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綻放的惡之花(6)
蘇洛等待著岳父給自己個明確的時間,讓自己再找他學(xué)攝影。 卻沒想到原本拍得正起勁的岳父臉色突變。 嚴(yán)肅地放下了手中的相機(jī),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蘇洛。 他還不知道岳父要說什么。 臉上靦腆求知的笑容還掛著。 “我看現(xiàn)在,你們兩個在一起不幸福?!?/br> 岳父看向了腳尖。 他其實就等著這句話呢。 蘇洛表現(xiàn)得越是討好,越是乖巧,他就越想要盡早說清楚。 別讓大家繼續(xù)糾纏在一起,不要走得更親近了。 他對于女兒想要離婚的態(tài)度,一直都是支持的。 只不過是希望別鬧得太難看了。 離了婚之后大家都還是要過日子的。 蘇洛不是傻子。 他聽著岳父的話,就知道了說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再也掛不住面上那微笑的面具了。 岳父這番話是用刀子活生生地將他臉上那笑容面具給剮下來,血淋淋的,沒有絲毫親情可言。 “還是盡快解決吧,這樣對你們兩個都好?!?/br> 蘇洛一口唾沫卡在喉嚨。 根本咽不下去。 他尷尬又失落地急促呼吸了兩次。 鼻翼控制不住地起伏了兩下,才開口解釋了一下。 “爸?!?/br> 蘇洛無神地看著岳父。 “我是問您我學(xué)攝影還有機(jī)會嗎?” 但是哪怕他想要緩緩,剛剛岳父的那些話還是在他心頭狠狠地一錘一錘地砸落。 他的軀體內(nèi)開始滲透出黑色的血液。 蘇洛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的軀體逐漸沉重。 “你說攝影啊,那當(dāng)然,什么時候?qū)W都不晚?!?/br> 恰巧接過來了一個話題接住了,緩解了一下剛剛那種尷尬的氣氛。 蘇洛方才醒悟過來。 他還想再爭取一下。 他握著保溫杯的手有些顫抖。 這將是他最后的懇求,也是唯一能夠抓住的藤蔓了。 他恢復(fù)了些親近的笑容。 沒有往日那種討好和妥協(xié)。 而是一種商量的語氣,雖不強(qiáng)硬,但卻自信。 一種奇怪的信心。 并非是對事情,而是對人性。 “爸,你們能不能幫我勸勸徐靜?” “我知道她聽你們的?!?/br> 蘇洛注視著岳父,希望能夠得到一個答案。 其實他自己也不愿意將臆想過無數(shù)次的事情付諸實踐。 他也不愿意去主動面對自己的本性。 人,哪會覺得自己是惡人的呢? “東升?!?/br> 岳父還沒開口,倒是自己侍奉得極好的岳母開口了。 蘇洛聽到了呼喚,緩慢地扭過頭看向了岳母。 “我們知道你們兩這么多年,肯定有感情。但婚姻這種事,不能強(qiáng)求。” 蘇洛的臉完全僵住了。 他在希望和失望之中反復(fù)地被推搡著。 他陰晴不定。 他時而乖巧如犬。 他時而癲狂如狼。 他最后一絲宛如泡沫一般的希望,被直接無情地戳破。 徐靜。 岳父。 岳母。 他們一家人,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挽留住自己。 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讓自己支離破碎而且失盡尊嚴(yán)的日子回到正軌。 哪怕自己掏心挖肺地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一切! 蘇洛感覺自己的胸口很悶,腦袋像是被一口大鐘罩住。 “你可以提條件。” “你在寧州這么多年。” “在物質(zhì)上,其實我們從沒虧待過你?!?/br> “我們就是希望女兒能夠幸福?!?/br> “她有獲得新生活的權(quán)利?!?/br> “這點你要理解?!?/br> “我們也希望你好?!?/br> “該說的話呢,我們都說了,你好好想想。” 一字一句。 一口一聲。 都像是破天重錘一般轟擊在了罩住蘇洛腦袋的大鐘上。 嗡!嗡!嗡! 他的耳邊回蕩著爆鳴聲,那種能夠?qū)⒁粋€人腦袋完全震麻的聲響,讓蘇洛的靈魂在一霎那間被不斷地撕碎,融合,撕碎,融合。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帶來了對喉管的炙燒感,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帶來了苦痛。 他的軀體在世間沉默著。 但是他的靈魂卻在肆意地咆哮著。 沒有虧待過我嗎?我用男兒最珍視的雙膝跪著前行,我為了這段婚姻,我匍匐著承受著一切的羞辱。 我以為我是用我的尊嚴(yán)換來的這一切,一切都已經(jīng)是交易了。 如今卻一句話將我所有的付出都抹去了,想要將我的存在完全抹去了。 你們希望徐靜幸福,難道我就不能給她帶來幸福嗎? 我也只是想要回到幸福的生活??! 我也只是一個想要把守住自己幸福權(quán)利的人而已。 蘇洛的靈魂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不管他的意識再怎么撕心裂肺。 他的軀體也只不過是以輕微的顫抖和細(xì)微的表情變化和動作來緩解這一切。 他的表情都已經(jīng)麻木了。 他的眼神也變化了。 歐石楠的花瓣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黑色。 它那極為誘人的芳香在此刻更為濃郁。 似乎在引導(dǎo)著來者采取,一口吃下去。 去用生命作為代價來感受著充滿愛的毒素。 蘇洛的眼神空洞得讓人發(fā)寒。 他的靈魂已經(jīng)停歇下來,不再咆哮失態(tài)。 而是在不斷地演練著自己的夢,自己曾經(jīng)做過的白日夢。 夢即所想,夢即所愿。 原本以為只是一種大膽的妄想,沒想到卻會在今日實現(xiàn)。 機(jī)會。 還是機(jī)會。 蘇洛看到了另一種機(jī)會,一張華麗唯美的畫卷描繪著未來鋪陳在了自己的面前。 “東升?” 岳父喊了蘇洛一聲。 “我明白了?!?/br> 蘇洛麻木僵硬的表情一瞬間變成了微笑。 那速度連相機(jī)都難以記錄下那種過程。 就像是變臉一般。 戴上了一層更厚的面具。 蘇洛笑著,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他還是岳父岳母最孝順的女婿。 岳父點了點頭看向了遠(yuǎn)方,岳母心中有愧低頭看水杯。 蘇洛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聚焦在了地上的石頭上。 做與不做。 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選擇需要多久? 蘇洛的答案是,當(dāng)自己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jīng)代表了它必然會發(fā)生。 “趁著現(xiàn)在光線好,再往上走走吧。” 他笑得很開心,就像是即將舉辦一場道別會。 “好啊,走吧。” 岳父擺了擺手,先行上山去了。 蘇洛看著岳父岳母往上的背影,眼中的情緒,暴露得一覽無遺。 歐石楠的花瓣,已經(jīng)被人采摘下來了。 蘇洛在心中告訴自己一句話。 一句熟悉的話。 他能為自己的愛人,奉獻(xiàn)出一切。 完完全全的一切,包括自己的人性,和自己的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