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之國 第120節(jié)
王宵獵搖了搖頭:“這兩年練兵,是設新兵營和軍校才十分訓練。由此觀之,學校用處很大,但又與以前不同。除了州學縣學,我欲廣設學校,教化百姓,比以前事情更加多。” 陳求道在襄陽近半年時間,對于學校并不陌生。想了一會,道:“欲如何做,觀察還是明說。” 王宵獵道:“官場之上,有官有吏。其管的職事不同,要求也不一樣。簡單的說,我欲以州學縣學來教人做官,而以學校還教人做吏?,F(xiàn)在的吏與以前可是大不相同,有豐厚的俸祿,有具體職事,有自己的條例。一時之間,愿意投身為吏的人不少。只是不經(jīng)學校,許多事情做法不一,不是好事。” 陳求道聽了皺起眉頭:“衙門里官吏各有職守,大不相同。官是朝廷派來的,吏則出于地方,兩者之間不可混淆。觀察欲建學樣教吏,也不知道可不可行?!?/br> 聽了這話,王宵獵沉默了一會。才道:“官吏到底有什么區(qū)別,其實以前講的都不太清楚。官是朝廷派來,吏出于地方,是從朝廷治理天下的角度考慮。如果從地方百姓的角度考慮,又會覺得糊涂。我覺得,官和吏的區(qū)別,應該從根本上講。世間的事情難劃界限,但有其度,簡單四個字有度無界。凡是清晰可以依界而處理的事情,便是吏所管的。界限難劃清,要以度來管的,則歸官員。” 陳求道呆呆地看著王宵獵,過了好一會,才道:“觀察所講的,恕在下愚鈍,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什么意思。世間事自然有度,不能過界,但有度無界是什么意思?” 王宵獵一時之間也愣在那里。沉默了一會,才道:“有度無界意思就是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度,但卻無界。離得遠了,我們可以分清,這是什么,那是什么。比如漢水這邊是襄陽,那邊是樊城。分為襄陽和樊城便是有度。但離得近了,要分出襄陽和樊城的界限來,除非中間一條漢水不屬于襄陽,也不屬于攀城才可以。兩城要平分漢水,中間的界限就找不到了?!?/br> 陳求道苦笑,不知王宵獵在說什么。 一時之間,王宵獵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說服陳求道。 有度無界,是一個哲學概念。王宵獵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有了這個概念,應該是在前世形成的印象。這個印象很深刻,不知不覺就貫穿了自己的思想。 為什么有度無界?用古典的話講,就是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庇猛ㄋ椎脑捴v,就是世界本來如此。不管人在還是不在,世界都是如此。不管人認識還是不認識,世界還是如此。對世界的認識,各種概念定義,各種關系,都是人規(guī)定的,而不是世界本來就有的。人的規(guī)定,并不能真正完整地描述世界,有自己的適應范圍。超過了適應的范圍,規(guī)定就無效了。 人對世界的認識,總是起各種名字,各種定義,再推導出來各種各樣的關系。這其中,定義是認識論中的重中之重。比如許多理論,都會定義人類。定義了人類,再根據(jù)各種認識來定義人類社會。作為人類,人應該清楚地認識自己。但看各種理論,就會發(fā)現(xiàn)人的定義復雜無比,直至毫無意義。 通常的看法,人與動物的區(qū)別,是人能制造和使用工具。但后來觀察得多了,卻發(fā)現(xiàn)許多動物也會制造和使用工具。于是有人去細分,怎樣使用工具才是人。然后又發(fā)現(xiàn)超出了這定義的動物。 不但人類社會如此,人類對自然的認識也如此。不說古老的各種學說,就是到了牛頓時代,由于發(fā)現(xiàn)了牛頓定律,人類也覺得認識了宇宙。覺得只要測出質(zhì)量和速度,就完全認識了宇宙。然后又出現(xiàn)了愛因斯坦,有了相對論。覺得相對論描述清楚了宇宙,又出現(xiàn)了量子力學。 