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之國 第250節(jié)
說完,轉(zhuǎn)身指著地圖道:“鄭建充帶軍到了湖城縣,便就在那里不動,已經(jīng)七八天了。他的意圖很明顯,應該是等折可求一軍趕到。折可求已到了慈州,很快就要走出大山來了。時間緊急,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此次進攻陜州,攻城由前軍、左軍和右軍負責,圍三闕一,獨留西邊一條路。如果金軍向西逃竄,則由出盧氏的邵凌堵住。” 說到這里,李彥仙加重語氣道:“鄭建充在湖城縣,一得到我們進攻陜州和邵凌出盧氏的消息,很可能會盡全力向東攻來。拔離速西逃,邵凌就被兩路夾擊。我們又在拔離速的后面,對金軍也是兩路夾擊。這一戰(zhàn),就要看邵凌的軍隊和拔離速的軍隊,哪一個能堅持??!所以攻城的時候,進攻一定要猛,要快!大部分火炮,都用來攻城,最好打金軍一個措手不及!金軍如果西逃,遲玉平的騎兵團一定要追上去,牢牢地拖住他們!” “本來預計鄭建充會快速趕到陜州,與拔離速會合。節(jié)帥的計劃,是邵凌出盧氏縣后,一部攻虢州、靈寶,另派一軍北進,占領(lǐng)解州,從北邊堵死拔離速的道路。結(jié)果鄭建充在湖城縣不走,邵凌沒有辦法分兵了。我們此次進攻陜州,如果拔離速不向西去,而是向北,與南來的折可求會合,一時之間我沒有兵力對付他們。所以不管怎樣,我們要盡力不要讓拔離速向北方退去。我們大軍到陜州城下后,由中軍張馳率本部渡河,堵住金軍向北的退路?!?/br> “陜州一帶的黃河流速比較平緩,有幾個渡口。一時之間,我們也很難奪取全部渡船。如果拔離速決定北撤,我們沒有什么好辦法。這個任務,就只能落到張馳肩上。只要你能堵住,我們此次就很可能全殲金軍!” 張馳急忙站起身來,高聲唱諾。 李彥仙道:“此戰(zhàn)我們以前、左、右三個團攻城,中軍堵金軍北去退路,騎兵團追擊潰兵,后軍和其他輜重團等為預備隊。兵力的使用,可以說達到了極限。諸位一定要盡心心力,把一仗打好!” 看著眾人,李彥仙提高聲音道:“自靖康以來,本朝與金軍作戰(zhàn),一戰(zhàn)殲滅金軍千人的戰(zhàn)斗就很少,更不要說萬人了。此戰(zhàn)若是我們能夠一戰(zhàn)殲滅拔離速兩萬三千金軍,就是史無前例的勝利!有這樣一場勝利,金軍就不敢在只有一兩萬人,甚至幾千人的時候,肆無忌憚,縱橫來去!諸位,一定要認識到這一戰(zhàn)的重要性!” 眾將稱是,在下面紛紛議論起來。是啊,一戰(zhàn)殲滅金軍兩萬多人,必然天下大震。兩萬多人,以前就是金軍的一個戰(zhàn)略進攻方向了。這一仗打贏了,金軍還敢再用兩三萬人做戰(zhàn)略進攻嗎? 見眾人議論個不停,袁溉道:“時間緊,任務重,今天晚上就不留大家吃飯了。一會一人吃碗面條,連夜趕回自己部隊去。如果哪支部隊遇到了意外,要立即報告我們這里。好了,大家吃了面條趕路吧?!?/br> 眾將紛紛告辭,到外面吃面條去了。 緊急情況下吃面條,主要原因是面條做得快。而且湯里加rou加菜,豐儉由人。在王宵獵軍中,這已經(jīng)是一個習慣了。襄陽一帶雖然在淮河以南,但是百姓種麥的多,軍中的飲食習慣還是以白面為主。 眾人離去,袁溉對李彥仙道:“這一戰(zhàn)我們以三萬多人對拔離速兩萬三千人,兵力有優(yōu)勢,但不大。金軍比不得其他偽軍,戰(zhàn)斗特別頑強,全軍要做好苦戰(zhàn)的準備?!?/br> 李彥仙點頭:“是啊,金軍耐苦戰(zhàn),是其他軍隊不能比的。我們圍了陜州,把他們逼上絕路,金人豈能甘心?” 張印道:“不只是如此,我們還是攻城戰(zhàn)。姜敏在神山縣的戰(zhàn)法,還是先守城,以騎兵追擊潰兵,比我們?nèi)菀椎枚喟?。陜州這一仗,必然不好打。但只要打贏了,對我們軍隊有絕大的好處!” 