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被廢了嗎 第25節(jié)
淳安長公主點(diǎn)頭,“正是。” 霍長君蹙眉,想起那個孩子也才七八歲大的模樣,是安國公府唯一的幸存者。不,除去蘇憐月唯一的幸存者,只是聽聞他被判流放,如今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又是死是活。 淳安長公主突然提起他所為何事呢? 淳安仿佛看懂了她的心思,笑道:“想來你聽過與我有關(guān)的傳聞。我與你一樣,一生便只愛過這一個人,便是佛祖也無法讓我將他忘懷?!?/br> 霍長君垂眸,是一樣,都沒有好結(jié)果。 “他獲罪的時候我無法救他,可淮川是他唯一的孩子,淮川有難,我不能不救?!?/br> 霍長君靜默,救這個孩子找自己有什么用? “他流放之時,我的人原是想將他悄悄救下,可沒成想途中竟是遇到暗殺他的人?!痹捴链?,淳安眼底帶上了狠厲,“除了他我想不到還有誰會如此心狠,一個孩子也不肯放過,非要斬草除根。” 霍長君抿唇,那些謝行之瞞著她的事情,淳安一點(diǎn)一滴都將這陰暗面剖析給了她看。 “后來,我的人與那群人交手,途中將淮川弄丟了,尋了好些時日,竟是在天幕尋見了他的蹤跡。” 天幕城?如此一來,那父親豈不是又要摻和進(jìn)這些事情了。 “所以,長君,我愿和你結(jié)盟?!?/br> “你在京中為質(zhì),無人可依。太后,你的故友趙成洲,你的夫君謝行之無一人可成為你的依靠,但我可以。你不是蘇憐月的對手,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甚至,我還能幫你得到皇嗣?!?/br> 她的話越說越充滿誘惑力,“你難道不想你父親與你互相倚仗,你難道不想你也有能力蔭蔽你父親的一天嗎?” 霍長君沒敢看她,她說的實(shí)在太讓人心動,如果她在京中能有依靠,如果她能斗贏蘇憐月,如果她能有孩子,哪怕不是她自己的,她都能漸漸成為讓父親心安,讓父親甚至是霍家軍依靠的人。 她咽了口口水,良久道:“你要我做什么?” “寫一封信,讓你父親將許淮川保護(hù)起來?!?/br> 霍長君哂笑一聲,“你這是讓我與謝行之為敵。” 淳安也笑了,諷刺道:“你們之間難道還是朋友嗎?” * 霍長君緩緩站起身,坐得久了,腿都有些麻了。她走到房間最偏僻的一角,從櫥柜里拿出一個小木箱子。 然后輕輕拂去表面的灰塵,將箱子打開。 里面都是一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有面具,有木偶,還有一些旁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東西。這些都是她在太子府時的寶貝,可一國之母怎么能玩些這樣的東西,所以成了皇后之后,她便只能把東西偷偷地都藏起來。 她看著箱子里的小心翼翼放好的搞怪面具和小木盒,笑了笑,拿起來一看,上面都積灰了。 她還記得那時候謝行之每日都是在念書,從早到晚,從睜眼到閉眼,就好像那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樣。 他每日待在書房里,養(yǎng)得皮膚雪白,像極了久不出門的病秧子,又瘦弱又慘白,霍長君為了讓他多出門走走,便想盡辦法搜羅好玩的東西逗他。 他當(dāng)時正站在木梯上找書,她戴著這個青面獠牙的面具突然就出現(xiàn),嚇得他差點(diǎn)從樓梯上摔下來,還是她仗著自己一身好武藝,攬著他的腰飄飄然落下。 那時只覺得自己的出場酷炫漂亮得緊,心里琢磨著這回他總該仰慕自己,正眼瞧自己一眼了吧。 可事實(shí)是他一把把她推開,直直地撞到身后的書架上,然后書架倒地,數(shù)不清的書本從天而降砸了她一身,渾身疼痛,害得她休養(yǎng)了好一段日子。 