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親事

    五月初一，夏至這一天，王青秀到了洛陽。

    王宵獵自己掏錢，在離河南府衙不遠的地方買了一處宅子，作為自己的家。王青秀到來，給這家添了生氣。

    把王青秀接到家里。王宵獵道：“這些年來，我一直不主張家里雇傭仆，當(dāng)然自己更不能例外。這處宅子，買了來后只是崔青帶幾個人來收拾過，還簡陋得很。jiejie來了，好好收拾一番。”

    王青秀不說話。抬步進了宅子，從前到后，從左到右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站到花園里的一株石榴樹下，對跟來王宵獵道：“弟弟做了官后，律己極嚴。我是你jiejie，不好讓你難堪，一直嚴守你定的規(guī)矩。這處宅子，我剛才看了，怕不是有三畝多。建筑極好，又有亭臺樓閣，不是一般人家。我若住在這里，會不會惹人閑話？”

    王宵獵笑道：“jiejie，我是京西一路官職最高、職俸最厚的人。光憑俸祿，也買得起這宅子。怕人說什么？”

    王青秀嘆了口氣：“這幾年，我實在怕了你。生怕你在前面打生打死，我在后面做了什么事壞你名聲。既然你說不妨事，我便在這里住下來。這樣大宅子，若只住我一個人，如何打理得過來？”

    王宵獵道：“所以不住的房子，就封起來，或者開辟成花園。對了，我的親兵可以幫著打理?！?/br>
    王青秀搖了搖頭：“不許雇傭人，以后哪個會住大宅子？也不知道你想的什么?！?/br>
    王宵獵道：“只是不許像從前那樣雇傭人而已。真是有大宅子的有錢人家，還是有辦法?！?/br>
    王宵獵禁止的，只是傭人不再與主人同居共財，而是別成人家。當(dāng)然，主人與傭人的關(guān)系就單純的是花錢購買勞動，沒有其他的權(quán)力了。這是宋朝趨勢，雖然富人許多不便，但并沒有激烈反對。

    只是王宵獵出于安全考慮，不是身家清白的人，不許王青秀雇傭。這幾年在襄陽，王青秀慢慢習(xí)慣了?，F(xiàn)在初到洛陽，一時之間沒有合適的人家，只能先自己辛苦一點。

    到了中午，王宵獵道：“jiejie新來，我備席酒筵為你接風(fēng)洗塵。我們做官的，可以從府衙買現(xiàn)成的飯菜，一會崔青送來。jiejie莫嫌棄，一會我們飲兩杯酒，說些閑話?！?/br>
    王青秀道：“如此最好。許多日子不見，我也有許多話對你說?！?/br>
    王宵獵有專門的廚師。不過他一直住在府衙里，家里面倒是沒有人做飯。王青秀現(xiàn)在身份不同，偶爾下廚做個小菜做是調(diào)劑生活，天天做飯怎么行？

    不多時，崔青帶了兩個親兵，把府衙廚師做的飯菜送來。在桌上擺好，帶著親兵退了出去。

    給王青秀倒了酒，王宵獵道：“前些日子聽王阿爹說，jiejie在襄陽相中了一戶人家。此事可是真的？怎么一直沒有告訴我？不是說干預(yù)jiejie婚事，我可以查一查，這戶人家怎么樣?！?/br>
    王青秀道：“大郎，我們年紀不小了，該成家了。這些年你帶著兵打仗，怕連累了人家，一直不敢找人家。今年你占了洛陽，看看都安定下來了，該想想自己的事?！?/br>
    王宵獵道：“jiejie說的是。jiejie定的，是一戶什么人家？”

