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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喜歡的那個女孩 第12節(jié)

    第十七章

    嚴知的筆跡很工整,絲毫不比薛均的差,只不過他和她一樣,在作文這一塊差強人意。

    平時按題寫作,800字有200字在引經(jīng)據(jù)典。

    套著公式歌功頌德是能混個不錯的分數(shù),但絕不能像薛均那樣,每篇作文都被劉老師當(dāng)作范文在語文課當(dāng)眾朗誦。

    荀秋很習(xí)慣薛均的文風(fēng),但是她沒想到他寫起情書來也是這樣rou麻。

    什么“我馴服不了這種刻骨的想念,特別是因為,解藥是你?!?/br>
    什么“縱使日月盈昃,光陰如寄,不變的是此時此刻永遠喜歡你的心情?!?/br>
    荀秋都看笑了。

    謝謝這封信,現(xiàn)在荀秋不覺得自己好笑了,論可笑程度,還是他們兩個人更勝一籌。

    嚴知為什么會喜歡她?他根本不缺女生喜歡,偶爾幾次看見有女生給他送東西,他沒有薛均那么溫柔,當(dāng)著人家的面就把東西投進垃圾桶,惹哭了不少女孩兒。

    不管他是真的喜歡她,還是為了逗她玩,荀秋覺得自己也應(yīng)該當(dāng)著他的面把這封信扔進垃圾桶,為那些無辜的女孩兒報仇雪恨。

    可這封信是薛均寫的。

    她從床底拖出陳舊的瓦楞紙書箱,隨意抽出一本誰也不會去細看的物理實驗練習(xí)冊,她用美工刀把冊子厚重的封頁上側(cè)內(nèi)里割開一個小口子,將信紙平整地放入其中,再用膠水粘好。

    隨后她拿出一張半舊的包書紙將這本書包得齊整,口子恰好嵌進書皮邊緣。

    天衣無縫。

    當(dāng)年韋小寶藏四十二章經(jīng)也不過如此。

    做完這一切已經(jīng)是半夜12點半,荀秋擰開房門要去上個廁所,卻聽見外面有輕微的響動,她警惕地半開著門,從門縫里窺探。

    客廳沒有開燈,隱隱約約有個人影從哥哥的臥室走出來,慢慢走到了陽臺上。

    荀秋汗毛倒豎,哥哥去霧城上大學(xué),房間哪有人住??!她的心砰砰跳起來,難道是進賊了?

    “啪——”金屬滑蓋被撥開的聲音響起,今夜無星無月,就著打火機微弱的火焰,那人影身周出現(xiàn)了亮光,陳雯食指夾著一根細細的香煙,她低頭吸燃了它,憋了一會氣,緩緩?fù)鲁鲆粋€完美的煙圈。

    荀秋從來不知道原來mama會抽煙。

    她躡手躡腳地退了幾步,重新倒回床上,等了很久mama都沒回房間,她在做什么呢,為什么半夜起來抽煙?

    荀秋不明所以,想著想著,就這樣睡了過去。

    10月29號,薛均從北京參加決賽回來,趕上了晚自習(xí)。

    荀秋本以為他會明天再來上課的,沒想到他會這時候到學(xué)校來上自習(xí)。

    可是有什么關(guān)系,她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他也不會理會她,就像她不再理會嚴知一樣。

    這天的晚自習(xí)不知道為什么老師沒來,很多同學(xué)圍到薛均附近,要聽他說在北京的見聞。

    “你們?nèi)ヌ彀查T了嗎?”

    薛均搖頭,“沒去,我還得趕回來上課呢,落下功課怎么辦?”

    “哎,好不容易去一趟呢?!庇腥丝上У貒@了一聲。

    也有人調(diào)笑他,“嚯,咱們薛均也會怕落下功課???”

