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鎖我了
從沈夜陵墓到現(xiàn)在,看模樣應是足足過去了半個月。 蘇靈郡站在夜色下,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告示板。 他現(xiàn)在沒有作任何的遮掩,就這樣面孔徹底暴露在月光之下,和畫像上的人一一吻合。 初奕找他找的要瘋。 耀不由哂笑:“子奕侯居然出五百萬兩黃金懸賞你,他是瘋了么?” 蘇靈郡:“初奕在朝廷的身份原來是侯爺?!?/br> “噗,”耀一笑置之,“不然你覺得他哪里來的這么多錢?這五百萬在人間也算是座金山了,多少人窮極一生也無法得到,現(xiàn)在你可是他們換金山的寶貝了?!?/br> 蘇靈郡沒搭話,只是微微頷首,斟酌后道:“看來客棧這類的歇腳地是去不了了,那我們今晚先隨便找一處地方棲身吧,終南山那里應該有石洞一類的地方,容納兩個人也不是什么問題,待明日我再來集市上看看有沒有辦法買一身衣裳飾品之類的東西,換個模樣,免得節(jié)外生枝。” 長安在初奕的控制下這半個月來都是城門緊閉,大肆盤查所有出入長安的人,旌旗招展的城樓上還安排了諸多羽林軍徹夜值守,緊的密不透風。 蘇靈郡深深吸了一口氣,思緒如何也聚攏不到一塊去。 初奕的權力實在可怕,能憑一己之力顛覆整個皇朝,也不是說笑就能做到的事。他手腕凌厲決斷,多年來厲兵秣馬,整頓軍務,掌控了諸多城池之間的重要樞紐,戰(zhàn)功顯赫之余,飽其私囊,金庫龐大的足以令人瞠目結(jié)舌。 想必當今圣上也終是養(yǎng)虎為患,如今再動他一寸也難。 但令蘇靈郡覺得更難以想象的是,這些年來,這個看似少年的男子一直就臥在自己的枕邊,他又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耀站在一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正色道:“其實這些遠不止是他一個人在打點,就像六道盟遠比你想象的要厲害得多,甚至不遜仙門?!?/br> “他們滲入朝廷只是為了獲得錢財嗎?”蘇靈郡霍然問道,“要那么多錢有什么用呢?” 耀:“在人間,沒有什么是錢做不到的事情,哪怕是你現(xiàn)在要住的客棧,這也都是要花銀子的,他們自然有他們的用處,但這些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都是無關要緊的?!?/br> 蘇靈郡點頭表示贊同:“只怕現(xiàn)在的皇帝也不過是個傀儡皇帝了。我們先去終南山吧,明日我早些起來,好打點剩下的事情?!?/br> 耀:“怎么,你被通緝成這樣,還想著露臉?” “那怎么辦?”蘇靈郡嘆息,“不如我把剩下的靈樞寫完給他,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夠放過我?!?/br> “你當真以為他要的是一卷玉簡?”耀抱臂倚在告示欄上,笑道,“他要的是你這個人啊,蘇靈郡,你還看不出來嗎?你不是愚笨之人,如何看不透?” “我知道?!碧K靈郡仰起臉,眸子里透著零碎的光芒,“可我余他,只剩歉意了。這份感情本就不該存在的,他應該恨我,恨之入骨才對?!?/br> “……”耀看著他,輕聲道,“感情這種事,如果能牽扯的清楚,你也不會跟我站在這里了。” “可他不恨我,他對我的好,只會讓我更加愧疚而已,我寧愿他恨我入骨,這樣反而會讓我們之間都好受,”終是吐露了一點心聲,蘇靈郡稍稍松了口氣,所有的事情他都了然于心,又如何不會知曉對方心意,“他對我的感情只會加深他自己的罪惡感,讓他更加負重,我不想成為他的另一份負擔,我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蘇靈郡,你對自己又何嘗不是?”