從哲學上,承認人類的認識是有限的,人的認識并不能完整地描述現(xiàn)實,就知道必然有度無界。也就知道了,兩分法是不正確的,中間必有過渡地帶。 基于這樣的認識,王宵獵認為,一個政權(quán)內(nèi)部,官和吏分開自然而然。衙門里不能全部是官,也不能全部是吏。官和吏不分,會引起政權(quán)混亂。 對于政權(quán)來說,從統(tǒng)治的角度,可以認為朝廷派出去的是官,當?shù)卣心嫉氖抢簟5珡睦习傩盏慕嵌瘸霭l(fā),這樣的分法沒有意義,他們不知道哪些事情官管,哪些事情吏管。一旦官員能力不夠,就會被吏所欺,甚至權(quán)力落到吏的手里面。 第273章 鐵騎兒 六月的襄陽已經(jīng)很熱,街道上的行人,俱都行色匆匆,沿著路邊的陰涼地里走。路邊趴著的黃犬張著大嘴,不停喘氣。就連道邊大柳樹下的蟬鳴,都有些有氣無力。 在江邊酒家樓前下馬,王宵獵道:“今天好熱的天氣!太陽底下,好似要把人曬化了一樣!” 一邊說著,一邊當先進了酒樓。 此時的江邊酒家已經(jīng)不是王宵獵初來襄陽時的樣子。一樓的大廳是原來的數(shù)倍之大,分成了幾個區(qū)域。正對大門的是普通大桌,與原先一樣。西邊用屏風隔成了閣子,有絲竹之聲,還有女子吚吚呀呀唱曲的聲音。東邊則是舞臺,舞臺前面擺著桌子,方便客人一邊飲酒一邊欣賞節(jié)目。 常主管見王宵獵停住腳步,急忙道:“觀察,衙門備的酒筵在二樓的閣子里?!?/br> 王宵獵指著東邊舞臺上一個舉手抬足,一招一式頗有架式的說話人問道:“那邊說的是什么?以前的說話人,多是說煙粉靈怪、傳奇公案,還有講經(jīng)說史的,卻不曾見過那個樣子的。” 常主管道:“回觀察,說話的叫聞十六郎。他新創(chuàng)了一種說話,專門說戰(zhàn)陣之事,官軍如何與金軍搏殺,人稱說鐵騎兒。最近說的都是觀察帶軍援陜州,城中的百姓最是喜歡!” “哦——”王宵獵點了點頭。想了想,抬腳向樓梯走去。走到一半,對常主管道:“一會你讓聞十六郎到樓上來,為我們說一段鐵騎兒?!?/br> “好的,好的?!背V鞴芗泵c頭答應。 這是一個很大的閣子,里面擺了三張桌子,遠不是一般的小閣子可比。里面站了三個小廝,把眾人迎進去,拿了濕毛由來,讓眾人擦了臉。 眾人落座。王宵獵道:“依朝廷詔令,邵統(tǒng)制帶軍從陜州回來,我們?yōu)樗语L。陜州一戰(zhàn),我們打敗了婁宿,救了陜州,打出了我們鄧州軍的威名!實屬不易啊?!?/br> 眾人稱是。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做的時候絞盡腦汁,費盡心力,成功了也不覺得有什么了不起。等到事情過去了,才慢慢發(fā)酵,影響遠超出當事人預料。 當時救陜州的時候,王宵獵集中了鄧州大軍,用盡了數(shù)州存糧,血戰(zhàn)沙場。等到勝利了,救了李彥仙,也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一場勝仗,自己起兵,本來就該打勝仗。但等到事情過去了,陜州勝利的影響才慢慢顯露出來。 朝廷的賞賜、重視自不必說,王宵獵在其他官員眼中的分量,與以前就大大不相同了。這是面對金軍,宋軍的第一場大勝,誰都要高看王宵獵一眼。更重要的,是在百姓中的影響。開始是參戰(zhàn)的人述說戰(zhàn)爭的經(jīng)過,免不了添油加醋。一傳十,十傳百,每個人都加上自己的想法,故事欲發(fā)離奇。直到最后有話人根據(jù)這些故事,搬到舞臺上,引得百姓爭相前來欣賞。 陳與義道:“這說鐵騎兒的聞十六郎,著實是個人物,說的活靈活現(xiàn),好似真上戰(zhàn)場一般。要不是我親身經(jīng)歷,還專門記錄,都要以為他說的是真的了?!?/br> 王宵獵笑道:“怎么,說的與戰(zhàn)場上的真實情況不同?” 陳與義連連擺手:“觀察,怎么可能相同?戰(zhàn)場上打仗,講的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哪個有耐心聽他講戰(zhàn)前的安排?每次都是,主將說應當如何,哪位將領聽令。