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漢之國 第427節(jié)
周贏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陸承看了看周贏的臉色,覺得不妙。按說西路大獲全勝,連都元帥粘罕都斬了,皇帝怎么還會沒有信心呢? 兩個人都是小軍官,有的人知道盛傳王宵獵要做天子的事,有的人管得嚴,并不知道。現(xiàn)在在敵后,知道的也不敢敵說。其實對陸承和周贏來說,就不該談論政治。 送走了陸承和周贏,沈遵一個人坐在房里,思索秦檜府里金國密使的事情。 做為王宵獵在襄陽的最高情報官員,沈遵的手下,當然不只陸承和周贏兩個人。甚至兩個人的作用不大,沈遵只是讓他們盡快熟悉襄陽的局勢。 沈遵原先在杭州初步建立起了一套情報系統(tǒng),很大一部分移植來了襄陽。打聽秦檜府密使的任務,大部分要交給他們了。只是以前沒有在秦檜家用力,比較吃力而已。 沈遵想了又想,還是應該在秦家的下人身上多下功夫。那些仆人、使女,在別人眼里不起眼,卻有大用處。以前呂夷簡做宰相時,就多與胥吏結交,牢牢把持政事堂。有時候那些身份卑賤的人,得到的消息卻很重要。而且秦檜府里有金使,家里已經習以為常,并不會特別防范。 第1012章 閑漢 詹武英是襄陽城里的一個閑漢,諸般吹拉彈唱、蹴鞠賽狗,樣樣精通。金使到了秦檜府上之后,因為愛玩,便請了詹武英去陪伴金使。 這一天,詹武英陪著金使到襄陽最好的酒樓玩樂了一天,吃過晚飯后送金使到秦檜府上。秦檜出門在外,詹武英只好送金使回去歇息。正要走的時候,金使叫住他。 叫英實的金使叫住詹武英,道:“詹官人,這個晚上——晚上能不能找個女人——找個女人來?!?/br> 詹武英不由愣住,一時沒明白金使的用意。 英實漲給了臉,醉醺醺地道:“就是——就是找個女人,來陪我和哥哥睡覺?!?/br> 詹武英這才明白英實說的是什么,急忙道:“秦知府府上——能,能,哥哥請稍待?!?/br> 說完,詹武英看了看另一個使節(jié)索科,見他沒有表示出反對,急忙拱手:“兩位哥哥稱待,我一會回來?!?/br> 見兩人沒有反對,急匆匆去了。 金國派來兩個使節(jié),一個叫索科,一個英實。索科是渤海人,英實是女真人。索科為正,英實為副。按理說大事應該是索科說了算,但實際上經常是英實說了才算。 詹武英興沖沖地離開了秦府,跑向甜井巷。 這兩個金人是粗人,對宋朝了解的不深,這一次買賣有錢賺。本來他們在秦府,想要女人,直接跟秦檜說就可以了。結果還來求詹武英,送到手的錢不賺還是人嗎? 詹武英急急地來到了甜井巷,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蔣三姐。道:“今夜有一筆好買賣,不知jiejie有意否?” 蔣三姐懶懶洋洋地道:“有什么好買賣,你來找我?” 詹武英道:“不瞞jiejie,我這幾天正替秦知府陪著兩個金國人。陪他們吃喝玩樂,今夜不知怎么了,竟然開口問我要女人。實話告訴jiejie,這兩個金國人甚是粗魯,一般的小姑娘只怕陪不了。只有jiejie這種風月中的老手,才可以把他們收拾服服帖帖?!?/br> 蔣三姐嫌棄地道:“原來是女真韃子,不去,不去!” 詹武英見蔣三jiejie拿起架子,道:“jiejie,陪一個人兩貫錢,若是陪兩個人,我給你三貫!去不去?” 蔣三姐平時做生意,一個人只有幾百文,有的時候甚至幾十文。一聽到上了貫,立即來了興致。也雇得不跟詹武英講價了,興沖沖打扮一番,跟著詹武英來了秦府。 到了英實和索科面前,詹武英向英實使了一個眼神,英實立即心領神會。 英實確實是個粗人,當著蔣三姐的面,直接問詹武英:“我們可是有兩個人,你怎么只找了一個人來?” 