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宵獵的住處，姜約看著天上的太陽長出一口氣。道：“哪里能夠想到，我們竟然能在這里遇到貴人！昨天我問了村里的人，才知道住在那里的，是極大的官！前些日子，才帶大軍在陜州擊退了大股金軍！二郎，你有這番造化，千萬用心，搏一個出身！”

    姜敏點了點頭，還是有些懵懂。雖然經(jīng)過了幾年的流離，他一直覺得日子平平淡淡?？嗳兆硬贿^是經(jīng)常吃不飽，還要受些苦，還經(jīng)常被人欺負。事情過去了，好像也沒有什么。

    有個前程會怎么樣呢？姜敏不知道。到了鄧州要學(xué)些什么？姜敏也不知道。但姜敏知道，自己的生活將會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有時候他會興奮，但興奮一下，又覺得沒有什么。

    姜約不管兒子怎么想。小孩子能有什么想法？回到家里，便讓妻子殺了一只雞，又到村外的酒館去買了一壇酒，去請村里與自己熟識的人來慶祝。時間還早，客人沒有來，便帶著兒子到村外的塘陂里去抓魚。今天必須好好慶祝一番。

    王宵獵并不多想姜二郎的事。送走他們父子，閑看了一會書，便研究蔡州周圍的情報。

    兩天后，汪若海和張均一起前來。

    讓兩人坐下，王宵獵道：“你們都知道，我要占蔡州，還要在外面設(shè)游擊區(qū)。如此做的必要性，我說過許多次了。雖然很多人還是不理解，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情?！?/br>
    張均叉手：“制置如此做自然有道理。救陜州，我派了人進城送糧，便就被金軍盯上，派了完顏活女帶了精兵緊追的身后。若不是南邊就是董觀察，得他幫助，只怕我很難再回陜州。這個游擊區(qū)，想來就是相對陜州來說董觀察的地盤?！?/br>
    王宵獵點了點頭：“說的不錯。不過也不全對。由于金軍是從北方來，相對陜州，游擊區(qū)應(yīng)該是解州、絳州、孟州一帶才是。董觀察的地盤，作為游擊區(qū)應(yīng)該是防金軍從河南府來。之所以設(shè)游擊區(qū)，是因為我們實力不濟，還無法與金軍正面交鋒。再一個，那些地方本是朝廷所有，民心在我，最重要的當然是后一點，民心在我最重要。”

    汪若海對設(shè)游擊區(qū)的想法一直不理解。能占領(lǐng)這些地方，當然就占住。金軍來攻，盡起精兵與敵戰(zhàn)就可以了。什么游擊區(qū)，似占非占，不知道要搞什么。不由道：“制置，現(xiàn)在東面數(shù)州官員逃散，沒有人駐守。我們該起兵占住這些城池，護佑百姓。搞什么游擊區(qū)有什么用處？能占不占，豈不可惜？”

    王宵獵道：“提刑，占住了那里，如果金軍來攻怎么辦？”

    汪若海道：“金軍來攻，我們堅守就是。若是守不住，便就退回蔡州來?！?/br>
    王宵獵道：“若蔡州也守不住呢？”

    汪若海道：“那便退回鄧州?！?/br>
    王宵獵搖了搖頭：“提刑，仗不是這么打的。戰(zhàn)場退兵豈是容易事？損兵折將不說，一退再退，終將無路可退！以國家之大，何處是安身之所？打不過便退，像我們這個時候，很容易被連根拔起！”

    汪若海聽了，沒有再說。王宵獵講的好似有道理，不過要詳細說，又覺得不合理。

    王宵獵道：“為什么要建游擊區(qū)？游擊區(qū)的作用是什么？這個話不講清楚，很多人還是想不通。建游擊區(qū)的原因我說過多次了，因為實力不如人，而那里民心在朝廷，有建游擊區(qū)的條件。游擊區(qū)的作用卻說的不夠清楚。這樣說吧，今年金軍渡大江南下，一路上并沒有朝廷大軍阻擋，為何最后要退回來？”