    王青秀道：“也是個官宦人家。這個人叫張杞，爹爹以前是在朝里做官的。靖康之后，輾轉(zhuǎn)了幾個地方，最后定居到襄陽。因為他mama有病，沒有出去找事做，在襄陽城里開個字畫鋪。我因為買字畫，偶然認識了他。聽說他以前也定過親事，只是還沒有成親，新娘子便就故去了?？此瞬诲e，一來二去，便就慢慢熟悉起來。想著年紀不小了，便就商量著與他結(jié)門親事?！?/br>
    王宵獵記下名字。道：“前幾年兵荒馬亂，許多人說的消息都不十分真切。我知道了名字，托個人去查查?！?/br>
    王青秀道：“陳參議與他爹爹熟識，我問過了的。襄陽城里，又不是沒有他們的故人。”

    “原來如此?！蓖跸C點點頭。“jiejie準備什么時候辦親事？”

    王青秀道：“等不得了。就今年秋天吧?！?/br>
    王宵獵想了想。道：“過幾天，我要到河?xùn)|一趟，估計七月之前回來。若是等不得，就在七月或者八月挑一個好日子，熱熱鬧鬧把婚事辦了。jiejie成了親，我的心事就去了大半?！?/br>
    王青秀笑道：“說的是啊。我沒有嫁人，你也不好娶親。說起來你也二十三歲了，雖然靖康之后許多人都年紀大了娶親，二十三歲也太大了些。我問你，有沒有什么中意的人家？”

    王宵獵笑道：“這幾年我一直在打仗，哪里有空閑時候？”

    王青秀道：“這種事情，又不是非要空閑的時候?！闳羰菦]有中意的人家，那就最好。在襄陽時，我看中了一戶人家的女兒。那小娘子十九歲，也是隨著他爹流落到襄陽。長得千嬌百媚，我再沒有見過長得似她這般好看。而且心靈手巧，脾氣又好，沒一個人不夸她。若得她為妻，不虧了你！”

    王宵獵聽了，一時沒有說話。

    來到這個世界，王宵獵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好像在另一個世界，又好像是自己的前世，又好像是不知哪一世的情緣，又好像是自己的錯覺。這種感覺很奇怪，說不清，道不明。

    在這個世界，王宵獵見過各種各樣的女人，有漂亮的，有普通的，還有丑的。但看過就看過了，并沒有一個人讓王宵獵想與她過一生。

    或許，自己的情緣在另一個世界呢？在這個世界，自己總要找一個女人，與她成親，與她生孩子，與她組成一個幸福的家庭。只要不是特別難看，特別難以相處的女人，王宵獵都不拒絕。

    聽jiejie講給自己找的人家，王宵獵微笑著，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王青秀講完，對王宵獵道：“你覺得，這個小娘子如何？”

    王宵獵道：“jiejie說好，那便定然是極好的?！?/br>
    王青秀愣了一下。道：“與她過一生的人是你，可不是我。好不好，要你說了算！”

    王宵獵道：“我這些年不是打仗，就是忙于政事，哪里有一點空閑時間呢。年紀大了，總要找個女人成親。jiejie替我找，定然是用了心思的，不是比我自己打的好？”

    王青秀想了想，不由點頭：“說的也是。這些年在襄陽城里，我也見過不少女子，再沒有強過這一個的。不過，終身大事，不能有半點馬虎。過幾日，想辦法讓你見上一見?！?/br>
    王宵獵道：“這女子到了洛陽了嗎？”

    王青秀道：“到了。小娘子未置可否，沒有說什么。她阿爹是萬般愿意，巴巴地趕了過來?！?/br>
    王宵獵道：“好，jiejie安排好了。定好了時間，知會我一聲就好。”

    宋朝人相親，與后世并沒有太大差別，有好多方法。有的是約好時間，男女雙方或者在茶館里，或者在什方便的地方，直接見上一面。成與不成，當(dāng)面一句話。有的是只告訴一方，到時把另一方約到什么地方，見上一見。同定了便就定下親事，不同意便就當(dāng)沒有見過。

    如果是后一種方法，媒人便就有了許多花招，生出無窮故事。

    以王宵獵的地位，當(dāng)然是后一種方法。把那女子約到茶館里來，王宵獵看上一看。若是看上了，婚事就成了。

    第653章 想吃鯉魚

    客棧里，林升源吸說王忠來找自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見到王忠，上前握住手道：“官人可算來了！這幾天我朝思暮想，只盼著你來。”

