    男子面色肅冷,緩緩踱步。

    “金波,蘆城焦縣人氏。叁十有七。七歲上痛失怙恃,淪為乞兒。十二歲逢武清道觀道君收留。于道觀修行五年,與道姑無(wú)凈有染,是以雙雙被逐。汝與之結(jié)為夫婦,育有二子,大郎金道,二郎金觀……”

    “你到底是誰(shuí)!?竟然查我的底?”此人說起他來,簡(jiǎn)直如數(shù)家珍,恍若親觀。

    “汝午時(shí)二刻入宮,酉時(shí)離宮。此后去了西市青壚,叫了叁兩蒲桃酒,請(qǐng)了胡姬伴酒?!蹦凶游从欣頃?huì)他,繼續(xù)報(bào)著行程。

    “酒興時(shí),汝舉著暢笑,同伊鶴耳語(yǔ):小娘子別有滋味,可愿觀吾之器具?此時(shí)一聲鼓點(diǎn),是為酉正?!?/br>
    京畿之地,果然臥虎藏龍。

    “你到底要做什么……”冷汗涔涔而下,他哆哆嗦嗦,酒暈的臉煞白一片。

    他本是鉆營(yíng)茍利之徒,臉厚心黑加一時(shí)撞運(yùn),才有今時(shí)之地位。

    他暗悔自己過于張揚(yáng),這么快便被人盯上了。

    腳步聲有節(jié)奏地靠近,隔著黑布,他感到有個(gè)人影沉沉壓來。

    “你要什么?要銀子我可以給你,你放了我,我定不會(huì)與外人提起?!彼恢獊砣说准?xì),亦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好容易積起的膽氣早就煙消云散。

    “嗖——”黑布被揭開,靈虛嚇得脖子一縮。

    火燭昏黃,乍然入眼。靈虛半瞇著眼,透過眼縫,青衫男子負(fù)手立于他身前,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他咽了口水,手指于柱后不安地亂動(dòng)。

    “很簡(jiǎn)單,我需要你借天象之便,將此透給圣上?!蹦凶訌氖种卸堕_一張黃麻紙,靈虛掃了一眼,吊起的心回落兩分。

    繞了半天,原來也是個(gè)央他辦事的。他頓時(shí)又有了底氣,提了聲音言道:“既是有求于人,你這個(gè)待客之道,似乎不太適宜……”

    男子聽罷也不惱。他放下紙,款款走近兩步,從蹀躞帶上寶石鑲嵌刀鞘里拔出一把銀質(zhì)短刀,閃光刀刃貼上他的塌鼻,輕輕劃過他粗短的脖頸:“你好像誤解了一件事?!?/br>
    “哎,有話好好說……”他的魚泡眼凸出,死死盯著男子的手,大氣不敢喘。

    男子微笑著,短刀一路向下,劃過他袍衫,挪到他命根處。他眼中利光一閃,刀鋒撕破他襠部衣料。

    “別……不要……”他雙股抖如篩糠,無(wú)聲的折磨讓他驚懼不已。

    “嗯,汝之器具怎地蔫蔫的?”冰冷的短刀摩挲回旋著他綿軟的陽(yáng)物,吐字聲撲在他耳畔,“這樣要如何讓伊鶴姑娘喜歡呢?”

    一股暖流浸透襖褲。他嚇得失了禁。

    “求求你……你說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您大人大量,高抬貴手,放過我……”兩泡眼淚滾了出來。

    男子收斂笑意,挪開短刀。他直起身子,回身走了幾步,伸手掀開花梨木案上的綢布。

    一顆飽滿渾圓的夜明珠,在昏暗的堂屋里熠熠生輝。

    “你現(xiàn)下有兩個(gè)選擇。”

    “要么收下它,替我辦事?;蛘摺彼淹嬷种械亩痰叮毖燮持`虛,“我們繼續(xù)適才的事?!?/br>
    “我做!你說什么,我都做?!?/br>
    “這就是了?!蹦凶訌?fù)又走近他。

    “??!”靈虛嚇得魂不附體。手起刀落,麻繩被割斷,他重獲自由。

    他靠著梁柱,一個(gè)屁股墩,雙腿叉開,癱在洇有尿液的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事成之后,還有十兩黃金奉上。你呢,莫要?jiǎng)油嵝乃?。吾能縱之,亦能擒之。只是——”他看似和善的笑容里寒流涌動(dòng),“我們?cè)僖娭畷r(shí),便不會(huì)似如今這般親睦和樂了?!?/br>
    他將紙送于靈虛眼前。

    “牢記這幾句,爛在腹中?!膘`虛顫栗不止,頻頻點(diǎn)頭。

    不多時(shí),男子抬手將紙置于火燭上,火舌卷起,瞬間吞沒。

    天將拂曉,隱有雞鳴之聲。靈虛恢復(fù)些神智,從地上爬起。

    “揣好珠子,仔細(xì)手沉。”

    男子拍拍手,著黯色衫衣的手下進(jìn)門來,替他將襖袍拾掇齊整。

    “汝歇息片刻,待天曉自有人送道君回去。”男子笑容意味深長(zhǎng),“不過今夜之事……”

    “是我吃醉了酒,在外隨便宿了一晚,天亮才回……”靈虛于此類事上頭腦分外活絡(luò)。

    “如此甚好?!?/br>
    “道君這邊請(qǐng)?!笔窒鹿Ь吹厮退隽碎T。

    “盯著些。”杜放一壁覷著金波踉蹌的步伐,一壁仰脖啜了口酒。

    “是,郎君?!笔窒鹿笆謶?yīng)道。

    “湘竹娘子那里如何了?”

    他拱拳的手一滯,遲疑答道:“不太好?!?/br>
    杜放沉默著又啜一口,青色衣袂上沾染了幾滴酒液。

    “將這里打掃妥貼。”他說罷,頭也不回地走出堂屋。

    晨鐘回蕩,鳥雀始鳴,人聲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