    汪若海道：“金人生于北方，不慣南方炎熱潮濕。到了夏天，自然就該退兵?！?/br>
    王宵獵笑著搖了搖頭：“豈止是如此。若建康府如幽州般被金人視作自己的基地，金軍又怎么會退回來？哪怕再熱，也不會熱死人。提刑，一軍出征，要有后勤，要有援軍，缺少一樣都有極大風(fēng)險。由后勤和援軍支持的距離，可以視為軍隊的作戰(zhàn)距離。現(xiàn)在由于金軍太強，朝廷軍力太弱，金軍進攻的又都是富裕地區(qū)，可以就地補給，某種程度上金軍可以無視這個距離。但今年金軍渡江，還是看得出來，距離遠了金軍的實力大打折扣，非常危險。建立游擊區(qū)，就是人為的縮短敵軍的進攻距離。有游擊區(qū)，金軍來攻我，哪怕一兩百里路也尤如千里之遙。他們在那里征不到糧食，必須要從后方運過來。而運糧隊伍經(jīng)過游擊區(qū)，會被我軍攻擊。前方的軍隊不能安心打仗，糧草供應(yīng)不上來，沒有援軍，戰(zhàn)力就大打折扣?！?/br>
    汪若海想了想，不由搖頭：“制置，可我想來想去，還是不如我們占住那里。金軍大軍來攻，撤走就是。大軍撤了，那里依然是游擊區(qū)?！?/br>
    王宵獵道：“現(xiàn)在金軍占住了開封府，想占住那數(shù)州，就要派駐大軍。大軍一動，哪里是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此次援陜州，提刑應(yīng)該看得出來，不足三萬軍隊出征，要集中數(shù)州之力?！?/br>
    汪若海在那里皺眉細想。雖然還是許多地方不理解，但終于明白了王宵獵的意思。

    說到底，設(shè)立游擊區(qū)是因為實力不足。自己的實力只夠占住后邊的地盤，游擊區(qū)則前出到了敵人的占領(lǐng)區(qū)。發(fā)生戰(zhàn)爭時，游擊區(qū)可以為自己提供助力。

    第227章 分工

    講過了自己的安排。王宵獵道：“想來想去，能到前方帶領(lǐng)義軍，建立游擊區(qū)的人選，還是張均最合適。此事議論已久，不必再糾纏。張均，你愿不愿意？”

    張均道：“末將奉命！不過，游擊區(qū)到底要有多大？招多少義軍？”

    王宵獵知道張均關(guān)心自己的地位。笑道：“既然是游擊區(qū)，當然是越大越好，兵力越多越好。不過游擊區(qū)的根本作用，是要保護后方的安全，不能脫離后方掌控?，F(xiàn)在來看，當以潁昌府、陳州和潁州三州之地為主。我軍以汝水為防線，兵力布置在襄城、郾城、蔡州三地。游擊區(qū)則在蔡河、潁水兩岸，盡量把百姓掌控在我軍手中。若金軍來攻，讓其在地方征不到糧，也征不到兵?！?/br>
    汪若海道：“金軍與他軍不同，常在冬季作戰(zhàn)。有河流他們涉冰而過，難阻擋他們?！?/br>
    王宵獵道：“汝水大多數(shù)年份不結(jié)冰?？v然是結(jié)冰，不過幾天，防住就好。與黃河相比，這些河流冬天結(jié)冰的天數(shù)不多，不能走行人。只要我們加意防備，就可為我軍臂助?！?/br>
    張均道：“話雖如此說。汝河與蔡河的河道還是太窄，很難阻擋大軍?！?/br>
    王宵獵道：“我說的明白，這些河流可以幫我們。抵抗金軍，當然還是靠后方的大軍。一說起來天險，不要認為都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地方。善用兵者，當詳查地理，妥善布置。汝河的渡口確實多如牛毛，不是守住一處就行。但是，這讓我們防守難，但也讓進攻容易。敵軍來攻，我軍擋住，可以派兵進攻其后路。后方一亂，前方的敵軍自然退了。”

    見王宵獵不悅，汪若海和張均一起告罪。

    王宵獵擺了擺手：“不要糾纏那些細枝末節(jié)的問題，今日說大致安排。過幾日大軍進蔡州，張均則帶軍前出陳州。以陳州為重點，建立義軍。義軍與其他軍隊不同，要求戰(zhàn)時易聚，戰(zhàn)罷即散。既要有山寨之類的地方可以駐軍，大部分兵力則分散到百姓之中。這就要求對地方地理人情非常熟悉，得到百姓的支持。以最快的速度在陳州組織起來，而后南下潁州，北上潁昌府，聯(lián)成一片。”