李彥仙點了點頭:“一支軍隊,不經(jīng)過苦戰(zhàn)怎么行?不見上些世面,成長不起來?!?/br> 張印道:“到了戰(zhàn)時,我們要到陜州城下去。張馳那邊,是不是也派個人去?” 李彥仙想了想,搖了搖頭:“林衛(wèi)和田成都有自己的任務,你到城下,哪里還有人?袁鈐轄、許參謀和鄭書記都要在司令部坐鎮(zhèn),是不適合到前線去的?!?/br> 張印道:“邵凌出盧氏,這是所有人,包括拔離速都早料到的。我們一攻城,怕就怕拔離速拿不準鄭建充會不會來救他,拼命向北去。那個時候,張馳的壓力就大了?!?/br> 袁溉道:“而且張馳要北渡黃河,時間太緊,不能帶炮兵前往。這一戰(zhàn),特別考驗他。” 第609章 使節(jié) 熙寧元年,省光化縣為鎮(zhèn),屬隨縣管轄。這里臨涢水河畔,又當?shù)掳哺畞淼拇蟮肋?,十分繁華。驛館建在鎮(zhèn)口的三棵大柳樹下面,正臨官道。 胡交修一路奔波,進入王宵獵治下,終于安心下來。昨夜一夜好睡,直到日上三竿,才從房里出來。 隨從道:“學士早安。可是要用些早飯?” 胡交修道:“昨天聽人說,這驛館里的飯菜不爭吃。外面有一家賣包子餛飩的,極是好味道。你叫上鄭閣長,我們?nèi)ズ纫煌腽Q飩再走。中午到了隨州城,晚上知州必然為我們接風?!?/br> 親隨稱是。去叫了鄭諶,一起到外面喝餛飩。 離驛館不遠,有一家包子鋪,兼賣餛飩。按正常作息,此時已經(jīng)過了早飯時間,鋪子里還是坐了一多半人。 胡交修對鄭諶道:“那一家如此好生意,味道也必然不錯。這些日子路上辛苦,進了隨州,就到了王宵獵地盤。都說王宵獵治下百姓安樂,市井繁榮,不必再受那番苦了?!?/br> 鄭諶道:“學士說的是。為一路上,除了德安府好一些,其他地方著實是太亂了?!?/br> 兩個人說著話,到了包子鋪要了一大盤包子,每人一碗餛飩,尋個位子坐下。 胡交修拿一個包子起來,咬一口,滿嘴直冒油。不由贊道:“果然好味道!如此鮮美,用的必然是新鮮rou!” 包子鋪主人笑道:“我這里做了幾十年生意,誰不知道用的是新鮮rou!今日包子,是早上新買的黃牛rou,細細剁成餡,里面又加了雞湯才蒸出來的!” 胡交修吃了一驚:“都說王節(jié)帥治下國泰民安,怎么還殺耕牛?” 主人家笑道:“你們是外地來的?我們這里十年以上的耕牛,官府不禁宰殺。光化鎮(zhèn)上,每日都有牛rou賣?!?/br> 胡交修點了點頭,對鄭諶道:“第一次聽說,還有不禁宰耕牛的地方。奇怪,真真是奇怪!” 一邊說著,一邊吃著牛rou餡的包子,果然味道特別鮮美。 正在這時,幾個農(nóng)民打扮的人進了店。對主人道:“一人十個包子,再來一大碗餛飩,在快一點。我們吃飽了要送糧到隨州城里去,不要誤了時辰!” 旁邊小廝答應著,飛快端了包子上來。 胡交修在一邊聽見農(nóng)民的話,不由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這包子三文錢一個,十個就要三十文,再加上十文錢一碗的餛飩。一頓吃四十文,這農(nóng)民夠闊氣的。 主人家下好了餛飩,端到農(nóng)民的面前。道:“看你們外面的擔子,是要到城中交糧吧?!?/br> 農(nóng)民道:“正是。我們鄉(xiāng)收了三百多擔陳谷,要趕緊交到縣衙里去。聽說北邊的戰(zhàn)事正緊,行軍打仗,軍中要用糧呢!我們交了這一批,趕緊回去,下午還能挑一次來?!?/br> 主人家道:“是啊,聽說來了十萬大軍,要攻洛陽城。節(jié)帥縱然神機妙算,只怕也不容易?!?/br> 一邊說著,主人家一邊擦著手,語氣不勝唏噓。 胡交修聽了這話,急忙拉住主人的手,問道:“只聽說王節(jié)帥攻下了洛陽城,哪里來的十萬大軍?” 主人道:“你們果然是外地來的,這些事情都不知道。節(jié)帥攻下洛陽,金軍豈能不救?一個什么拔離速,帶了十萬大軍從陜西來。還有一個劉麟,聽說是劉豫的兒子,帶了五萬大軍從開封府來。