將領領命之后,必說要立軍立狀,若不勝愿砍頸上人頭。次次如此!唉,偏偏觀察廢了軍令狀!” 眾人聽了一起哄堂大笑。陜州之戰(zhàn)的時候,王宵獵明確廢除軍令狀,說話人卻次次都用。 薛成道:“不只如此,說戰(zhàn)場上的事情也與實情大不一樣。百姓們喜歡聽的,是將領、士卒如何英勇,殺敵如何痛快。實際戰(zhàn)場上,講究的是不動如山。任憑敵軍如何沖擊,我自巋然不動。動起來則疾如脫兔,朝著敵軍的弱點迅猛攻擊過去。這樣的戰(zhàn)斗說起來有什么意思?說話人說的,是你一槍刺去,便帶出了一大片血花。一刀砍去,就砍掉幾顆人頭。是敵方將領看見,如何面無血色。” 汪若海聽了不由搖頭道:“說話人終究是討好聽他說話的百姓,真實情況如何,他哪里會管?無非是百姓們被金虜欺負得狠了,借此宣泄罷了?!?/br> 王宵獵點了點頭。過了一會,道:“但我們不能小視此事。不是說話人說些什么,而是百姓如此重視戰(zhàn)場上的勝負。軍隊的戰(zhàn)斗力來自于哪里?不只是補給充足,訓練精良,更重要的是有人民的支持。軍隊在戰(zhàn)場上的勝利,要與人民分享。大家也看到了,即使我們不做,還是有說話人來做?!?/br> 陳與義道:“觀察的意思,是我們要鼓勵說話人?” 王宵獵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你們也說了,說話人說的內(nèi)容,跟戰(zhàn)場上根本不相符。如果讓他們真按著戰(zhàn)場上的實情來說,只怕也沒有人聽了。不必管他們。說話人賺些衣食,百姓們得了快樂,他們兩得其便。而是軍隊和官府要有自己的體系,依據(jù)實情,向百姓宣傳。不只是用說話的形式,諸般娛樂形式都可以用。不是為了賺錢,而是讓百姓知道軍隊是怎么打仗的。軍隊為什么要打仗,面臨多少困難,戰(zhàn)場上要死多少人。為什么這支軍隊,作戰(zhàn)這么勇猛,為什么他們不怕死?!?/br> 陳求道點了點頭:“觀察說的是。若官府不說,百姓就只能聽說話人說。年深日久,說不定他們還會真地認為戰(zhàn)場上打仗就是那樣。” 這是免不了的事。兩宋時期的戰(zhàn)爭,后世由于缺少資料,對戰(zhàn)場上的真實情況后人并不了解。很多后人所了解的,反而是說岳等故事。對很多人來說,這個時候是高寵挑滑車,雙槍陸文龍,氣死兀術笑死牛皋。真正的戰(zhàn)爭,對于很多人來說,反而是很陌生的事。 不等酒上來,常主管便領著聞十六郎到了樓上。 聞十六郎四十多歲年紀,面容清瘦,頷下幾棵花白胡須。到了樓上,便向眾人行禮??谥械溃骸靶〉穆勈桑娺^諸位官人?!?/br> 王宵獵道:“聽聞你說的鐵騎兒,極受百姓歡迎。今日我們?yōu)檫@位邵統(tǒng)制接風,你上來說一段。說得好了,自有賞錢?!?/br> 常主管并沒有說王宵獵等人的身份。聞十六郎看一眼,便知道這些人身份非比尋常,心里打起十二分小心。依著吩咐,到窗下站了,擺開自己的樂器等等。 清一聲嗓子,聞十六郎高聲道:“話說那靖——” 王宵獵擺一擺手:“不必從頭開始講。只揀你最得意的部分,講一小段給我們聽?!?/br> 聞十六郎急忙稱是。低頭想了一會,道:“好。便講一段游擊將軍邵統(tǒng)制單騎闖金陣的故事——” 邵凌一愣。低聲對王宵獵道:“觀察,什么時候我還是游擊將軍了?” 王宵獵笑道:“不必管他。本朝官制繁復,民間許多搞不明白,加個將軍聽著威風?!?/br> 游擊將軍是武散官,二十九階中的第十三階,從五品下。神宗朝之后,罷武散官,之后就沒有除授了。不過百姓哪里搞得清官職名目?此時流行說三分,說話人便照著三國時的樣子,給將領封了各種名目的將軍。說著順嘴,百姓聽起來也威風。 這倒不是憑空胡說。便如張浚到了陜西后,特意封壇,拜曲端為威武大將軍。這威武大將軍不是武散官,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登壇拜將顯得隆重。 見眾人沒有說話,聞十六郎便就開講??创蠹衣牭谜J真,越說越是興起。在他嘴里,邵凌手中一桿長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個人挑翻了幾百人,直殺得金軍大散。 