    張均道：“這義軍不知叫什么名字？”

    王宵獵道：“便以忠義社的名字好了。游擊軍就叫忠義軍。”

    兩宋相交的時候，民間的忠義社是普遍的組織。特別是在兩河地區(qū)，遍地都是。許多義軍也以忠義軍為號，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名字。

    張均稱是。

    王宵獵又道：“游擊軍到底怎么建，怎么活動，許多事情需要我們摸索，不要急于求成。以后前方的忠義軍，以蔡州為自己根本。不管是要學(xué)習(xí)，還是要修整，或者其他事情，都到蔡州。我欲以汪提刑兼知蔡州，不知你意下如何？”

    汪若海到這里，就知道自己可能要到蔡州去，自然沒有異議。

    說到這里，王宵獵嘆了口氣：“一直到現(xiàn)在，其實我們的處境都非常危險?，F(xiàn)在很多人，因為不久前陜州大勝，心氣很高，覺得天下無敵手了。怎么能夠！婁宿只帶八千女真兵，攻陜州近兩個月后，才被我們打敗。年后如果金軍主攻陜西路，我們無論如何是救不了的！而如果大舉進攻襄鄧，以我們的兵力怎么抵擋？不早做準備，現(xiàn)在一切的努力都成過眼云煙！襄鄧地區(qū)沒有天險，只能靠設(shè)立游擊區(qū)，才能勉強自保。你們不要以為這是一件小事，這件事關(guān)系著我們的生死存亡！”

    汪若海道：“金軍之強，天下皆知。防御只管吩咐就是，我等定不辱使命！”

    王宵獵點了點頭。對張均道：“你今日回去，把自己準備如何做，寫份文書給我。我看了，汪提刑看了，給你提意見。一人智短，眾人智長，此事要綜合大家的智慧。”

    張均稱是。見沒有其他事情，告辭離去。

    王宵獵對汪若海道：“今日沒有事情，我準備了酒菜，與提刑飲兩杯?！?/br>
    院子里的一株海棠樹下，王宵獵與汪若海相對而坐。桌上簡簡單單四個菜，一個湯。菜是一個清炒綠豆芽，一個香菇菜心，一個蔥爆羊rou，一個燒黃鱔。湯是排骨藕湯。

    倒了酒，王宵獵道：“與提刑相識一年余，還沒有好好聊一聊，著實有些遺憾?！?/br>
    汪若海道：“防御統(tǒng)管數(shù)州，一年來百姓安樂，對外大勝，實屬難得。汪某不是糊涂的人，有事情盡管吩咐就是，必不推辭！”

    王宵獵道：“且飲酒。我們邊吃邊說。”

    飲了酒，放下酒杯。王宵獵道：“此次讓提刑守蔡州，實在是沒有其他人選。張均隨我時間久，多立大功，又是個不甘居人之下的性子，不是提刑，蔡州知州沒法當?！?/br>
    汪若海道：“我不是防御身邊的人，來當豈不更難！”

    王宵獵道：“不錯，提刑來當也不容易。不過，提刑學(xué)富五車，胸懷大志，非其他人可比。許多事情，縱然我安排得再清楚，別人做不了，提刑能做?！?/br>
    汪若?？粗跸C，過了好一會才道：“防御對我有些信心？”

    王宵獵道：“一年多時間，若我連此事都看不出來，豈不是不善識人！”

    汪若海沒有說話，看著桌子。沉思許久，才道：“防御如此說，這個蔡州知州想來不容易做了?！?/br>
    王宵獵點頭：“確實是不容易做。不但是要治理地方，還位于前線，要兼及軍事。以后張均會歸于提刑管下，非重要事情提刑自決即可。不止如此，蔡州還要支持前線的義軍，還要兼理敵情，還要管理游擊區(qū)的百姓。諸般事務(wù)，可不僅僅是知州?！?/br>
    這么說，汪若海自然知道蔡州知州的地位。宋朝喜歡在邊境地區(qū)，設(shè)經(jīng)略使和安撫使，王宵獵所說的基本是經(jīng)略安撫使的職掌。軍民都管，還要兼顧敵情。