耀拍了拍他的肩,想讓他好受一些,“你將所有的事情都攬在身上,也從不問自己能承受多少,哪怕累了,倦了,你都只是笑笑不松手,就這么一直背著,直到自己真正累倒的那一天,你是不是才會有所頓悟?” “頓不頓悟我不知道,”蘇靈郡只是笑笑,并沒有太多的回答,“我只知道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是我應該的?!?/br> “……”耀感到有點生氣,便旋即轉(zhuǎn)開了話題,他知道蘇靈郡向來如此,多說什么都是徒勞無益。 “初奕現(xiàn)在找的是你,又不是我,明日我去集上替你看看吧。” 蘇靈郡:“也好,那便有勞了?!?/br> “蘇先生都是我的人了,還跟我客氣什么?”耀笑著摟住了他的腰,將他拉近自己,“我不圖什么回報,你也別感動的以身相許了?!?/br> 蘇靈郡:“……” “喬裝什么的我就不必了,主要還是蘇先生你,長得這番好看,太容易被人認出了,所以明日得好好打扮打扮才是?!?/br> “那按照郎君的意思,我要如何打扮才算妥當?”蘇靈郡藏笑。 耀:“這你就別管了,一切由我來打點?!?/br> 蘇靈郡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兩人回到終南山,暫且尋了一處洞/xue作為棲身之地,洞/xue不深,從里往外還能看見林中抖落的星光。 蘇靈郡服下夙髓草,打坐調(diào)息了一夜,用來吸收恢復,耀坐在旁邊,倚著石壁而睡,夜晚風涼,蘇靈郡將外袍脫下,重新蓋在了他身上。 第二日耀醒來時,蘇靈郡已經(jīng)靠在他肩上睡著了,隔著衣物,對方身上溫暖的氣息緊貼在自己身側(cè),他感到有些燥熱。 拾了點干草堆鋪在地上,他把蘇靈郡小心地放上去,然后扯下外袍蓋在他身上,這才放心的去集市。 剛過辰時,朱雀大道上已經(jīng)人群熙攘,諸多身著盔甲的羽林軍,腰側(cè)配著長刀,從后面追上來,又揚長而去。 耀隱在人群中細細觀察了一下所有進出長安的人,城門口盤查得極緊,除了基本的盤問以外還要逐個搜身,稍有可疑的人便會被扣押下來,挨個送到侯府去檢查。 初奕應該知道蘇靈郡是修真之人,為何只安排這些普通的凡人盤查?想及此,他的目光落在了城樓上。 城樓上的旌旗獵獵飄揚,除了全副戎裝的羽林軍外,還赫然站著一名女子。 那麗人眼色陰郁,眸子明澈冷漠,只是靜靜立在城樓中央,便成了身后諸多人中一道獨特的風景,她白衣白靴,逶迤的長發(fā)用玉簪高高束起,神色冷厲淡漠。 望月砂?! 耀不由吃驚,音瑤閣七圣女之首的望月砂?當今世上cao琴的至高者,她的琴詣若是能躋身第二,那這世上也再無人敢排第一罷。 他仰首冷睨,卻正巧對上了望月砂的目光。 望月砂的神色很冷,只是淡漠掃了他一眼后便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別處。 耀默不作聲的從人群中退了出去,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七八成的肯定,看來這回,初奕找不到蘇靈郡是絕對不會就此罷休的,他做事居然可以如此決絕,不惜暴露身份的危險也要請仙門幫忙,這個蘇靈郡于他而言,當真有這么重要嗎? 打點好一切需要的東西時,時已至晌午,散淡的陽光從城樓處照射下來,九重宮厥在時光里靜默。 耀瞇起眼,坐在一家酒樓里思忖著,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幾乎是無法再出長安了,沒日沒夜的盤查估計這段時日里是不會結(jié)束的,既然如此,那也只能等蘇靈郡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之后再從長計議。 白瓷杯盞被他置在桌上,一壺清酒已然見底。 