邵凌聽得兩眼發(fā)直,呆呆看著唾沫橫飛的聞十六郎,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假的。 一段說完,聞十六郎拱手:“小的嘴拙,還請諸位官人莫怪?!?/br> 王宵獵笑著道:“你說的十分好了。這里十兩銀子,算是你今天的賞錢。” 說完,示意崔青取了銀子,賞給聞十六郎。 聞十六郎哪里得過這么多賞錢?不斷地千恩萬謝。拿著銀子下樓,像踩在棉花堆里一般。 酒菜上來。王宵獵舉杯,笑著道:“不想陜州一戰(zhàn),在百姓的眼中如此。邵凌做統(tǒng)制百姓尤覺得不滿足,還要加個將軍。來,我們且飲一滿杯!” 邵凌忙道:“說話人亂說——” 王宵獵笑著道:“我們聽個樂呵而已,且飲酒?!?/br> 放下酒杯,王宵獵道:“百姓們尋個樂子,官府本不該干涉。只是聽說話人所說,與事實實在相差甚遠。百姓們閑暇聽了作樂未嘗不可,但卻不能當真。” 汪若海搖頭道:“尋常百姓沒有見識,這些故事聽多了,如何不當真?” 王宵獵點了點頭,若有所思。是啊,百姓們并不知道戰(zhàn)場如何,這些故事聽得多了,怎么可能不當真呢?隋唐演義、岳飛傳、包公案,這些故事被多少人當真?甚至后世的抗日神劇,也同樣如此。 第274章 缺少人才 出了江邊酒家,王宵獵回頭看了一眼,恍如隔世。自己初來襄陽的時候,這里還是門列彩樓,外面兩排女妓。不過一年半的時間,就像變了個樣子。 其實何止江邊酒家,整個襄陽城與以前都大不相同了。 從靖康起,金軍不斷南犯,宋人受盡屈辱。王宵獵駐軍襄陽,一切都大有起色。特別是今年,正月救了陜州,數(shù)月之后又救了荊門軍。連續(xù)兩場大勝,百姓們的心境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從對金人畏之如虎到現(xiàn)在視之如豬狗,整個社會的心氣已經(jīng)起來了。 現(xiàn)在王宵獵的聲望跟以前大不相同。在百姓眼里,如同天神下凡,傳說著各種故事。王宵獵平時的個人喜好,很快流行城鄉(xiāng),百姓們紛紛效仿。 回到衙門,各自歇息。到了傍晚的時候,王宵獵叫來幾位主要官員,在院中樹陰下議事。 等幾個人落座,王宵獵道:“今天酒樓里聽鐵騎兒,才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跟以前大不相同了?;貋碇笪蚁肓讼?,現(xiàn)在有大軍四萬余,戰(zhàn)據(jù)八州軍,治下政通人和,我們也算是一大勢力了?!?/br> 汪若海道:“如今天下,除了陜西的張樞密及其屬下的曲端,再沒一個大將有如此兵力。觀察于天下,可以算是舉足輕重!” 王宵獵笑著搖了搖頭:“四萬余大軍,聽起來嚇人,打起來也可獨當一面。但我們自己知道,如果不能深耕治下幾州,終是鏡花水月。從靖康年間起,數(shù)月便號稱擁兵數(shù)十萬,橫行數(shù)州的勢力,已經(jīng)多少了?現(xiàn)在又剩下幾人?一支大軍不是因為我們擁有那么多人,而是我們真地能養(yǎng)得起。兵員少了可以迅速補充,平時能夠足衣足食。拉出去打仗,糧草不缺?!?/br> 說到這里,王宵獵不無感慨地說道:“在襄陽一年半,養(yǎng)一支大軍,也看清了很多事情。以前總有人說流寇不足為懼,還覺得不對?,F(xiàn)在卻知道,對一支軍隊來說,根據(jù)地是多么重要。沒有治下的八個州府,僅有四五萬人的軍隊,能當?shù)昧耸裁词??打一場勝仗,有了繳獲還好。打上幾場敗仗,便就沒有糧食吃了。沒有糧食,將士們?yōu)楹胃??頃刻間煙消云散。” 陳與義道:“觀察為什么突然說這些話?” 王宵獵道:“因為今天我才發(fā)覺,我們已經(jīng)到了這樣一個時候。治下的州府,粗放管理不行了,一切必須都要精細管理。治下的人戶,我算來算去,最多就只能養(yǎng)五六萬軍隊。想要再多軍隊,無論如何也不行了。也就是說,現(xiàn)在我們的軍隊人數(shù)已經(jīng)到了上限——” 牛皋道:“觀察不能這么說。