    從官職論，王宵獵自然沒有權(quán)力決定這么重大的事情。不過這個時候，趙構(gòu)還在海上逃竄，大宋朝廷名存實亡，誰還管朝廷怎么想？王宵獵算地方軍閥，當然是自己說了算。

    第228章 知州不好當

    一輪圓月掛在半空，點綴著閃閃的星星。月華如水，微風(fēng)吹來，好似吹來一池春水。

    王宵獵看著天上的月亮，好一會沒有說話。汪若海飲一口酒，吃著菜，卻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過了好久，王宵獵道：“本朝立國近二百年，北不能滅契丹，西又出一個黨項，縱然傾全國之力也不能平定。實話說，提刑，占據(jù)中原又立國久遠的朝代，未有如此的?！?/br>
    汪若海手中的筷子猛地一頓。點了點頭：“防御說的也對?！?/br>
    “似這種情形，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本朝軍力太弱，有的說敵人太強，還有的說，是本朝愛惜民力，不跟敵人做傾國之爭。諸般說法都有，諸般說法都有道理。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缺少道理，缺少的是能不能認清這個道理對不對。中原還是中原，漢人還是漢人，怎么到了本朝，就打不敗蠻夷了呢？想來想去，能夠說服人的，只有老實承認，本朝軍力確實不強?！?/br>
    汪若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坐在那里。手中拿著筷子，又不挾菜。

    王宵獵道：“這句話，以前只怕是不敢說的?，F(xiàn)在不同，新起一個金國，立國幾十年，便就滅了大遼，又破開封。一兩萬人，就敢縱橫萬里，如入無人之地。作為大國，讓人如此羞辱，情何以堪！作為大宋子民，說起此事，真是羞愧難當！”

    汪若海緩緩地道：“防御欲如何？”

    王宵獵道：“以前沒有地盤，說什么都沒有用?，F(xiàn)在有地盤，有百姓，就當建立強軍，為國家出這一口氣！現(xiàn)在我占有數(shù)州之地，數(shù)百萬百姓，怎么可能還任金人如此猖狂！依我心意，當用五年到十年的時間，建立一支雄師，北逐胡虜，恢復(fù)中華！讓這天下的漢人，再不受人欺壓！”

    汪若海點了點頭：“防御有此志，當然是好的?！?/br>
    王宵獵看著汪若海，道：“此志再好，做起來卻不容易。軍隊與百姓的區(qū)別是什么？不是軍隊有刀槍，有馬匹，有甲胄，而是他們有組織、有紀律，能夠堅決持行命令！建立強軍，僅僅把百姓招入軍中發(fā)刀槍是不夠的，遠遠不夠！必須讓他們嚴守紀律，堅決執(zhí)行命令！此次救援陜州，我看整個戰(zhàn)斗過程，折可求的府州兵根本不是我們對手，契丹人正面相對也不行，只有那些真女真，可正面一戰(zhàn)！我們的軍隊建立不過一年余，如何有這樣的戰(zhàn)斗力？后勤保障有力，命令清晰明白，陣形嚴整有序，戰(zhàn)斗技巧精熟，作戰(zhàn)意志堅決，從官到兵，在戰(zhàn)場上不但執(zhí)行命令，還能隨時而變。這些素質(zhì)，是其他的軍隊沒有，我們用一年多的時間訓(xùn)練出來的！換言之，只要有正確的訓(xùn)練，百姓也可以成為一支強軍！”

    汪若海道：“晚唐五代百余年亂世，驕兵悍將已是常事。能帶一支軍隊遇強敵不散，已經(jīng)可以算是名將了。防御所說的，不是現(xiàn)在的將領(lǐng)能做到的?！?/br>
    王宵獵點了點頭：“不錯，現(xiàn)在的軍隊因循舊制，難當大用。對百姓搜刮無度，對強敵則是遇戰(zhàn)則走，怎么能行呢？所以全部都要重新來過，軍隊才當?shù)么笥?！?/br>
    汪若海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對于隊的制度、組織等等，以前汪若海并沒有覺得不妥。在他眼里，軍事當運籌帷幄，軍隊執(zhí)行命令。到鄧州之后，與王宵獵接觸多了，見了新野練兵，思想才改變。