    那邊的熱鬧與荀秋絲毫無關(guān),她想起暑假前那一天,薛均勸她報名的時候,眼睛帶著笑意,說什么可以一起去北京參賽。

    其實根本不可能,因為省決賽名額只有一個。

    她明明知道他和同學(xué)說話都很溫柔得體,卻還把他說的客套話奉為金科玉律,什么萬里挑一的優(yōu)秀?她真的好傻,他說什么都信。

    她趴在桌上做卷子,漸漸地把周圍的喧囂都屏蔽了,薛均走了幾天,怕落下功課,沒關(guān)系,他的新同桌會借筆記給他的。

    “荀秋?!?/br>
    她的手頓下來,好久不曾主動和她說話的人又走到了她的桌子前面。薛均穿著一件灰色的沖鋒衣,額上的碎發(fā)有些長了,被他用手撥到一旁,兩只幽灼的眸子望過來,繾綣雋永,溫柔得像一捧月光。

    荀秋攥緊了手指,呼吸都慢了半拍,她低下頭假裝收拾東西,狀似無意地開口,“怎么了?”

    薛均笑了一聲,“生日快樂。”

    荀秋霍然抬頭,看見他從衣服口袋里摸出個東西遞過來,下意識地接住。

    黑色的小盒子里躺著一只精致的鋼筆,教室的白熾光打在燙金logo上,閃閃發(fā)光地昭示它的價值不菲。

    還沒等她開口,薛均又說,“挑了很久,你不收下,我就做了無用功了?!彼?,“如果實在不好意思,就請我去吃頓飯吧,有點餓了?!?/br>
    荀秋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啊”了一聲,問道,“你從火車上下來還沒吃過飯么?”

    “嗯?!?/br>
    “想吃什么?。靠墒恰避髑铼q豫了下,“還要自習(xí)呢,難道只請你在小賣部吃嗎?”

    薛均笑了下,看了眼在講臺上臨時監(jiān)督紀律的班長,靠近低語,“老師去辦公室開會了,今晚不會再來教室,我們逃課去吃吧?!?/br>
    “逃課?!”荀秋從來沒有逃過課,她很震驚薛均竟然會做這種提議,所以他一定是餓慘了吧,她問,“你想去哪里吃???”

    “就廣場那家西餐廳,離你家也不遠,吃完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想了想,又問,“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薛均說,“上次填家庭調(diào)查表的時候,我不小心看到了?!?/br>
    那都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兒了,他卻還記得。荀秋低下眼睛,壓住唇角,輕輕地“喔”了一聲。

    是因為嚴知終于放棄了嗎,薛均好像又變回那個禮貌又親切的他了。雖然荀秋早設(shè)想過這種可能,并且一再告訴自己要爭氣,絕對不能和他“和好”。

    可在這個沒有人記得的生日,薛均卻從北京回來,趕到學(xué)校送她貴重的禮物。

    她請他吃飯是應(yīng)該的。

    對,就是請他吃飯,并不是要和他“和好”。

    荀秋做了決定,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下來。

    薛均脫下校服外套包住了兩個書包,兩個人一前一后,伏低身子從后門偷偷溜出了教室。

    夜色正濃,樓下的車棚里只有一盞昏斜的油燈,cao場上有逃課的男生在打球,砰砰的籃球響聲砸在黑夜中,空曠而隆然,一如荀秋不可平息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薛均和她在純色的黑夜中并肩同行,要共赴一場離經(jīng)叛道的逃亡,而終點是一頓美滿可口的飽食。

    風(fēng)色溫柔,月光清淺,一切都很完美。

    荀秋想,如果她沒有在車棚看到嚴陣以待的第三人的話,這或許會是個終生難忘的生日。

    第十八章

    2006年的江城在晚上8點昏昏欲睡,廣場上的噴泉還開著,但行人匆匆,無人駐足欣賞。

    荀秋和兩個男生騎車從北側(cè)路過,潮濕的水霧隨著微弱的音樂聲撲過來,她側(cè)過頭躲避,下意識抬眼看向薛均。

    中心大廈的彩色燈帶亮得很刺眼,薛均逆著風(fēng),蓬松的頭發(fā)亂了,他伸出手去撥弄,繁雜的色彩從他的側(cè)面映照過來,勾勒著少年清瘦而英挺的輪廓,他整個人像是在發(fā)光。

    感知到她的目光,薛均倏然望過來,一雙璀璨如星海的眸子在她身上點了一下,而后微微昂首復(fù)看向前方,嘴角有了輕微的弧度。

    “借過!借過!”嚴知從兩人中間穿過來,荀秋忙穩(wěn)住把手,往右邊打方向移開了一些,抽空還瞪他一眼,而嚴知則哼笑著,看看薛均,又看看荀秋,搖頭晃腦沒正經(jīng)模樣,好像之前幾天因為被拒絕的萎靡已不復(fù)存在。

    荀秋呼了一口氣,這才和他說了這么多天來的第一句話,“我沒說請你??!跟來干嘛?”