這一年來,從其他地方遷來人戶不少,里面許多青壯。我們檢點青壯入軍中,再擴充數(shù)萬人不是什么難事!” 王宵獵道:“杜甫有一首詩,叫《石壕吏》,統(tǒng)制聽過沒有?” 牛皋撓了撓頭:“我只是粗識幾個字,哪里讀得來詩?” 王宵獵道:“回去之后,那就讀一讀。杜甫還有一首《兵車行》,里面有這樣幾句?!琅赃^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驈氖灞狈篮?,便至四十西營田。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裁匆馑??十五歲,未及壯年,便就參軍。從北到西數(shù)十年,到滿頭白發(fā),還在戍邊。家里什么樣子呢?‘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軍隊,不是招人進來了,塞把刀槍就成了軍隊了。一支軍隊必須要明白,軍人從哪里來,他們?yōu)槭裁创蛘?,不打會怎么樣?這些統(tǒng)制多想一想?!?/br> 聽了王宵獵的話,一時之間大家沉默。 王宵獵道:“我剛才說,軍隊的根本是人民。很多人哪,就是明白不了這句話什么意思。甚至有的人被說得耳朵起繭了,也不明白為什么是這樣??傆腥苏J為,我手握大軍,只要每戰(zhàn)必勝,天下還有誰能擋得了我?這樣想的將軍,不知有多少。后世讀只這想的讀書人,同樣不知道有多少!” 牛皋道:“只要每戰(zhàn)必勝,就是無人可擋。為又有什么不對?” “你憑什么每戰(zhàn)必勝?”王宵獵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能夠想每戰(zhàn)必勝,為什么不想敵人到了你面前一下就倒地死了?為什么不想你吹一口氣,敵人對你倒頭就拜?既然是想,那就發(fā)揮想象力,想象得更加美好一些!你頭上有角,還是天神下凡?有什么神力,能夠保證你每戰(zhàn)必勝?” 一邊的汪若海若有所思:“我有些明白觀察的意思了?,F(xiàn)在的軍隊其實不足恃,數(shù)萬大軍,其實幾場大戰(zhàn)很快就消耗完了。要想立于不敗之地,就要有根本?!?/br> 王宵獵點頭:“不錯,就是我說的根據(jù)地。有了根據(jù)地,軍隊縱有挫折,也很快恢復。如果沒有根據(jù)地,敗上幾場,再多的軍隊也灰飛煙滅!” 根據(jù)地的作用當然不止這些,只是王宵獵現(xiàn)在最需要做的是這些事。沒有這一年多的經(jīng)歷,王宵獵也認識不到根據(jù)地對一支軍隊有多么重要。前世上課學,下課學,不知道學了多少遍,卻仍然不能真正理解軍隊為什么要有根據(jù)地??傆X著有軍隊就能打仗,保護根據(jù)地反而是拖累?,F(xiàn)在終于明白了,沒有根據(jù)地的軍隊,就如同沒有根的浮萍。 王宵獵道:“現(xiàn)在六月間天氣,軍隊已經(jīng)開始整頓了。我估計,太平日子應該還有兩三個月。在軍隊整頓的時候,政事也不能閑著。如今經(jīng)濟基本恢復,我們要做出更大的計劃。” 陳求道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印會子,設銀行,市面極是繁榮。政事還是不要有太大的變動,讓百姓安穩(wěn)做生意為好。尋常百姓,最怕衙門的規(guī)矩變來變?nèi)??!?/br> 王宵獵道:“已經(jīng)做了的,當然不能改。我是說,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衙門去做。除了些前天提的提舉學事,還有許多事。像今天的說鐵騎兒,衙門就應該有專人來管這些。只是,一時卻沒有人管?!?/br> 汪若海點頭:“一年多時間的,觀察要做這么多事,當然缺人。” 王宵獵道:“若說缺吧,其實也不缺。襄陽處南北要道,流離這里的士人不少。若是能選人出來教育一段時間,就可以任用。還有,治下人戶眾多,哪里會缺人?只是選拔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