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聚精會神，王宵獵接著道：“北路軍是為了配合東路軍的。東路軍劉豫說是五萬，其實短時間內，他哪里征集這么多軍隊？我們探查的結果，應該是不到四萬。這些軍隊在開封府聚齊，主要是進攻鄭州。我們以曹智嚴的前軍守鄭州，解立農的右軍繞后，爭取把這些軍隊殲滅在鄭州一帶?！?/br>
    “西路軍是此次進攻洛陽的主力，由三部分組成。主力是拔離速的金軍，共約兩萬多人，從鳳翔府開來。其他兩路分別是府州的折可求和延安府的鄭建充。折可求說是三萬，實際上我們探查的結果，是一萬八千人。鄭建充說是集數府軍隊，有六萬之眾，實際上只有兩萬七千人。他們三路合起來，不足七萬人。對付這路軍隊，我們計劃由中軍前出新安縣，設防于延禧鎮(zhèn)。前兩年，兀術來洛陽的時候，曾經被困在這里。如果不是那個時候我們條件不成熟，就把兀術的軍隊全部殲滅于此了。等到條件成熟，邵凌從盧氏縣出兵，迅速占領虢州、陜州，截斷其退路。我們以六萬余軍隊圍殲七萬，這一仗可不容易?！?/br>
    聽了這話，下面的將領竊竊私語。有的認為以六萬打七萬，人數沒有超過對方，冒險了些。有的認為宋軍占據了地形優(yōu)勢，金軍不足為慮。

    王宵獵道：“下面大家自由討論。中午吃過飯后，仍然回到這里來，討論這次戰(zhàn)事。明天開始，由汪參議具體講作戰(zhàn)計劃。作戰(zhàn)計劃講完之后，大家充分考慮各種情況，進行必要的修改。大后天，作戰(zhàn)計劃徹底定下來，那個時候就不能再修改了，大家必須按計劃完成！”

    眾將一起稱諾。

    王宵獵道：“對于此次戰(zhàn)事，我提幾點要求。第一，不管仗打成什么樣子，指揮體系一定要完整。所有的人一定要服從命令，聽從指揮！我們大宋的軍隊，事事由統(tǒng)兵官管，戰(zhàn)時指揮體系很成問題。說一個例子?？刀ㄔ甑娜谥畱?zhàn)，主將劉平和石元孫被俘，宋軍大敗。這場戰(zhàn)事，主帥被俘了，一直到結束，還有七成宋軍沒有參戰(zhàn)。也就是說大部分的將士，在戰(zhàn)場上就是一個觀眾。我們絕對不允許再發(fā)生這樣的事情！為什么我們要設司令部，要有這么多軍官？就是因為軍隊有組織的暴力集團，而不只是暴力集團。一旦組織失靈，戰(zhàn)力就失去大半！從洛陽的司令部，一直到各隊的擁隊、押隊，指揮體系要一直存在！”

    王宵獵神情嚴肅，眾將哄然應諾。

    “第二，在戰(zhàn)爭中，各部隊要遵守紀律，善待百姓。各軍隊的鈐轄、都監(jiān)、監(jiān)押、軍使，要負起責任來。這次會議之后，如果時間還允許，還要召開一次他們的會議。我們的軍隊從百姓中來，要時時保護百姓的利益。特別是從舊的禁軍中來的將士，對此不理解。這里強調一下，理解要執(zhí)行，不理解也要執(zhí)行！哪個犯了紀律，由他們的主官執(zhí)行戰(zhàn)場紀律！這件事情不能講情，不問是哪個，犯了就按紀律來執(zhí)行！不要說這個關系跟我好，那個有才華，還有誰是初犯，又或者不注意，沒有這些事情！此事我一而再、再而三，一講再講，說了無數遍！說了這么多遍，你們還不往心里去，就是不給我王宵獵面子了！不給我面子，我看一看哪一個敢給你面子！”

    說到這里，王宵獵聲色俱厲。下面的將領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會場一時間鴉雀無聲。