霍長君輕笑一聲,把面具放下,回頭再看,只覺得當(dāng)年的自己蠢得無可救藥,人家明明不喜歡你,自己卻偏要往上湊,真是沒眼力見。 她打開旁邊的小木盒,里面放著兩個小瓷人,雪白雪白的,一個帶紅,一個帶藍(lán),般配極了。那是新年的時候,謝行之第一陪她逛街,那時候兩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漸漸好轉(zhuǎn)了。 謝行之站在她身邊,雖然依舊冷漠,但至少會應(yīng)答幾句,他們在東街的小巷子里看見了賣小瓷人的鋪?zhàn)?,她覺得有趣極了便學(xué)著盛京姑娘的樣子沖著他撒嬌耍賴。 雖然謝行之很是嫌棄她那做作的模樣,但還是把這對小人給買下來了,就是很可惜……后來摔碎了,她再回到東街的鋪?zhàn)由弦矝]有找到一模一樣的小瓷人了。 過去的到底是過去了,碎了的東西黏補(bǔ)得再好也還是會有痕跡,霍長君摸著紅色小人腰間的裂縫喟嘆了一聲,然后又把盒子悄悄合上,再放下。 她看著箱子里的東西,面具、小人、書信……每一件物品都代表著她和謝行之的過去,從前覺得這些東西如此珍貴,連拿出來看一眼都舍不得,要好好珍藏著,如今竟也覺得索然無味了。 她最后再看一眼,然后將她們都放在了那張沉香木床上,從前那么喜歡的床榻,如今聞一聞這個味兒便要作嘔,真是物是人非,世事變遷啊。 她坐在沉香木床上,然后看著眼前的長春宮,住了好些年的地方,她對這里的每一個擺件每一個角落都充滿了感情。 她低聲道:“謝行之,我終究也是要自救的?!?/br> 六月六日夜,長春宮火光沖天,火勢在夜色里燃起了鮮艷的顏色。 夜晚,東風(fēng)起,火花絢爛,照亮了天幕。 * “那我如何能贏蘇憐月呢?” “六月六,欽天監(jiān)選的好日子,聽聞夜間會有大風(fēng),長春宮離延禧宮倒是不遠(yuǎn),若是走水,怕是避之不及,你說到時候是好日子還是妖妃禍國,損傷國體?” 謝行之,我雖不與你們?yōu)閿?,可也不能總是由著你們欺?fù)我啊。 你們將我困入這皇城,那我便徹底將它攪渾水吧。 第30章 信 火龍吞噬了長春宮的一切,在寂靜的…… 火龍吞噬了長春宮的一切, 在寂靜的夜色里美不勝收。 連雀察覺到火情的時候才微微閉眼,今夜她早就覺得不對勁,叫醒其他人之后立馬去叫皇后, 見霍長君雖有些狼狽卻沒做傻事,連雀禁不住松了口氣。 好在宮人們醒得早,救火也快,可偏偏大風(fēng)起, 火勢燎原, 雖然周邊其他宮殿免遭波及,但長春宮卻是徹底保不住了。萬幸如今長春宮里的人數(shù)不多,并未造成什么傷亡。 皇后宮里走水,其他宮的人也來了,尤其是謝行之聽到消息的時候衣服都來不及穿便跑了過來。 可等他到的時候, 大火已經(jīng)徹底吞沒了長春宮, 火星噼里啪啦地響,房梁都“砰”的一聲塌了下來。 “皇后呢!”謝行之怒吼。 “這兒。”霍長君略顯狼狽道。 只見她蹲在一個角落里, 發(fā)絲零亂, 臉色有些難看。 謝行之不敢說他看見霍長君的那一瞬竟有一種劫后余生的后怕。 其他人還在救火, 霍長君看見愣在原地的謝行之,少見的開了個玩笑,道:“見我沒死很遺憾?這皇后之位你一時半會是拿不走了?!?/br> 謝行之凝眉,“你胡說些什么。” 這樣的話晦氣得很,他不喜歡。 霍長君笑笑, “我還以為你這么著急是太高興, 以為我故意尋死,終于要擺脫我了呢?” 謝行之移開目光,沉默不言, 他確有此懷疑,卻沒想過她會離開他。 霍長君卻打消了他的疑慮,“我可不會干這種蠢事,活著多好?!彼一穑粲兴茻o地感嘆道。 好不容易撲滅大火,長春宮也燒得只剩下個廢墟了。 天光微亮,謝行之和霍長君站在眼前這座冒著青煙的廢墟前,他們之間的回憶大抵就此燒得差不多了。 霍長君不知道謝行之有什么看法,但她有一種松了擔(dān)子的感覺。 其實(shí),燒了這長春宮倒也不全是為了抹黑蘇憐月的名聲,更多的是她也確實(shí)覺得這個地方有些厭煩了。 