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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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是在子時的時候被推開的,靜謐的風(fēng)伴隨著敞開的大門吹進(jìn)客棧,小二揉了揉眼,但仍覺得困意直泛。 進(jìn)來的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子,長得不算好看,但一雙鳳眸卻如同沉入了南方的山水里,讓人不由覺得這張普普通通的臉也跟著好看了起來。 “二位是住店還是?”小二見他的懷里還抱著一個男子,那男子的臉埋在他的懷里,看模樣像是睡著了。 “住店?!蹦凶拥穆曇艉茌p,似乎是怕驚擾到懷里的人。 “好嘞,您請隨我來。”小二殷勤地將兩人引到了樓上,開了一間房后又很識趣的退出了。 耀將蘇靈郡放到床上,拉開被褥替他蓋上。 看著眼前熟睡的人,他的脖子上還殘有錯亂的吻痕,耀嘴角的弧度不由彎了幾分。 “蘇蘇……”他握住蘇靈郡的一只手,覆在了自己臉上,“有時候,我們確實(shí)不能活的那么清醒,你看,你算到了那么多,卻算不出那天在石洞里的如果真的是耀,他根本不會告訴你真相。” “你就當(dāng)我是耀吧,這樣日后再憶起時,還可以當(dāng)作宿醉一場。” 睡夢中的人長睫輕顫,微微偏過了頭,似乎仍然沉浸在夢里。 “蘇蘇……我不想拖累你,”他緊緊握住蘇靈郡的手,吻在了他的指骨上,“很多時候,我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好怕哪一天我會因此傷了你,我不能再拿你去賭了,我要你活著,好好的活著,而不是在這份感情的余燼中茍延殘喘,愈沉愈深?!?/br> 黯淡的燭火映亮了他沉郁的眸子,仿佛透出了淡淡的暖意。 “蘇蘇啊……”他一遍又一遍呢喃著他的名字,仿佛可以撫慰往事的艱澀,讓自己的前路看起來不再那么漫長無望。 然而睡夢中的人是聽不見的,柔柔的暖風(fēng)從窗口灌進(jìn)來,他微微瑟縮起身子,依賴似的蹭了蹭耀的掌心,沉沉的睡著。 綿綿密密的思緒潺潺而涌,耀閉著眼,像是回到了過去,他看見了爐子里的辟寒香,還有一半尚未燃燼,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仿佛四肢百骸都不再那么冷了。 他們的一生漫長而又艱辛,在經(jīng)歷了顛簸流轉(zhuǎn)之后,終于尋得了半生的歸宿。 “道長……”朦朧中,蘇靈郡忽然低低夢囈了一聲,那聲音里仿佛帶著無盡的貪戀,讓耀忽然覺得自己的諾言許的太過輕易,不過寥寥幾句,卻在此刻顯得如此沉重,那些無法訴說的話,只得消弭在唇邊,言不由衷。 相對的寂靜中,他緩緩的放下了蘇靈郡的手,目光變得堅(jiān)定而深沉:“如果你蘇靈郡注定要經(jīng)歷這些磨難與坎坷,那些棘人的荊刺,就由我代你去承受?!?/br> *** 七日后,苗疆。 日暮初起的時候,耀在山麓的盡頭按轡而行。蔥郁的草木掩蓋了他的身形,千里的日夜兼行,已經(jīng)讓他的面上渡了不少的風(fēng)塵。 雖是春天,但苗疆的草木卻早就葳蕤茂盛,遠(yuǎn)處的竹樓里升起了冉冉炊煙,籠罩在暮色之下,他迎著濕冷的夜風(fēng),繼續(xù)向十陵教前進(jìn)。 腳下的土地松軟而潮濕,不過行了幾步,鞋上便沾滿了泥土,可見不久前,這里應(yīng)該剛下過一場大雨。 踏過重重的密林,耀忽然遲疑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向遠(yuǎn)處的村落走去——他要以最好的狀態(tài)來了結(jié)君長川。 之前幫君長川做事時,也曾和不少的蠱師打過交道,像如今這種天氣,是蠱師們cao控蠱蟲最佳時機(jī),那些被養(yǎng)在深處的五毒從濕而軟的泥土中破土而出,游弋在山麓的各處,等待著蠱師們的召喚。 繞過那些纏繞著的葛藤,耀終于來到了隱在濃霧之中的一座竹樓。 竹樓精簡,只有兩層,他將馬韁拴在一棵樹上,指尖一點(diǎn),立馬有細(xì)碎微小的聲音從地底傳出,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從拼命從泥土的細(xì)縫中擠出。 不過片刻,竹樓的二樓被人打開,有人匆匆奔下,單膝下跪:“屬下長夜恭迎左護(hù)法歸來!” “不必了?!