    “第三，不要被金軍以前的名聲嚇住，要建立此戰(zhàn)必勝的信心！要建立全殲敵人，特別是全殲金軍的信心！遼太祖曾經說過一句話，叫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金朝建立以來，先滅大遼，再破開封府，幾無敗績。他們的戰(zhàn)斗力強不可否認。這是事實，我們要尊重事實。為什么？不是因為女真人不怕死，也不是因為他們生活得不好，天生能吃苦耐勞。什么是天生的？每人一張嘴巴，兩只手兩只腳，這才是天生的！女真軍隊能打，是因為他們的制度粗疏，反而符合了軍事的規(guī)律。管理軍隊和治理地方不同，我們漢人的地方，治理得比金朝好。就是現在，也好得多。但是我們的軍隊，很長時間卻不符合軍事規(guī)律。軍隊是有組織的暴力集團，核心在組織，而不是暴力?，F在很多人忘記了這一點，只看到暴力，卻看不到組織。禁軍的管理，一切在統(tǒng)兵官。實際執(zhí)行的人員是吏人，小校，豈不荒唐！朝廷總想著這樣做，控制了統(tǒng)兵官，也就控制了軍隊。卻不想這樣是拆散了軍隊的組織，還怎么打仗？現在不同，我們組織起來了。我的軍隊，從來不會因為這個人聽話就用他，那個不聽話就不用他，而只看這個人合適不合適。現在我們組織想來的軍隊，跟制度粗疏的金軍打，還有什么道理比他差呢？”

    第593章 軍紀要嚴

    打了飯，坐到位子上，遲玉平對張馳道：“今天節(jié)帥說的好嚴厲！我們出身百姓，要愛護百姓，這些話以前節(jié)帥講了很多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嚴厲過?！?/br>
    張馳道：“我們從入軍，受到的就是這種教育，倒沒有什么。倒是那些從禁軍中來的人，會比較不適應。”

    遲玉平嘆了口氣：“不適應，就不要在軍隊里待著。唉，以前覺得節(jié)帥這樣講，有些傷人心，那些真有本事的不就走了？現在想來，這就是一句大實話。軍隊里面，不適應不是跟自己過不去？”

    張馳笑了笑道：“因為節(jié)帥還說過一句話。不管是誰，都要遵守紀律，不要覺得自己了不起，覺得軍隊離開了自己就不行了。只要軍校系統(tǒng)完善，就能培養(yǎng)出足夠的合格軍官?！?/br>
    遲玉平點了點頭。直到今天，自己才真正明白了王宵獵的這些話不是隨便說的，而是在實踐切實遵行。

    呂圓登和邵云端著飯過來，在張馳和遲玉平對面坐下。道：“你們是在襄陽被招入伍的，以前可曾聽見節(jié)帥像今天這樣講話？我的天，最后節(jié)帥聲色俱厲，嚇得我們兩個魂兒都飛了！兩軍合并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節(jié)帥像今天這樣講話！以前也打過仗，可從來沒有這樣過！”

    遲玉道：“實不相瞞，我們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這些話，以前都講過的，而且講過不只一次。我們都是聽習慣了的，倒不奇怪。”

    呂圓登道：“話是好話，只是說得有些嚇人?！?/br>
    張馳淡淡地道：“說得嚇人，你們聽進去了就好。如若不然，后邊按照軍紀殺起人來，就更嚇人了?！?/br>
    邵云一愣：“節(jié)帥說的這些軍紀，以后會真地殺人？”

    張馳道：“如果不執(zhí)行，這些軍紀要了何用？如果不執(zhí)行，軍紀就不是紀律，而成了掌權人的手段了。你們一定要記住，凡是明文寫在軍紀上的，從來沒有一句廢話！”

    呂圓登和邵云一凜，對于軍紀，真正有了不一樣的認識。

    遲玉平道：“節(jié)帥待人溫和，一般不說重話，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最早跟著節(jié)帥的人，或者跟著節(jié)帥久了才知道，節(jié)帥從來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我聽說，以前節(jié)帥的樣子很急，甚至有些暴躁。是到了襄陽之后，慢慢才變成今天的樣子。但是，真把節(jié)帥惹得急了，什么樣子可就難說了。”

    邵云道：“你們欺負我們后來的，又來嚇我們！”

    遲玉平笑道：“嚇你們？這次大戰(zhàn)非比尋常，節(jié)帥一定會嚴肅軍紀，有人會撞到刀口上的。等見了血，就知道我們是不是嚇你們！數十州的地盤，十幾萬大軍，你們以為節(jié)帥是說好話說來的？”