    軍隊的戰(zhàn)斗力，與其組織性、執(zhí)行能力直接相關(guān)，而不僅僅是單兵能力。武器比別人好，士兵的身體素質(zhì)更強，是遠遠不夠的。比如現(xiàn)在，金軍的組織力和執(zhí)行能力，遠遠超過宋軍。

    王宵獵道：“要想練兵，就少不了錢糧。這一年余來，為了練三萬余兵，我有錢就花，半點積蓄也無。世上帶兵的人，還有哪個似我？”

    這世上，確實沒有人再像王宵獵了。其他名將，如岳飛、李彥仙等人，也是不貪財，但不會像王宵獵這樣把錢全部花出去。這幾個月，王宵獵一直想發(fā)行紙幣，活躍經(jīng)濟，結(jié)果因為手里沒有本錢，事情一直無法開始。王宵獵現(xiàn)在的錢，只夠支持軍隊錢糧，還有給官員發(fā)薪水而已。

    這一點汪若海知之甚詳。聽王宵獵報怨，道：“防御養(yǎng)數(shù)萬兵，有數(shù)州之地。不想讓軍隊和官員受委屈，就只能自己委屈了?！?/br>
    王宵獵搖頭：“提刑，這不是受委屈的事情，而是必須要這樣做。人們說當兵吃糧，豈能夠讓軍隊餓了肚子？官員更不必說，他們要吃飯，家人也要吃飯，俸糧是必須要發(fā)下去的。我家人不多，而且也少不了平時花費，不必在意這一時。我說起錢，倒不是說自己如何，只是說沒錢事情難做?！?/br>
    與士卒共疾苦，不貪財，這個時代許多將領(lǐng)可以做到。近的如李彥仙，遠的如岳飛，還有其他一些將領(lǐng)。這是中國自古的傳統(tǒng)，并不奇怪。

    王宵獵練兵的時候，經(jīng)常會自比岳飛。歷史上的岳飛是怎么練兵的，練出的兵什么樣子，自己總不能比他還差。后來待的時間久了，才漸漸明白，不能跟岳飛比。自己多一千年的見識，理應(yīng)比他練得更好才是。換句話說，如果岳飛多一千年見識，肯定比現(xiàn)在的自己強得多。

    岳飛這個人，歷史記載也好，演義傳說也好，經(jīng)常把他塑造成一個忠心為國、嚴于律己、寬于待人的人。其實，岳飛哪里那么簡單？在這亂世，能從小軍官做到軍頭，又從軍頭做到一方大將，在當世無人敢小視，留名千古的人，當然不簡單。

    人是要成長的，年輕時的岳飛與后來不一樣。后來的岳飛越來越沉穩(wěn)，年輕時卻脾氣火爆，而且眼中容不下人。做岳飛的上司，與他志趣相投還好，關(guān)系不好，很難相處。岳飛初露頭角，在張所麾下，隸王彥管轄。后來的事情就是兩人不合，岳飛離開王彥。再后來隸宗澤，宗澤死隸杜充。揚州之戰(zhàn)，杜棄統(tǒng)六萬宋軍戰(zhàn)金軍不足千人，結(jié)果大軍潰散，潰散的人中就有岳飛。

    南宋初朝廷任命鎮(zhèn)撫使，稍復(fù)藩鎮(zhèn)之法，岳飛被任命為通泰鎮(zhèn)撫使。后世的人驚嘆，岳飛這么忠心為國的人，怎么會被任命為鎮(zhèn)撫使呢。多新鮮，那個時候的岳飛，不是后來的岳飛，被任命為鎮(zhèn)撫使恰合其分。只是岳飛一心為國，帶兵能力強，把自己的這個形象改造成了后來的形象。