边@幾日的奔波讓耀感覺到疲憊和乏力,他只手揉了揉太陽xue,徑直向竹樓里走去,“君長川那里如何?” “自從上次望月砂擊退了他派出去的那波殺手,他就沒有動靜了?!遍L夜緊跟在他的身后,“前段時間聽教內(nèi)的人說,他讓初少主在長安繼續(xù)尋找你的下落,不過幸好你已經(jīng)離開了。” “哦?是么?”耀側(cè)過頭,嘴角的弧度微微揚(yáng)起,“那個初少主連自己先生的事都忙不過來了,有空管君長川?” “這正是我想說的?!遍L夜頷首,繼續(xù)說道,“不知護(hù)法這次回來,是已經(jīng)做好了第二次刺殺的準(zhǔn)備嗎?” “是,我這幾日要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然后再聯(lián)絡(luò)一下其他人,”耀頓了頓,眉頭漸漸斂起,“這回,我會做好最后一次的準(zhǔn)備,不成功,便成仁。” 長夜沒有說話,只是駐足靜默凝視著這個挺拔如臨風(fēng)玉樹的男子。 認(rèn)識耀的時候,是在去年的秋末,他是被君長川新帶回來的愛寵,而自己那時還是高高在上的左護(hù)法。 這個沒有來歷的人,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便成為了小教主手中最鋒利的那把劍,他凌厲狠毒,卻也極難駕馭,而就是這樣的人,讓小教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新鮮與興奮,也開始變得極為在意他。 長夜至今都記得,在那樣深的夜里,君長川把他丟進(jìn)了用來蓄養(yǎng)蠱蟲的毒窟里,而理由不過是,他不再需要他了。 十八歲的他,就這樣怔怔地看著立在君長川旁邊的冷色男子,萬念俱灰。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再度睜眼時,入眼的會是這個看似妖冶的男子,他背著自己,滿身血痕的從毒窟里帶自己找到了出去的路。 他將自己抱到了這處破舊的竹樓,幾次的命懸一線,都被對方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他高燒不退,他就陪在他身邊,甚至不惜冒險去十陵教里偷君長川的解藥,任憑自己怎么挖苦打罵也不愿離去。 自那以后,他便誓死隨從這個叫做耀的男子,他不知道他的過往,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他只知道,這個叫做耀的男子,是他此后唯一追隨的人。 而前不久的那場刺殺,也是他動用了自己在十陵教殘留的那部分手下與耀里應(yīng)外合,才挫敗了無數(shù)的圍攻,然而讓兩人都意外的是,君長川不知從哪里得到了消息,提前做好了準(zhǔn)備,才堪堪躲過一劫。 九死一生之后,他便潛伏在這個破舊的竹樓里,日日盼著這個男子的歸來。 “君長川一直沒有懷疑過你的人嗎?”耀背對著他,看不見神情。 “沒有。”長夜搖頭,“君長川甚至不知道我沒死?!?/br> “他那個蠢貨,能知道什么?怕是死到臨頭了都不知道?!币淙恍Φ?,“我在來的路上,聽說再過不久墨云觀就要進(jìn)攻了,而我們要在他們之前,解決掉君長川?!?/br> “何不借刀殺人?”長夜問道,“這樣一來,就算失敗了,我們也可以全身而退。” 耀:“不了,有些事情,我想親手處理比較放心?!?/br> 長夜:“你這次回來的太過突然,如果真的要執(zhí)行第二次刺殺,我還得需要時間通知余下的人,正好這段時間里你就安心的調(diào)整狀態(tài)。” “嗯。”耀淡淡應(yīng)道,“這一次,我一定要親手了結(jié)他?!?/br> “那……”長夜欲語,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試探般地問道,“護(hù)法這次回來,準(zhǔn)備留多久?” 耀:“盡快吧,處理完這件事,我就會離開的?!?/br> 長夜望著他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耀沒有察覺,只是接著說起了下半段話:“你是個好孩子,等這件事結(jié)束以后,你也就可以不用再住在這里了,去找自己想要的生活?!?/br> “護(hù)法為何這么說,是手上還有什么其他很急的事情嗎?”長夜跟在后面問道。 耀終于轉(zhuǎn)過臉,凝視著他,語氣冷漠:“不該知道的東西,就不要問了?!?/br> 而后,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竹門被人從外闔上,長夜無聲嘆了口氣,眼中浮現(xiàn)出一種淡淡的失落。 