    呂圓登和邵云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張馳道：“不要聽遲統(tǒng)制嚇你們。我們軍中，大致還是比較輕松活潑的。只要記住，軍中的紀律，是要求大家遵守的，而不是讓人違犯的，也就沒有大事?！?/br>
    邵云苦笑：“嚴格執(zhí)行軍紀，還不是大事？”

    晚上，司令部的幾個人一起吃飯。

    汪若海道：“今日節(jié)帥話說得嚴厲了一些，下面的將領很多都被嚇到了。我們他們的信心沒有增強多少，倒是對軍紀少了輕視之心。很多人回去，都借了軍紀的文本，臨時觀看?！?/br>
    王宵獵道：“知道怕是好事。不要以為，我的刀是不會殺人的！總的來說，我們的軍紀比較嚴，沒有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涩F在到了前線，跟以前在駐地可不一樣。面對的條件更復雜，監(jiān)督更少，軍官的權力更大，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很難說會做出什么事情來。這樣的大戰(zhàn)，軍紀一定要嚴！嚴了對我們有好處。軍紀這種東西，一直保持嚴厲是應該的，大家才能適應。一旦放松，想再嚴起來，不殺得人頭滾滾怎么可能？”

    李彥仙道：“可軍紀太嚴，前線的將領可能會覺得受到束縛?！?/br>
    王宵獵道：“在軍隊中做軍官，本來就應該被束縛。放任他們隨性而為，那還得了？所以我一直說，軍官一定要適合軍隊生活的人來做。覺得自己不適合，就不要進軍隊，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如若不然，自己做得不開心，還帶壞了軍隊風氣。我們掌權的人，一定不能把軍紀當玩物，不重視。犯了軍紀的，一定要進行處理。絕不能夠覺得這一個是人才，那一個有功，甚至哪個跟自己關系好，就放任不處理了。一個不處理，就會有十個犯軍紀的，到時候軍紀再嚴也是笑話。禁軍的軍紀嚴不嚴？紙面上非常嚴。軍中罰條有七八十條，戰(zhàn)陣上有十殺十三殺，軍中有各種禁忌?？蓪嶋H上禁軍軍紀如何？當罰者不罰，不過是笑話而已。軍紀不嚴，怎么能打仗？”

    李彥仙道：“節(jié)帥說的有道理。只是我覺得，對于軍官，約束也不能過多了。戰(zhàn)情千變萬化，軍官應該有根據戰(zhàn)情執(zhí)行特殊政策的權力。如果動輒違犯軍紀，怎么行呢？”

    王宵獵道：“各軍比較，除了一些義軍亂賊，我們的軍紀是最松的。比禁軍松，比金軍松，也比各將的松。只是那些軍隊的軍紀雖嚴，只是紙面上的。實際上一切取決于統(tǒng)兵官。越是喜歡溜須拍馬的人，越得統(tǒng)兵官賞識，軍紀就越管不到他們。我們的軍紀松，卻要求嚴格執(zhí)行，不是由統(tǒng)兵官一個人決定。所以在百姓的眼里，我們的軍紀反而是最嚴的。軍隊的軍紀，到底嚴不嚴，還是看執(zhí)行得如何?！?/br>
    李彥仙想了想道：“節(jié)帥說的也對。我到底是義軍出身，講究以身作則，萬眾歸心，軍紀反而不重視?！?/br>
    王宵獵道：“統(tǒng)率大軍，軍紀一定要嚴。如果一些律條過嚴，實際無法執(zhí)行，要及時改正。軍紀不能夠只追求紙面上的效果，讓別人看著如何如何，而要真正執(zhí)行下去。紀律這個東西，紙面上的松與嚴是虛幻的，實際怎么執(zhí)行才最重要。所以定紀律的時候，一定要可執(zhí)行。紀律定下來之后，一定要執(zhí)行。掌權者只要松了一道口子，這道口子就會無限放大，最后讓紀律成無用之物。軍隊是有組織的，紀律廢馳，組織性從何而來？”

    李彥仙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

    李彥仙本名李孝忠，靖康之難后，毀家紓難，募兵勤王。建炎元年，李彥仙上書彈劾李綱不知兵，結果遭到有司追捕，不得不改名“李彥仙”。后來短暫地參軍過，脫離軍隊后，募義軍收復了陜州?？梢哉f，李彥仙沒有正規(guī)軍的經歷，很多時候用義軍的經驗看問題。