詹武英道:“二位不要見怪,這樣晚了,找到一個人就不錯了。你們將就將就,用一個人好了?!?/br> 英實摸了摸腦袋:“這如何用?” 詹武英道:“一個用完了,另一個再用,有什么大不了的?” 酒勁上來,索科的眼睛直欲噴出火來。拽著蔣三姐的手道:“哪有那么多話,我先來好了?!?/br> 英實急忙追上去,叫道:“哥哥等等我。怎么那么急?” 詹武英在一邊看著想笑。待要轉身離開,想了一想,轉身站到了窗戶下面。 第二天,詹武英來尋索科和英實。英實道:“昨晚你找來的女人確實不錯,諸般武藝精通,委實過癮。就是價錢太貴了些。你去講一講,下次價錢可要低些。” 詹武英吃了一驚。急忙問道:“哥哥給了多少錢?” 英實道:“她本來要十貫,我說了許多好話,才講價到八貫?!?/br> 詹武英聽了,一拍大腿,好生后悔。自己該與蔣三姐講好的,第二天由自己付錢。沒想到蔣三姐這么心黑,一夜就敢要別人十貫錢。忙連口答應英實,去跟蔣三姐講價錢。 索科和英實昨晚太過勞累,今天上午就不出去了,讓詹武英回去,自己兩人要休息。 詹武英從秦府出來,百無聊賴。先去橋頭喝了一碗餛飩,而后就要街上閑逛。走著走著,就走到甜井巷附過。想了想,徑直來找蔣三姐。 蔣三姐正在屋外擇小白菜,見詹武英到來,道:“昨晚真是一樁好生意,多謝詹家哥哥?!?/br> 詹武英道:“你昨夜真是好手段,那兩個女真人今早累得七葷八素,直到現(xiàn)在還起不來呢?!?/br> 蔣三姐道:“你幸虧找了我去,那兩個韃子花樣百出,一般的小姑娘哪受得了?” 詹武英道:“他們都夸你好本事。——只是早上討賞錢的時候,你可是真敢獅子大開口!” 蔣三姐道:“他們那副色中餓鬼的樣子,我多討些賞錢怎么了?他們應該給的?!?/br> 詹武英有些不甘心地道:“昨晚的事就算了,算你好本事。只是,那兩個人還要找你去,賞錢可不敢這么要了。” 蔣三姐眼睛一亮,道:“他們還食髓知味了。好,只要還找我去,我只收他們一半賞錢好了。” 詹武英嚇了一跳:“一半?你一夜收五貫賞錢?打的什么主意?” 蔣三姐笑道:“那個韃子不是講價到八貫錢了嗎?一半自然是四貫錢。剛好是你昨晚應承的數(shù)?!?/br> “這還差不多?!闭参溆Ⅻc了點頭。 又與蔣三姐閑聊了一會,看看天近中午,便告辭去吃飯。蔣三姐留他在家里吃,他無論如何不肯。 在街上閑逛了一會,詹武英決定去橋頭喝一碗羊rou湯。 搖搖擺擺過了橋,快到羊rou湯飯,就見橋頭上過兩個漢子。一個身材魁梧,一個瘦小精干。 來的正是陸承和周贏二人。 兩人這兩天四處打聽,對秦檜府上了解得七七八八。知道詹武英是陪伴兩個金使的閑漢,特意來找他。 雖然是個閑漢,詹武英天天在金使身邊,可以算是對金使最了解的人了。而且他又是個閑漢,最容易接觸,也最容易套出話來。今天尋了半天,終于在橋頭遇上了。 只要放出手段來,這閑漢如何不上鉤?只要上了鉤,從他口里,何愁不知道金使的行蹤?何愁不知道金國給秦檜的密信寫了些什么?一切都手到擒來。 第1013章 去不去? 陸承和周贏兩人隨著詹武英進了羊rou湯館,左右看了看,到詹武英旁邊的桌子坐了下來。 三人都叫了份羊rou湯,吃到最后,陸承起身去付了錢。周贏幾口把餅吃完,走到詹武英身邊時,突然道:“這不是詹家大官人嗎?這幾天想找你玩耍,可每次去喚你時,都不在家?!?/br> 詹武英抬起頭觀看,見這個人自己并不認識。左右看看,疑惑地道:“你在說我嗎?” 周贏笑道:“詹大官人真是健忘,連我也認識了?!?/br> 詹武英搖搖頭:“不瞞你說,我是真不認識你,許是你認錯了?!?/br> 周贏道:“怎么可能認錯?你是不是住在枯木巷的詹官人?家里有一只細犬,極是兇悍!” 詹武英家里確實有一只細犬,一有人靠近就狂吠不止。