他起身欲要離開之時,一陣涼風傳堂入室,樓外樹葉簌簌作響。 有琴聲自窗外破空而來,清亮悅耳,響徹整座酒樓,卻始終未見奏樂之人。 四周氣勁猛然下壓,滿座悚然,卻囁嚅不敢言。 眾人安靜之余,有人淡然踏入酒樓,古琴在她的懷中流動著柔和的光芒,她的聲音清冷疏離:“魔教余孽,執(zhí)迷不悟。” 她話音方落,便見樓上幾名常人著裝的男子手腕一抬,一寸寒光出鞘,腰間佩劍直立而起。 眾人惶恐,轟然四散,耀借機出了酒樓,消失在人群之中。 望月砂立在酒樓門口,袖中風刃一攬,竟瞬地格擋住了第一劍。她并未動身,只是指尖撥動琴弦,古琴發(fā)出了“錚錚”兩聲清響,剎那間,流光如波般震開,溫熱的鮮血從滾落的頭顱之間迸射而出。 等眾人回過神來,為首的男子已然跪倒在地,尸首分離。 然而望月砂的眼色卻是極為冷漠的,琴弦在她的指尖微微顫動,她仰首,望著一直站在樓上的男子,淡聲道:“最后一次機會,說,來長安作甚?” “圣女是不是管的太寬了些,我們尋我們的人,與你音瑤閣井水不犯河水,圣女卻三番兩次殺我教徒。”樓上男子深碧色的眼眸徒然一黯,余下幾位殺手便立刻拔劍而上。 不等這些人的劍近身半寸,望月砂倏然撥動了第二次琴弦。 剎那間暗影橫斜,肅殺之音響徹九天。血光飛濺,落在了幾位躲在桌下的客人臉上,嚇得他們臉色一陣青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往里縮了縮。 望月砂目光掃過躺在地上的尸首,依舊是淡聲道:“告訴君長川,若是再敢踏入長安一步,就休怪我不客氣了?!?/br> 樓上的人悚然動容,立即負傷遁去。 *** 終南山。 已過晌午,溫暖的陽光斜照進石洞中,蘇靈郡躺在干草堆上,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眼睛能勉強睜開一條縫。 體內(nèi)的靈力如火般烘烤著他,四肢百骸沉地如千斤壓下,不管他如何費勁也抬不起來。 額頭guntang一片,偏偏嘴里又口干舌燥。 “水……”他勉力睜開眼,入眼的是一個看著有些陌生的男子。 用葉子卷來的溪水冰涼,貼著蘇靈郡的唇縫流進口中卻有說不出的愜意。 “十陵教派人來找我了?!币讶~子放到一邊,又從包袱里拿出一件新的衣裳給他披上,“估計是驚動了音瑤閣,她們派了望月砂來處理這件事,現(xiàn)在初奕雖是大肆派出人手,但也不敢驚動音瑤閣,所以才想到花重金尋你?!?/br> “都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其他仙門都不為所動嗎?”蘇靈郡扶額,嘴里剛呼出的氣在這一刻居然悉數(shù)凝結(jié)成了寒氣。 耀的臉色沉重,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入手一片guntang,“暫且知道的只有這么多,現(xiàn)在初奕不敢亂用六道盟的人,對我們來說是離開長安的大好時機?!?/br> “知道了。”蘇靈郡微微嘆了口氣,又道,“城門關在晚上時防守相對薄弱些,我們不如等入了夜就出發(fā)罷?!?/br> “你發(fā)燒了,這事怪我,地上涼,不應該讓你睡的,”耀的眼中露出了顧慮,“你看你衣服都被汗透了,趕緊先換上新衣裳,我?guī)闳フ乙患铱蜅P菹?。?/br> “可是現(xiàn)在城里盤查得緊,”蘇靈郡捧住了自己的臉,無神中透了點迷茫,“昨天服用過夙髓草后身體便熱得很,想來應該是起了藥性,我沒事的,再休息休息就好了。” “你這句我沒事都要說爛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能不能換一換?”耀把他身上的衣服褪下,蘇靈郡的半個身子裸/露在眼前,他被燒地迷糊,也沒做什么反抗。 “郎君?!碧K靈郡低低喚了一聲,忽然把頭埋進了耀的頸窩,那里冰涼入骨,似乎能化開他額上的熱。 