    進入王宵獵軍中后，李彥仙才開始習慣正規(guī)軍。只是時間還短，許多觀念一時轉變不過來。

    汪若海道：“我們的軍紀也是從禁軍軍紀變來，經過數年時間，已經大相徑庭了?，F在的軍紀，比禁軍的軍紀松了許多，但與百姓相關的軍紀卻嚴了許多。從百姓中招來的將士還好，那些從禁軍過來的將士就覺得受不了，管束實在太多了。沒有辦法，這些人只有慢慢用時間改變?！?/br>
    “是啊，許多從禁軍中過來的人，覺得我們軍紀太嚴，而且無用，許多人不愿意遵守?！闭f到這里，王宵獵想起了欒慶山。這個人，不就是受不了王宵獵的軍紀，寧愿當逃兵？但是，這些軍紀，也正是王宵獵的軍隊與其他的軍隊不同的地方。因為這些不同，這支軍隊才成為新軍隊。

    大軍作戰(zhàn)，軍紀一定要嚴。這個嚴，指的是執(zhí)行的嚴，而不是紙面上的軍紀嚴。比紙面上的軍紀，除了與百姓相關的條款，王宵獵的軍隊拍馬也追不上禁軍。

    第594章 作戰(zhàn)計劃

    第二天，由汪若海帶著參謀廳的參謀，講解具體的作戰(zhàn)計劃。這個時候，是各部的參謀最忙碌的時候。他們必須記住整個戰(zhàn)役的規(guī)劃，自己部隊的任務，敵人的情況。各個統(tǒng)制反而輕松下來，經常離開。

    一大早，參謀廳的參謀就在草棚的前面掛上了地圖，旁邊一個黑板。

    汪若海站到地圖前，對眾人道：“從今天開始，預計用兩天時間，向大家講清楚此戰(zhàn)的作戰(zhàn)計劃。遇到不重要的地方，統(tǒng)制可以去自由活動，參謀必須在這里。如果有人聽不清楚，休息時可以問參謀廳的人。但是回去后，每個人必須對整個戰(zhàn)役規(guī)劃和自己部隊的任務了解得一清二楚！哪一個稀里糊涂，是不行的！”

    下面眾將稱諾。

    汪若海指著身后的作戰(zhàn)計劃圖道：“此戰(zhàn)共分三個戰(zhàn)場，金軍和偽軍參戰(zhàn)兵力約十萬人，我們方兵力十一萬人。北部戰(zhàn)場，金軍三千從太原府來，計劃是攻滅神山縣我方的姜敏所部，而后沿沁水縣到澤州南下。姜敏所部共有一千三百人，全部駐于堡寨中。其基本配備，是北邊的史壁堡一百人，中部以縣城為中心的三堡四百人，每堡一百守軍，最中心的神山縣城多一百機動兵力。其余八百人，駐于南方姜敏指揮部所在的南城寨中。選定的戰(zhàn)場，是神山中間的三堡。依計劃，這三堡每堡配備四門火炮，南北門各有兩門。三堡互為犄角，可以相互配合。金軍進攻三堡，姜敏則以八百人在外支援，史壁堡一百人伺機威脅金軍后路。因為這個戰(zhàn)場離我們較遠，由姜敏全權負責。”

    “如果姜敏擋不住金軍，則金軍可能南下。由曹智嚴的前軍派出兩個團，占領孟州和懷州。兵力主要部署在濟源和懷州，擋住金軍來路。這兩個團，要保證北路金軍不能過黃河，最好伺機殲滅之?！?/br>
    “東路金軍，是劉豫從河北、京東調來，一共三萬六千人，在開封府聚集。主帥是劉豫的兒子劉麟，馮長寧為參謀軍事。劉麟直接統(tǒng)帥的軍隊為中軍，約兩萬五千人，是偽齊的主力。其余的一萬一千人，為前鋒李成的兵馬。我們估計，偽齊的進攻路線，應該是以李成為主，直攻鄭州城下。劉麟則率領中軍，駐于東邊的中牟縣。一部分軍隊配合李成攻鄭州，一部分軍隊防范南邊的我軍?！?/br>
    “我們的布置，是曹智嚴駐鄭州，分兵占領周圍的要地，阻擋偽齊軍隊西進。解立農進占尉氏，威脅偽齊軍隊的后路。曹智嚴一定要守住鄭州，半步不許后退！等到偽齊軍隊師老兵疲，解立農向北進攻中牟，把偽齊的軍隊包圍于鄭州城下，聚而殲之！”