    “哦?!眹乐獫M不在乎,“那我自費?!?/br>
    來都來了,起碼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荀秋不會那么小氣真的讓他自費,她哼了聲,別過頭不看他。

    半中不洋的西餐廳的人不多,荀秋選了靠近角落的卡座,小簾子拉起來,很有私密性。

    荀秋拿著菜單猶豫了一會兒,她沒有用過那種西餐式樣的刀叉,為免出丑,她點了沙拉和意面。

    而后她將菜單交到嚴知手里,聲音不悲不喜,頗有些看破紅塵的意味,“點吧,我請客?!?/br>
    這個餐廳人均50 ,荀秋手里存著200塊錢,怎么也應(yīng)該夠了。自從上次爸爸收繳了她的舊書袋,現(xiàn)在她都把錢夾在教科書里,隨身攜帶。

    嚴知也不扭捏,點了兩個基礎(chǔ)推薦套餐,很快把菜單交還給服務(wù)生,那服務(wù)生是個年輕人,看見嚴知的藍眼睛很驚奇,一步一回頭地走到前臺,和幾人看著嚴知竊竊私語。

    荀秋皺了皺眉。

    嚴知早就習(xí)慣了,他觀察了一下他們的口型,失笑出聲,“他們竟然在爭論我到底是不是中國人,喂薛均,難道我長得不像中國人嗎?”

    他的輪廓深邃,皮膚雪白,但長相還是明顯偏向東方人,湛藍色的眼睛并不過分違和,水汪汪的,像一方寧靜悠遠的清潭。

    “不像?!毖?,“中國人哪有藍眼睛的?!?/br>
    嚴知冷哼了一聲,作勢就要掏出新辦的id卡,“如假包換的中國國籍,誰敢說我不是中國人,站出來!”

    薛均接了他的卡,又遞給荀秋看,問她,“你的卡辦好了嗎?”

    前段時間,學(xué)校要求高二生自行去指定商家拍攝證件照,辦好id卡以備來年的高考。

    荀秋也不例外,只是證件照要求露出耳朵和不能有劉海,她的劉海不太乖順,最后商家用水沾濕了她的額發(fā),拍下了一張大背頭丑照。

    見荀秋點頭,嚴知伸出手來,笑著說道,“看了我的,那也讓我看看你的?”

    給他們看?荀秋使勁兒搖頭,忙把id卡放回嚴知手里,撒謊道,“我沒帶?!?/br>
    菜品很快上來,薛均這份餐用白色圓碟裝著,擺盤還算看得過去,只是西蘭花有點大,而牛排小得可憐。

    這個年紀的男生吃這么點可不夠。

    荀秋問道,“還加點嗎?感覺會不太夠吧?!?/br>
    薛均搖頭,說夠吃了,下一刻,他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他說了一聲“抱歉”,起身掀簾離開了卡座。

    那些年“僚機”這個詞還沒興起。但這一刻荀秋懂了為何薛均突然轉(zhuǎn)變,他哪里會費時間去給她挑禮物,只不過是在給嚴知打輔助罷了。

    荀秋的眼神黯淡下來,垂下腦袋專心卷面。

    餐廳里播放著一首荀秋說不出名字的小提琴曲,平緩中略帶一點憂傷,像涓流沒入荒野,生機炎熱中無聲無息蒸為白煙,一絲痕跡也找不到。

    她的失落表達得太明顯,嚴知看著她,已經(jīng)不用多問,要是條件允許,只怕荀秋現(xiàn)在想乘火箭離開這個場合。

    他從書包里面拿出包裝良好的禮物放在桌上,兩指按在上面,緩緩地把它推到了荀秋那邊。

    “生日快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