前線戰(zhàn)事正緊哪!” 胡交修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原來如此!前線戰(zhàn)事如何?” 主人道:“我們這里離洛陽太遠,哪里知道?只是前線戰(zhàn)事不斷,我們后方只能多交糧食,不讓將士餓著?!?/br> 見問不清楚,胡交修只好放過主人。對鄭諶道:“我們是奉朝命來賀王節(jié)帥收回西京,兼謁皇陵。怎么聽這里人的意思,金軍派了大軍來攻西京?這可如何是好?要是我們到了洛陽,王節(jié)帥敗了,豈不尷尬?” 鄭諶道:“既然如此,我們要加緊趕路!一會吃了飯,先到隨州城,問一問知州現(xiàn)在到底如何?!?/br> 胡交修點了點頭,急忙吃了包子,喝了餛飩,與鄭諶抓緊上路。 到了隨州城外,就見許許多多挑著擔子的農(nóng)民,在那里排隊準備進城。找一個人問了,才知道前方戰(zhàn)事吃緊,后方隨州這些地方大量收糧,運往前方。這些農(nóng)民挑的不是自己的糧,他們都是把糧交到鄉(xiāng)里,而后鄉(xiāng)里專門雇人挑糧進城。挑糧的農(nóng)民算是服自己一年五十個工的役,由官府提供一頓早飯。 想起剛才的農(nóng)民吃包子喝餛飩,一個人就吃四十文,胡交修不由咂舌。這一頓早飯,官府可花不少錢。 一般的人,吃兩個包子就足夠了。像胡交修,已經(jīng)過了壯年,就只能吃一個。農(nóng)民要做活,飯量可是大得很,一個人要吃十個包子,還要喝上一大碗餛飩。 王宵獵能夠印錢,只要控制住紙鈔不要通脹,官府手里基本不缺錢。再加上這一兩年,官府的各種產(chǎn)業(yè)都開始賺錢了,官府手中自然寬裕起來。 這個年代打仗,最大的花費是軍糧,其他戰(zhàn)爭物資實際花錢不多。組織得好,經(jīng)濟并不十分困難。 進了隨州,知州尹箏得了消息,急忙迎出來。行禮如儀,把胡交修和鄭諶接進了州衙。 分賓主落座,尹箏道:“學士到了德安府,何不派匹快馬過來早知會我一聲?我派人去接。” 胡交修道:“陳知府那里事務繁忙,要防鄂州孔彥舟sao擾,哪里能夠抽出人來?聽說到了王節(jié)帥治下,到處國泰民安,百姓生活安樂,沒有盜匪,我們就直接來了?!?/br> 尹箏道:“這話倒是,我們這里確實沒有盜匪,學士自然走得。只是你們路上辛苦?!?/br> 說過幾句閑話,胡交修問道:“我聽人說,金人不甘心被壓了洛陽,從陜西派了十萬大軍來攻?前線如何?” 尹箏道:“百姓說些閑話,當不得真。節(jié)帥占領(lǐng)西京,陜西的拔離速便帶了本部兵馬,加上洛陽鄭建充、府州的折可求,一共七八萬人,向洛陽進犯。如今拔離速到了陜州,沒敢再前進?!?/br> 胡交修聽了急忙問道:“拔離速數(shù)萬兵馬,不是個好相與的。節(jié)帥能擋得住嗎?” 尹箏道:“節(jié)帥十萬兵馬,按說應該擋得住。不過隨州遠離前線,我又哪里說得清楚呢?” “說得也是?!焙恍撄c了點頭,不由得憂心忡忡。 鄭諶道:“這里離前線太遠,只怕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我們還是路上趕緊一些,到了汝州,就該清楚了?!?/br> 尹箏道:“前線打仗,我們都向洛陽運糧。你們一路上跟著運糧的隊伍,應該不會錯。我們隨州是走唐州,從方城到葉縣入汝州。你們不必再到襄陽,走魯山關(guān)北上了。” 胡交修道:“不到襄陽——” 尹箏道:“節(jié)帥已經(jīng)到了洛陽,你們?nèi)ハ尻栍惺裁从茫筷悈⒆h那里,我自會去公文知會他?!?/br> 胡交修點了點頭:“如此也好。金軍攻西京,如此大事,我們也要早一步搞清楚才好??讖┲鄄环⒐苁?,襄陽到朝廷的道路不通,許多消息都不知道?!?/br> 王宵獵大軍北上,孔彥舟的壓力大大減輕,最近這些日子反意越來越明顯了。 第610章 運輸大軍 離了隨州,胡交修和鄭諶兼程而行,到了第六天,終于到了唐州。 