    “強調一下，此戰(zhàn)的關鍵，初期要吸引偽齊主力進攻鄭州，解立農的軍隊不能過分吸引注意力。中期曹智嚴的軍隊守鄭州一定要堅決，不能有任何動搖！如果被偽齊攻破了鄭州，我們就不得不調整作戰(zhàn)計劃。后期解立農北進，動作一定要快，要果斷堅決，以最快的速度占領中牟，把劉麟的軍隊堵住在鄭州城下！”

    “相對其他戰(zhàn)場，東路兵力充裕。除了曹智嚴被調出去的兩個團，還有八個團加兩個師部，約三萬四千人。除此之外，中軍的騎兵團配屬東路，人數實際上占了優(yōu)勢。我們的要求，是東路打得要堅決，要盡快結束戰(zhàn)爭。能夠在西路呈膠著狀態(tài)時，脫身出來支援。”

    所有人都知道，偽軍的戰(zhàn)斗力是比不上金軍的，也比不上王宵獵的軍隊。雙方兵力相差不多，王宵獵就占了巨大的優(yōu)勢。再配備一個騎兵團，東路軍優(yōu)勢明顯。

    停頓了一下，汪若海才道：“眾所周知，此次會戰(zhàn)的重點，是西路。接下來，我講的就是西路?！?/br>
    “西路敵軍由三部分組成。主力是拔離速的金軍，一共兩萬三千人。原駐扎在鳳翔府周圍，集結之后，取道京兆府、華州而來。折可求一萬七千人，預計是從石州到河中府。鄭建充兩萬六千人，預計走同州而來。三路兵力加起來一共六萬六千人，兵力大約與我們相當。”

    “我們預計，敵人的進攻方向應該是到陜州集合，留一部分兵守陜州、虢州，一部分兵力進攻澠池、新安。如果攻破澠池、新安，則大軍直攻洛陽。如果攻不破，有陜州在手里，還可以從容退走。所以這一戰(zhàn)的關鍵點在陜州。我們奪取了陜州，則就把敵軍大部圍困在了以澠池為中心的群山之中。奪不下陜州，無非是擊退而已?！?/br>
    “今天是三月初七，我們得到的消息，金軍要求四月初五在陜州會齊。由于府州較遠，折可求是不可能在這個時間趕到陜州的。所以最初的戰(zhàn)斗，折可求不會參加。按照估計，折可求趕到河中府，要到四月二十以后了。也就是說有半個月的時間，前線的金軍兵力不足。如果我們進攻得足夠快，可以在折可求到來之前結束戰(zhàn)役。”

    “在陜州集結之后，我們的估計，應該是拔離速帶領金軍，配一部分偽軍進攻澠池。鄭建充的軍隊留守陜州和虢州，守住退路。在澠池我們不做過多抵抗，一兩天時間，就要撤到延禧鎮(zhèn)的預設陣地。這個時候，應該在四月十號左右了。在延禧鎮(zhèn)的陣地上，要根據地形布置炮兵，利用炮兵大量殺傷敵人。只要占了上風，邵凌應該果斷從盧氏縣出兵，以最快的速度擊潰鄭建充的軍隊。最好在拔離速回頭逃跑之前，占領陜州。中軍的五個團，加上工兵團，則立即由守轉攻。我們估計，金軍的應該抵擋不住我們的進攻，后退的道路又已經被切斷，應該立即回頭。中軍在金軍后面追趕，在陜州附近將其聚殲。速度如快的話，折可求很可能才到河中府?！?/br>
    “西路的進攻，核心在炮兵。守延禧鎮(zhèn)陣地，應該以炮兵團的三個營為主，步兵配合。如果金軍攻得猛，幾天時間就可以大量殺傷敵人，而且會重挫敵軍銳氣。后期步軍追，就占了上風。盧氏縣方向，配屬炮兵兩個營，應該在戰(zhàn)前就把炮運過火山關，靠近虢州。鄭建充不會在虢州部署太多軍隊，更加不敢主動進攻盧氏縣。如果發(fā)生意外，敵軍進攻我炮兵，步兵要保證他們的安全?！?/br>
    “盧氏邵凌的兵力，以左軍兩個團守商州，左軍其余部隊參戰(zhàn)。除此之外，后軍的三個團歸邵凌指揮。一共是六個團加一個師部，共兩萬三千人。鄭建充要守虢州和陜州，必須要分兵，邵凌的兵力還是占優(yōu)勢的?！?/br>
    “此次會戰(zhàn)的三個戰(zhàn)場，各有不同。姜敏那里離我們太遠，不去說他。東路軍以騎兵為主，講究要快，戰(zhàn)機來了立即抓住。進攻一定要堅決果斷，不能有絲毫的猶疑。能夠早一天結束戰(zhàn)斗，對戰(zhàn)局就有絕大的好處。西路則是以炮兵為主，守得要堅決。特別延禧鎮(zhèn)那里，不但要牢牢守住關口，還要在最短的時間對敵造成殺傷。邵凌出盧氏后，要以最快的速度擊潰鄭建充，奪取陜州，堵住拔離速！”