    王忠道：“我可不是官人，員外不要亂叫人。為著這一門親事，我這幾天也是茶不思飯不想。”

    林升源笑道：“官人現(xiàn)在可是做官的人，該稱一聲官人！快，快請里面坐！”

    一邊說著，一邊牽著王忠的手，拉到了客棧里。

    在桌邊坐下，林升源對一邊的林夕道：“我兒，快去沖一壺好茶給王官人喝?！蟼€月我買的，特意帶到洛陽的那包茶葉，是信陽軍極品。不要錯了?！?/br>
    林夕起身，到一邊去沖茶。

    王忠對林升源道：“哥哥不要心急，今天我來有正經(jīng)事情與你談?！?/br>
    林升源道：“什么事情？難道節(jié)帥答允親事了？”

    王忠笑著擺手：“節(jié)帥沒有見過林小娘子，怎么能答應(yīng)？總要見上一面，覺得中意了才行?！?/br>
    林升源道：“我家女兒，再沒見過一個容貌強似她的，有什么不滿意！”

    王忠道：“節(jié)帥沒有見過，只說漂亮怎么行？明日節(jié)帥與大娘子到洛河上吃魚，你帶林小娘子到會通橋邊的茶館里坐了，在洛河船里能看見。到了會通橋，大娘子自會指給節(jié)帥看?！?/br>
    林升源道：“只聽過天津橋，會通橋就是另一座橋么？”

    王忠道：“由這里向北，那座橋就是會通橋了?！S便找人問一問，洛陽城里誰不知道會通橋！”

    林升源點頭，把這些仔細記下了。

    王忠道：“節(jié)帥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脾性最是清楚。自小時候，節(jié)帥就做事穩(wěn)重，不喜玩鬧，尤其是沒有見過他對女色特別看重。明日你們父去茶館，叫林小娘子平常裝束就好。不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節(jié)帥反而不喜歡?！?/br>
    “明白，明白！”林升源連連點頭。

    女人的樣子，只是化妝風(fēng)格，而不是說平常樣子就不打扮。就像后世，女人化妝有學(xué)院風(fēng)、淑女風(fēng)、性感風(fēng)，各種各樣的風(fēng)。只是說她們化什么風(fēng)格的妝，看起來是那個樣子而已，可不是說妝化得少。

    這些門道，王忠不清楚，林升源卻明白得很。

    林夕過來上了茶，看了看王忠，便就走出了門去。到了院子里，在池子邊上坐了，看著池子里荷花的花骨朵出神。

    這些日子，有人要把攛掇著要把自己嫁給王宵獵的消息，林夕當(dāng)然知道。但是此事是好是壞，林夕并不知道。

    王宵獵是高官，治下二三十州地盤，在地方簡直跟皇帝一樣。對于地方百姓來說，這樣的身份不得了。一般人的眼光不會看得太長遠，大家只看到王宵獵現(xiàn)在風(fēng)光無限，不會去想他面臨的難處。林夕雖然知道，維持這樣的局面定然不容易。但到底是怎樣的不容易，也說不出來。

    這件事情是好是壞？如果婚事成了，是一段什么樣的婚姻？王宵獵雖然是一個高官，但是一個好人嗎？如果王宵獵是一個好人，但是一個好丈夫嗎？林夕不知道。

    池子里的荷花剛剛露出淡淡的粉色，水中有紅色的魚在游。林夕癡癡看著，心情無法言說。

    早上王宵獵剛剛洗漱罷了，到王青秀院子里問訊。王青秀道：“自小便聽說洛河的鯉魚最是鮮美，卻沒有嘗過。今天來了洛陽，怎能不嘗一嘗這洛陽名珍呢？聽說洛河里面，有一家畫舫鯉魚做得最好，大郎中午陪我去如何？”