兩人進了驛站,各自換了便服,出了一口氣。胡交修對鄭諶道:“趕了這幾天路,渾身像是散了架一樣。我們出去尋家酒家,飲一杯酒,去一去乏氣吧?!?/br> 鄭諶答應,與胡交修出了驛站。 王宵獵治下社會安定,沒有其他地方那樣亂七八糟的東西。兩人出來,沒有帶隨從,沿街閑逛。走不多遠,胡交修道:“奇怪,唐州不是什么要緊所在,街道上怎么這么多人?一路上,再沒一個地方這么繁華?!?/br> 鄭諶道:“是啊,有些奇怪?!?/br> 兩個人說著話,見街邊一家“江邊酒家”的招牌,外面結(jié)著彩樓,極是華麗。胡交修道:“到過襄陽的人說,王節(jié)帥的治下這間‘江邊酒家’是極好的了。里面的酒味道醇厚,菜色精美,沒想到唐州這里也有?!?/br> 鄭諶道:“是啊,我們進去看看?!?/br> 兩人剛剛走到酒樓門口,一個小廝上來,親切問候。 讓小廝把自己領(lǐng)到二樓的閣子里,胡交修道:“這位小哥,問件事情。我們是外鄉(xiāng)人,剛到唐州,適才在街上見到人潮涌動,不似一般地方。說起來唐州不是什么大地方,怎么突然間這么多人?” 小廝笑道:“客官必然是從遠地方來的,不知道我們這里的事情。今年節(jié)帥帶大軍北伐,需要糧草,我們唐州就是糧草北上起運之處。南邊隨州、襄陽等各州縣,糧草等物都是運到唐州交齊,從這里運往汝州。到這里交糧的,還有向北邊運糧的,人可是多!” 胡交修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多謝了!” 小廝忙道不敢,告辭出去。 胡交修對鄭諶道:“王宵獵這里確實與其他地方不同,什么事情都井井有條。這一路上,幾個地方不運糧?但似王宵獵治下州縣這么有條理的,再沒有一個?!?/br> 鄭諶道:“確實不同。也是,不是把地方治理得好,如何有十萬大軍北伐?” 一會小廝酒菜上來,胡交修和鄭諶邊喝邊談,議論著路上的見聞。 兩人從臨安府出發(fā),路上經(jīng)過的池州、江州都被李成攻破過,相當殘破。好在張俊帶岳飛所部趕跑了李成,路上還算平靜。到了鄂州,孔彥舟跋扈,兩人受到了不少刁難。到了德安府,陳規(guī)治下還算安定,只是為了防孔彥舟,氣氛相當緊張。直到進了隨州,到王宵獵治下,氣氛才一下子松緩下來。 說了一會,胡交修嘆道:“如今這天下,王節(jié)帥治下地方可以算得上國泰民安,如同天上一般了?!?/br> 從“江邊酒家”出來,已經(jīng)一輪斜日西垂。街道上依然人來人往,顯得熱鬧非常。 知州謝弘德得到消息,在驛館坐等。胡交修和鄭諶回來,急忙上前見禮。 說了些雜事,胡交修道:“知州,不知前線戰(zhàn)事如何?我們從隨州來,一路上可是提心吊膽!” 謝弘德道:“此次金軍犯西京,一共分三路。北路是完顏彀英為帥,帶三千金軍,想南下助劉麟一軍。結(jié)果在神山縣,被晉、絳招撫姜敏堵截。只幾個時辰,姜敏用一千三百人,全殲三千金軍!可惜完顏彀英命大,逃了出去!” 胡交修聽了,不由心中巨震。跟金軍打了五六年,什么時候聽說過一戰(zhàn)殲滅三千金軍?急忙問道:“這個姜敏是什么人物?如此厲害,怎么以前沒有聽說過?” 謝弘德道:“姜敏本是普通農(nóng)家少年,靖康之后流落到唐州,偶遇節(jié)帥。節(jié)帥見他聰穎,帶在身邊。去年派往河東路,占住神山一縣。今年立了大功!” “原來如此!”胡交修恍然大悟的樣子?!澳鼙还?jié)帥帶在身邊,必然不是普通人物!” 姜敏天性比較沉默,在襄陽的時候并不引人注意,謝弘德根本不清楚他是什么樣的人。只是最近一戰(zhàn),第一場勝利是姜敏打的,突然間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姜敏在王宵獵身邊多年,官員們不好意思說自己沒注意他,問起來都是一副早知道的樣子,實際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