    “這是炮兵第一次大規(guī)模參戰(zhàn)，必然會對敵人造成震撼。特別是金軍以集團進攻聞名，在炮兵面前，這樣做無疑于是送死。炮兵要利用這個機會，大量殺傷敵人?！?/br>
    “還有一點，我們講究以快打快，一般不列大陣對戰(zhàn)，而應該在運動中尋找殲敵的機會。這樣的戰(zhàn)斗，對于組織要求很高。一般的原則，統(tǒng)制以上的將領不親臨戰(zhàn)場，而應在后指揮。統(tǒng)制一級，根據現場決定，是要自己帶兵沖鋒還是派人沖鋒。真正戰(zhàn)陣搏殺的，應該是左、右虞候及以下將領。這就要求，營、都兩級的指揮要得力，一方面要堅決地執(zhí)行上級命令，另一方面要能夠主動地尋找戰(zhàn)機。營、都兩級組織得力了，我們也就與禁軍迥然不同了?！?/br>
    說到這里，汪若海覺得有些口甘舌燥。喝了一口水接著道：“接下來兩天時間，參謀廳的人員會與各團的統(tǒng)制和參謀討論詳細的作戰(zhàn)安排。覺得有問題，立即提出來，對作戰(zhàn)計劃進行修改。如果沒有問題，作戰(zhàn)計劃定下來，在戰(zhàn)爭中就必須堅決地執(zhí)行命令！哪一個出了問題，必須要負責！”

    第595章 董先

    接下來的兩天，由參謀廳的參謀與各統(tǒng)制和參謀詳議作戰(zhàn)計劃細節(jié)。大致程序，是先由李彥仙、邵凌、牛皋帶領屬下確定本路的作戰(zhàn)計劃。而后各統(tǒng)制和參謀分別確定本團的計劃，一一定下來。定下來后，根據作戰(zhàn)計劃確定各團的作戰(zhàn)任務，再形成作戰(zhàn)命令。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哪怕是在襄陽參加王宵獵的軍隊的人，這些東西都學過，卻沒有真正經歷過。

    中國傳統(tǒng)，作戰(zhàn)前主帥升帳，在帥帳里確定作戰(zhàn)命令。有的命令，甚至會要求有軍令狀，確保執(zhí)行。統(tǒng)兵官接了軍令后，回到自己所部，由親信的吏人和小校分配各部命令，之后就沒有了。

    此次王宵獵準備京西會戰(zhàn)，是先由參謀廳擬出來作戰(zhàn)計劃，而后與各團商議。根據商議結果，作戰(zhàn)計劃修改之后形成正式版本。之后再根據作戰(zhàn)計劃，擬出軍令，各團遵照軍令行事。

    軍隊的組織能力，就表現在這一條一條的軍令里。軍令合理，下屬執(zhí)行容易，作戰(zhàn)就順利，各部配合得力。軍令不合理，往往不能執(zhí)行，各部很難形成配合。

    宋朝軍隊的老毛病是組織混亂，軍令經常無人理會。一場戰(zhàn)爭，往往是主帥帶著人沖上前線，大部分軍隊則作壁上觀，不知道自己該干什么。經常主帥或者死了，或者被俘，其余沒有參戰(zhàn)的軍隊作鳥獸散。碰上金軍和遼軍這樣有大量騎兵的部隊，在后邊追亡逐北，敗得非常窩囊。