至于淳安長公主所說的,呵,霍長君微微斂眸,謝行之確實(shí)不是好人,可淳安長公主也未必如她所說那般好?;艏遗c皇帝雖常年猜忌,卻是早早綁在了一條繩上的螞蚱,只要父親在外征戰(zhàn)一天,就沒有誰會是比謝行之更好的靠山。 與當(dāng)權(quán)者為敵,這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至于淳安長公主提出的那些條件,她也不是特別心動。 論靠山,只要霍家和謝行之還未撕破臉,謝行之便不會廢她,也不敢廢她。論心計,她今日便只是要敲打敲打蘇憐月一番,別以為什么東西都敢肖想,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吃下那么多東西。論皇嗣,她這輩子是不會有孩子了,那也好,她的孩子不需要和她一樣被困在這宮里一輩子。 所以,淳安長公主找上她也是昏了頭了,她便是再恨蘇憐月,也不敢搭上整個霍家和謝行之為敵。 她說:“謝行之,這下我真的無家可歸了。” 謝行之側(cè)目看了她一眼,然后淡道:“承乾殿里多睡一個人不是什么問題。” 霍長君笑笑,“可我容易打呼,晚上會鬧騰?!?/br> “朕、” 還不等謝行之再說話,霍長君便截斷了他的話,道:“太后那兒還挺清靜的,我去陪陪她吧。” 謝行之蹙了蹙眉,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 霍長君也不再多言,她的笑很淡,和皮笑rou不笑差不多吧。經(jīng)歷過那么多事,她怎么可能心無芥蒂地搬進(jìn)承乾殿呢?反正也懷不上孩子了,搬進(jìn)去也沒多大意思,不如去太后那里念念佛經(jīng)吧,蘇憐月應(yīng)該不敢在太后頭上?;ㄕ小?/br> * 惠貴妃封妃當(dāng)晚宮中便起大火,還差點(diǎn)灼傷鳳體,頓時朝野紛爭,流言蜚語四起。 都說當(dāng)今天子著實(shí)不順,娶了個毒婦皇后霍氏,礙于霍家兵權(quán)拿她沒辦法,又來了個妖妃禍國,連上天都看不下去了,降下火災(zāi)。 甚至還有朝臣,上奏折嚴(yán)肅請求謝行之寫下罪己詔,以求平息天怒。 夏日午后,陽光正好。 住進(jìn)了壽康宮偏殿的霍長君悠哉閑適地吃著橘子,聽著連鶯眉飛色舞地講述這些八卦的時候,還笑呵呵地評價道:“嗯,這樣一看,陛下確實(shí)眼光不怎么好?!?/br> “娘娘!”連鶯瞪她一眼,哪有損人連帶把自己也損上去的。 霍長君挑了挑眉,后半句話也咽回了肚子里。這一切都是謝行之自找的,他縱容蘇憐月算計自己,那自己也不過是小小地報復(fù)了一下,壞了她的名聲,彼此半斤八兩,倒是誰也怨不上誰。 連鶯見她不胡說了,又笑道:“聽說貴妃那邊可是很生氣呢?!?/br> “這些小道消息,你倒是很清楚?!被糸L君淡笑道。 連鶯揚(yáng)首,“那當(dāng)然,奴婢可是看見翠荷臉上好大一個巴掌印呢,嘖嘖,還說什么是不小心磕的,誰會往臉上磕幾根手指印,這慌澈得還不如我呢?!?/br> “你倒是知道你不擅長扯謊?”霍長君逗了她一下。 “娘娘!哼!”連鶯不理她,繼續(xù)道:“讓她從前狗仗人勢,耀武揚(yáng)威,如今日子也不好過吧?!?/br> 霍長君吃著橘子,對她幸災(zāi)樂禍的事情倒沒什么想法,這朝堂后宮說起來最是迷信,有時候流言蜚語輕易便可殺人于無形,瞧著荒唐,卻是實(shí)實(shí)在在地壞了人名聲的。 她略一思忖,問:“送給父親的信到哪兒了?” 連雀在一旁答道:“走了三天了,該是在禹州城了吧。” 霍長君“哦”了一聲,自年前父親說戰(zhàn)事繁忙便再未來信,此次借淳安長公主之事她主動寫了信給父親,但愿邊關(guān)一切安好。 至于許淮川,她并未提及。 遠(yuǎn)在天幕的事情,她相信父親能夠處理好,至少處理得比她好。 所以,她才要進(jìn)壽康宮躲躲。玩心計她不是這群人的對手,再給她十年她也追不上,那便見好就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