耀被他擁的猝不及防,剛想要把人扶起來,但感受著突然從頸間傳來的溫潤觸感,他愣了一下。 蘇靈郡像是撒嬌般的蹭了蹭他,肌膚相貼,他甚至能感到對方的身子是濡濕而柔軟的。 “怎么了?”天性里的燥熱讓耀不由地有些晃神,他一只手把蘇靈郡攬入了懷里,扶住他的腰,讓他坐在了自己腿上,“哪里不舒服?” “沒什么?!碧K靈郡順勢將手搭在了耀的肩上,額頭相抵。 晦暗的光線里,炙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讓耀瞬間又有些躁動,蘇靈郡那種從骨子里傳來的溫軟,摩挲著耀最后一根緊繃著的神經(jīng)。 像是嬌嗔般的,蘇靈郡的聲音暗啞迷離:“道長,這回不走了吧。” “……”耀沒有回答,只是微微瞇起眼,目光里流露出了難以抑制的冷光,“蘇靈郡,你看清楚?!?/br> 雖然理智已經(jīng)被消磨掉了一半,但耀還是耐著性子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對方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臉上,“你看清楚了嗎?我不是你的道長,如果你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br> 可惜他現(xiàn)在的目光太過灼熱,毫無威懾力,反而還多了幾分平日里沒有的野/性。 興許是發(fā)著燒的原因,蘇靈郡懵懂地看著他,面頰上泛起了一層淺淺的潮紅,一直延伸到了耳廓附近。 “我不想趁人之危,”耀靠他靠的很近,輕而急促的喘息聲在這樣的距離里仿佛被放大的數(shù)倍,“蘇靈郡,如果你事后發(fā)現(xiàn)你喜歡的那個人其實根本不是我,我與他不過是兩個相似之人,你會不會后悔今日所為?” 這回,耀許久都沒有再等到回答。 終于,過了半晌,蘇靈郡翕動嘴唇,正要開口時,耀卻忽然將他未說的話悉數(shù)堵在了唇齒間,百轉(zhuǎn)旖旎。 呼吸交錯,即便心里已經(jīng)試想過了很多次蘇靈郡的回答,但當對方要把話說出口時,他卻言不由衷地不想再聽,他不需要知道他的回答,他害怕聽到最糟糕的答案,不管事后蘇靈郡會不會后悔,只要這一刻是是屬于他們的就好。 耀的眼尾微微泛起了緋紅,不知道是難過還是愉悅,他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難以名狀,他濕潤的唇瓣落在蘇靈郡支離的鎖骨上,落得極其輕柔。 人不知道是怎么沉醉的,耀只記得自己握住的那兩只手腕纖柔骨瘦,蘇靈郡合著眼,兩只手握成拳,保持著一種克制而隱忍的姿態(tài)。 他被吻的透不過氣,張口之間全是輕輕細細的喘息聲,身上的衣服被汗透了,耀就抱起他,讓他趴在自己的肩上小憩。 石洞里光線迷離惝恍,蘇靈郡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沉著眼眸,感覺全身上下都像是被抽干,身子骨軟的動也不想動了。 “蘇先生累了?”耀的笑聲很輕,很低,就壓在他的耳根,撓的蘇靈郡又是一陣發(fā)顫,克制不住的面紅耳赤。 “睡吧,我守著你。”耀的指尖穿過他的發(fā),輕聲哄著,“一會衣服我給你穿?!?/br> 蘇靈郡沒有說話,那種潮濕黏膩的感覺一直緊貼自己的小腹,讓他有些難受,但沒多久,倦意涌上,他枕著耀的肩,手就勾著他的脖子,安心的睡了。 ※※※※※※※※※※※※※※※※※※※※ 終于喜結(jié)連理啦,和當初設想的其實不太一樣(因為駕照被查了),換個明了的標題(結(jié)果又被鎖了),也正好算是半個分界點,從這邊開始,劇情就正式步入后半啦。謝謝觀閱~(又被駁回來了,改的已經(jīng)沒有靈魂了,但我九死其猶未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