    王宵獵愣了一下。剛想回答說自己今天有公事，但轉(zhuǎn)念一想，jiejie剛剛來洛陽，不好拂她的意。便道：“jiejie想吃洛河的鯉魚，不過小事。我今日忙完公務(wù)，帶兩條回來就是。河南府里的廚子蔣待詔，著實好手藝。讓他來做，jiejie必然滿意。不必為了吃條鯉魚，就到畫舫上去?！?/br>
    王青秀道：“我就想到畫舫上去，不想在家里吃?！?/br>
    王宵獵還想再勸，見jiejie態(tài)度堅決，只好嘆了口氣。道：“jiejie在家里稍等，我去府衙處理些公務(wù)。今天中午早早回來，與jiejie去吃鯉魚。”

    說完，出了王青秀的院子。

    洛河上的畫舫，在孟邦雄守洛陽的時候，只剩下兩三條。王宵獵占領(lǐng)洛陽，市面上繁華起來，一下子多了七八條出來。這些日子，襄陽的富商看到了洛陽的商機，紛紛北上，這些畫舫的生意很好。

    不過作為此地的最高長官，王宵獵沒有上過畫舫。一是公務(wù)繁忙，再一個王宵獵并不喜歡這些東西。

    到了河南府衙，王宵獵叫過崔青來。對他道：“今天jiejie想到洛河畫舫上吃魚，你去問問，哪一家做得最好。問過了之后，再到我府里去，問問jiejie滿不滿意?！?/br>
    崔青恭聲稱諾，告辭去了。

    王宵獵搖了搖頭，進了自己官廳。今天jiejie的樣子，著實有些怪怪的。

    已經(jīng)定下來，過了端午，五月初八王宵獵和汪若海出發(fā)，向北巡視河?xùn)|幾州。從洛陽出發(fā)，先向西到陜州，折向北去絳州，再到晉州。看過晉州后，向東去隆德府，再去澤州，從澤州經(jīng)太行陘去懷州，最后從孟州返回。

    這是洛陽到河?xùn)|的兩條路線，都非常險峻。

    向東到陜州，經(jīng)過的路線是函谷關(guān)，險要自不必說?；貋頃r經(jīng)過的太行陘，有天下雄關(guān)“天井關(guān)”，一路上大多是羊腸小道，也極其難走。

    正是有這些雄關(guān)險道，河?xùn)|路山河自固，才自成一體，成為天下之鎖匙。

    金軍兵力不足，宋朝防守不力，從東到西處處都是戰(zhàn)場。金軍兵力的缺乏，使許多要地失去了價值，才讓王宵獵輕松攻克。當(dāng)然，金軍占領(lǐng)這些地方的時候，也沒有付出什么代價。

    由于金軍在陜西只有三四萬人，又攻不破蜀口，那里實際不再是重要戰(zhàn)場。王宵獵要北上，攻擊的重心，放在了河?xùn)|路，特別是太原城。而金軍的防守，也以太原為核心。

    對于這處重要的戰(zhàn)場，王宵獵不能撒手不管，不親自走一趟怎么放心？

    第654章 我見過她

    河南府衙在臨圜坊，王宵獵買的房子在北邊的延福坊，緊挨著洛河。

    從府衙出來，王宵獵很快就回到了家中。王青秀早已收拾整齊，見王宵獵回來，便由崔青帶路，向北而去。

    到了洛河岸邊，王青秀看著蕩漾的碧水，道：“聽老人說，以前洛河上面舟船如織，現(xiàn)在卻這么冷清，著實令人唏噓。現(xiàn)在這里歸大郎管，但愿能變成原來那樣熱鬧才好?！?/br>
    王宵獵道：“需要時間，慢慢來?！?/br>
    兩個人說著話，一艘小船從洛河里劃來，到了兩人跟前。

    崔青道：“這船接人去畫舫。大娘子小心些，船上不太穩(wěn)。”

    王青秀道聲沒事，與王宵獵和崔青幾個人上了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