這細犬速度極快,在秋天抓野兔是一把好手,詹武英極其喜愛的。見說到家里面的事情件件都對,詹武英不由開始懷疑。 周贏道:“年初的時候,你與我兄弟一起賭錢耍子。后來我們去了外地,你就忘記了吧?” 詹武英仔細想了想,年初的時候自己確實天天賭錢,不定是那個時候認識的?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兄弟,今天有緣再見。只是我不記得你們兄弟的名字,可否告知?” 周贏道:“我叫常仁富,我的兄弟名叫常仁貴,記起來否?” 詹武英道:“記不起來了。但是有什么關系?你們吃完了嗎?過幾日找玩耍?!?/br> 周贏道:“哥哥莫要忘了。我們兄弟如今住在城西的悅來客棧,找我們時,到客棧來就行?!?/br> 詹武英滿口答應,看著周贏和陸承兩人離開了羊rou湯館。低頭仔細想,卻是想不起來自己認識這兩個人。 周贏和陸承離開了客棧,走了一會,道:“我們并不認識詹武英,今日做個由頭,后再找他。若是今天就拉著他做事情,必然惹他懷疑?!?/br> 陸承道:“還是哥哥考慮得細。” 第三天晚上,陸承和周贏興沖沖地來找沈遵。道:“官人猜猜,我們打聽到了什么?” 沈遵淡淡地道:“打聽到了什么” 周贏道:“我們認識了一個陪伴金使的閑漢,叫詹武英。略施小計,就問到了金使帶來的密信內容?!?/br> 沈遵轉過身來,正色問道:“你們打聽到的內容是什么?一字一句,說給我聽。” 周贏道:“爾朝夕以和請,而王宣撫據有陜西、京西、河東,殺吾都元帥。此仇不可以不報。必殺王宣撫,而后和可以成也?!?/br> 沈遵聽得非常認真,周贏說一句,他點一下頭。等周贏說完,沈遵道:“不錯,這信的內容一字都沒有錯,足見你們用心了。我會報到宣撫處,由宣撫參酌。你們要用心與詹武英一直保持聯(lián)系,以后說不定有用處。” 周贏見沈遵并不意外,原先的那份討賞的心思立馬淡了。 沈遵道:“好了,你們回去吧。金使過三五天就要回金國了,你們與詹武英保持聯(lián)系就好?!?/br> 周贏和陸承從沈遵處出來,都悶悶不樂,過了一會,陸承問道:“看沈官人并沒有大喜過望的樣子,為何?” 周贏道:“因為他早已經知道內容了!聽我們復述一遍,只是檢驗自己聽說的對不對。唉,真不能小瞧了沈官人?!?/br> 陸承道:“啊,他早已經知道了?我的天,沈官人真有本事!” 周贏暗暗點了點頭。是啊,沈遵在襄陽的情報系統(tǒng),比自己原來想的強大得多,怎么可能只依賴兩人? 等兩人出去,沈遵起身,來到窗前。 春天已經來了,墻角的迎春花開得正燦爛,玉蘭已經露出了花骨朵,一片春意盎然。 沈遵站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的春光,腦子飛速地旋轉。 金使密信的內容沈遵早已經爛熟于胸,周贏和陸承兩人不過又證實了一遍而已,可有可無。只是這么重大的情報要報上去,必須有情報人員的分析。正是怎么分析情報,讓沈遵犯了難。 秦檜畢竟只是襄陽知府,影響不了朝廷政策,密信能說明什么?可秦檜任的是即將作為行在所的襄陽知府,趙構搬到襄陽之后,他會不會進一步高升? 想了又想,最后沈遵快步走到桌前,抬筆寫給王宵獵的奏報。 王宵獵也在賞春光。 宣撫司的后園里,頭頂上的玉蘭已經鼓開花苞,或白或紫,煞是好看。 汪若海急急走進來,把手中的一份公文交給王宵獵,站在旁邊一言不發(fā)。 王宵獵展開公文觀看。公文是沈遵寫來的,記述了金使的秦檜府里的所作所為,更關鍵的是有密信的內容。 看過公文,王宵獵笑著道:“兀術與粘罕尤如死敵,老死不相往來。這密信里,倒是寫得情意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