耀來到二樓,徑直轉(zhuǎn)入了熟悉的房間,閉目盤膝。 好像只要一閉眼,耳畔就會浮來蘇靈郡溫柔的聲音,那從骨子里傳來的溫軟,與他的血脈深深癡纏,旖旎萬千。 皮膚下那些蠱蟲還在隱隱躁動著,耀驀然睜眼,所有的畫面與聲音戛然而止,但滲入骨髓的痛感卻依舊充斥在全身的每一處縫隙里,他再也無法忍受,手中浮生劍迅疾幻化,一劍斬在了墻壁上。 竹篾所制的墻壁悉數(shù)崩塌,長夜應(yīng)聲趕到,見狀連忙從地上扶起他。 望著被劍氣震碎的桌椅,他幾不可查的嘆息,雖然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但也還是不忍見對方如此,那密密麻麻的蠱蟲在他蒼白的皮膚下涌動著,駭人可怖。 君長川用這種蠱控制著耀,讓他難以離開自己半寸。 “我不是!”耀咆哮著,一拳擊在地上,“我不是耀!我不是!誰都別想控制我!” “護(hù)法,護(hù)法,你冷靜點(diǎn)!”長夜按住他的手,心急如焚,“別想了,護(hù)法!” 耀聞言卻是更加暴躁了,他猛然甩開對方的手,將長夜推到在地,怒吼道:“滾!給我滾!” 長夜執(zhí)意不肯,仍舊對著他的眼睛,不作避諱:“護(hù)法,只要?dú)⒘司L川,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你的臉會被治好,你再也不用忍受這份痛苦了,你得振作,而不是在這里發(fā)瘋!” 握劍的手在抑制不住的發(fā)抖,滅頂?shù)暮诎抵饾u侵蝕了耀的雙目,興許是想到了什么,他終于停下了手,轉(zhuǎn)而喘息著,倒在了長夜的旁邊,眼睛訥訥的盯著屋頂。 “都會過去的,”長夜看著七零八落的家具,似乎是不知如何開口,踟躇一番后,才接著說道,“長夜總將散盡的。” 長夜總將散盡的。 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耀久久凝視著屋頂,不愿挪開目光,那些重重疊疊的光影籠罩著他,就好像懷里沉睡的人還近在眼前,他的面色那樣的淡雅柔和,仿佛是人世間的一抹月色,明明遙不可及,卻又好像觸手可得。 那樣深切的牽掛,熾烈而執(zhí)著,隨著他一路南下,難以割舍。 回過神,他澀聲問道:“長夜,何為歸宿?” “……”長夜側(cè)首,望著他的眼睛平靜而純粹,“我不知道,自打記事起,我就和君長川一起長大,老教主讓我保護(hù)他,于是長大后,我作了他的左護(hù)法,那時我以為,十陵教就是我的歸宿,可后來,在他毫不容情的將我丟棄時,我便知道,是我錯了,十陵教不是我的歸宿?!?/br> 他不愿再回憶起那些過往的歲月,沉默片刻后,才再度說道:“我想,人的歸宿,應(yīng)該就是你所相思的盡頭吧?!?/br> “呵呵?!币龅匾恍?,眼神空茫,“有時候,我們終極一生,其實(shí)不過是在尋找半生的歸宿而已。” 長夜沒有再說話,他將這個男子扶到榻上,簡單收拾了一下被打碎的家具,退出了屋子。 群山在月光下靜沐著,詭異而單調(diào)的沙沙聲此起彼伏在夜色里,是無數(shù)蠱蟲在接近的信號。 隱在十陵教的心腹已經(jīng)回了信,就差那些蠱師沒有回復(fù)了,這次的刺殺勢在必得,只要君長川一死,所有的前夜也都將過去了。 年輕的男子望著遠(yuǎn)方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看來,那個所謂的左護(hù)法耀已經(jīng)死在了長安啊,而回來的,是另一個人。 那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他的過往又是什么樣的?他是否也有牽掛不已的人在等著他歸去呢? 眼前依稀顯現(xiàn)出對方凝視著屋頂?shù)纳袂?,那樣深沉的溫柔,快要從他的眼中溢出,就如同在仰望自己的月光,真摯而虔誠。 他又在憧憬著什么呢? 耀再也不會回來了吧,但那又如何呢?人世的情愛不便是如此么?若是能放得下,還談何牽掛? 有些出神的,他仰起頭,迎著月光,看見了佇立在高山之巔的殿宇,雄渾險峻,仿佛是明月升起之處,那便是所有讓所有苗疆人都為之敬畏的十陵教。 “原來,你的歸宿在長安啊……”長夜收回目光,微微提起了唇角,“你不是我的歸宿,那我的歸宿又在哪里呢?” ※※※※※※※※※※※※※※※※※※※※ 其實(shí)薛景陽在沈夜的陵墓里就已經(jīng)恢復(fù)記憶了,前面也給了很多細(xì)節(jié)。謝謝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