    正是針對宋軍指揮混亂的老毛病，王宵獵才用了很大力氣重建指揮體系。戰(zhàn)前有計劃，戰(zhàn)事進行時有軍令，戰(zhàn)后有總結，這是王宵獵的要求。打一場仗有一場仗的經驗，慢慢積累，軍隊越打越強。

    開會的統(tǒng)制和參謀，明顯比前幾天忙了。除了吃飯的時間，要么在聽講，要么就在討論，或者記錄，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對于很多人來說，也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詳細的作戰(zhàn)計劃。

    王宵獵的大部分時間，是在看地圖，推算戰(zhàn)爭進程。有時候會找統(tǒng)制或者參謀過來，問部隊的具體情況。最忙的是汪若海，帶著手下參謀的人員，不但要向各統(tǒng)制和參謀講解戰(zhàn)爭計劃，還要不斷地根據意見修改。

    這天下午，王宵獵正在官廳里面研究戰(zhàn)局形勢。親兵來報，說是董先求見。

    王宵獵急忙站起來，道：“哦，來了最好。讓他到旁邊客廳稍待，我馬上過去見他?！?/br>
    進洛陽后，王宵獵派袁溉去見董先。只是事務繁忙，一直過了好多日子，袁溉才到了壽安。又過了五六天，洛陽城里集中大量將領，變得熱鬧非常，董先才來求見。

    進了客廳，董先急忙行禮。道：“見過節(jié)帥。”

    王宵獵道：“不必客氣。坐，坐，我們坐下說話。”

    董先落座，親兵上了茶來。王宵獵請了茶，才道：“我入洛陽一個多月了，諸事繁忙。本來說一進洛陽就命袁溉去見你，結果等了這么久。你在壽守，一切可還好？”

    董先道：“承蒙節(jié)帥關心，一切都好。節(jié)帥消滅孟邦雄，占領河南府，我本來應該過來拜見的。只是由于個人的原因，拖到了現在。節(jié)帥千萬莫怪。”

    王宵獵笑道：“無非是為了個人的前程嗎，這很正常。數年前我經過洛陽南下的時候，你就占據數縣，是河南府的大人物。現在我?guī)П貋?，你的心里怎么能沒有疑慮？有疑慮沒有關系，解釋清楚就好了?！?/br>
    董先道：“節(jié)帥寬宏大量，非常人不及?！?/br>
    王宵獵道：“我這個人不喜歡講些不客套話，你不要在意?，F在我占據河南府，原則上不允許手下還有自成一體的統(tǒng)兵將領。在河南府，你是一個，還有翟琮也是一個。翟鎮(zhèn)撫已去，翟琮比較好說話，愿意揀選軍隊，重新訓練后編入各軍。自己則入軍校，學成了之后再出來帶兵。你一直在洛水谷地四縣，自由自在慣了，有顧慮也沒有什么。袁溉應該給你講清楚了，你打算如何？”

    董先猶豫了一下。道：“我?guī)П鴶的?，自己覺得，除了帶兵也沒有合適的事了。只是，若是入軍校，要學成了之后再出來帶兵。如果在軍校里出了意外，豈不——”

    說完，臉現猶豫之色。

    王宵獵道：“只要資質正常，打過多年仗，在軍校里都能學成。這么多年，還沒有哪個以前帶兵的人，進了軍校出意外，沒有學成的呢。之所以要進軍校，是因為我的軍隊與其他軍隊不同，不經過學習，很不容易融入進來。進軍校主要是學習一些沒有學過的知識，不是為了卡哪個人?！?/br>
    董先道：“我是說，萬一出了意外，像我是不是就不能帶軍了？甚至只能做個普通人？”

    王宵獵嘆了口氣道：“將軍，你怎么能這么想呢？我讓你們進軍校，從來沒有卡哪個人的想法，而是要讓你們盡快學習有用的知識。不但是現在要進軍校，以后帶兵，還是要隔斷時間進軍校學習的。我的軍隊是這樣的，士兵必須要進新兵連，軍官必須要進軍校。訓練過了，學習過了，才能真正編入軍隊中。軍隊要正規(guī)化，制度要整齊劃一，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實不相瞞，不但是下面的將領，就連我、李都統(tǒng)、汪參議也進過軍校。只是我們要安排時間去學習知識，不是作為學員進去。軍中的許多知識，不進軍校，確實很難學得到?！?/br>
    董先不說話，只是在那里搓手，顯得很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