    王宵獵與岳飛相識而沒有深交，就是覺得，這個人跟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不相符。過早接觸，只怕自己會拿捏不好分寸，反而壞事。對于權(quán)術(shù)，王宵獵不如趙構(gòu)，而且沒有趙構(gòu)的地位，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不要因為趙構(gòu)軟弱，堅持投降，就認為他不行。在權(quán)術(shù)上，在駕馭屬下上，趙構(gòu)還是很強的。此時趙構(gòu)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金軍一退，依然高居廟堂，無人敢不服，這也是本事。

    對于趙構(gòu)殺岳飛，后人出來了各種各樣的說法。有為岳飛可惜的，有為天下可惜的，有痛罵趙構(gòu)和秦檜的，當然也有為這兩個人洗罪的。對慘案發(fā)生的原因，后人提出來的更是千奇百怪。其實事情并不復(fù)雜，本就是南宋朝廷主戰(zhàn)派和主和派的斗爭，岳飛被殺是最高潮。

    最開始的時候，趙構(gòu)和秦檜本來想殺的是韓世忠。韓世忠到宮中求情，才改為殺岳飛。為什么是這兩個人？因為當時的南宋大將里，主戰(zhàn)派就是這兩人。殺一大將，讓金朝看到和的誠意，才是趙構(gòu)和秦檜的目的。兀術(shù)也說過，必殺岳飛才可和。岳飛死后，趙構(gòu)和秦檜對主戰(zhàn)派的官員進行了大清洗，受到牽連的官員不知有多少。

    至于有人說的什么以文壓武，更是沒影的事。朝廷有沒有這個想法？當然有。不過不是在這件事情上體現(xiàn)出來。岳飛死后，張俊的地位上升，武將的權(quán)力還增大了呢。實際上岳飛的部將受到牽連不多，當然他們也沒有為岳飛鳴冤就是了。

    這個時候的南宋，軍隊的實力不強，也沒有形成自己的意志。雖然稱岳家軍、韓家軍、吳家軍，諸如此類，實際上都是朝廷的軍隊，獨立性不強。保家衛(wèi)國、恢復(fù)故土的志愿，許多將領(lǐng)有，但整支軍隊的獨立意志卻沒有。岳飛之死，主要責任是趙構(gòu)和秦檜代表的主和派，軍隊應(yīng)該也有一部分責任。

    見汪若海不說話，王宵獵道：“依我估計，今后幾年金軍可能不會再似之前那樣，年年進攻。而是會選幾個關(guān)鍵點，與朝廷再打上幾仗?？傮w來說戰(zhàn)事應(yīng)該平緩，不再似從前。這是難得的機會。我想借這幾年時間，好好發(fā)展地方，要廣有錢糧。還有，多招軍隊，勤加訓(xùn)練，準備大戰(zhàn)。這些事情不容易，我也就沒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顧及游擊區(qū)。因此提刑的擔子，重得很哪！”

    汪若海愣了一下，道：“我以為建游擊區(qū)，是張均為主，我在后提供錢糧即可?！?/br>
    王宵獵搖頭：“張均是負責游擊區(qū)的軍隊和戰(zhàn)事，其他并不管。可游擊區(qū)豈是戰(zhàn)事！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第一，就是敵情。提刑要建立自己的偵察敵情的人員，廣設(shè)據(jù)點，爭取做到敵人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此事由提刑自己掌控，張均不參與。參與此事的人員也只由提刑和任命的官員知道，不可以泄露了他們的身份，就連張均也不可以。這樣做不是不信任張均和軍事人員，而是因為在敵區(qū)情況復(fù)雜，一旦參與戰(zhàn)事，就很難隱藏身份?！?/br>
    汪若海聽了大驚：“防御竟然有此想法，倒是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王宵獵道：“此事我想了很久，今日天始做而已。不只是這里，還有陜西，都要如此。所謂知己知彼，百姓百勝。要知彼，就要花這些心思。此事我已經(jīng)有腹案，以后我們詳議?！?/br>
    汪若海道：“在下知道了。難怪防御對此事如此重視，要知曉敵情我就明白了?！?/br>
    王宵獵道：“除此之外，游擊區(qū)的百姓事務(wù)，也要提刑來管。他們本來就在敵區(qū)，日子能不能過下去，過得好還是不好，需不需要救濟糧草，都要管起來?？傆衼碚f一句話，那里的官不是我們的官，但百姓是我們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