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沉默了一會，道：“時也命也！或許大宋啊，命數(shù)到了?！?/br>
    正在這時，一個親兵來報：“太尉，屬下原將領(lǐng)李道，帶五千多兵馬投王宣撫去了。臨行前，李道留下一封信給太尉，言送難太尉親拆。”

    岳飛無所謂地道：“放下吧，我一會拆開來看?！?/br>
    親兵把信放下，告辭離去。

    韓世忠道：“李道是你手下大將，一句不吭去了，太過薄情！”

    岳飛嘆了口氣：“他又能來說什么呢？手下的兵要走，將領(lǐng)如何不走？到我這里來，說得不愉快，兩相難看。”

    韓世忠道：“李道本來是別部將領(lǐng)，是了不是？”

    岳飛道：“他本來獨立作戰(zhàn)，后來劃入我的屬下。我?guī)臅r間不長，本來想好好栽培他，沒想到出這樣的事情?！?/br>
    韓世忠沉默一會，道：“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屬下將領(lǐng)沒有糧秣，走的會越來越多。在王宵獵的手下，雖然只是派到京東占領(lǐng)地方，總是混了個臉熟，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在這里空等有什么用呢？如果正常，王宵獵會做皇帝，到了那個時候，空等著的人也不會好?！?/br>
    岳飛道：“想走的人就走，我不阻攔。但是，我只能在這里空等，不可能投到王宵獵名下?！?/br>
    韓世忠點頭：“以后我就青衣小帽，渡此余生了。不出意外的話，王宵獵做皇帝，盡情享有天下。我靠著以前的儲蓄，也足夠活下去了。最好是兩不相犯，安安穩(wěn)穩(wěn)活下去吧?！?/br>
    說到這里，韓世忠道：“我下的將領(lǐng)中，也有活不下去的。大將呼延通，帶領(lǐng)手下兵馬，也投王宵獵去了。我的將領(lǐng)，都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有四分之一投王宵獵了?！?/br>
    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岳飛滿面愁苦，道：“對這些事情，不聞不問吧。我們已經(jīng)被削了兵權(quán)，問來何用？他們要吃飯，地方官又不肯提供糧草，又為敢撕破臉皮跟地方官廝打，總要有條出路吧?！?/br>
    韓世忠向椅子上一靠，看著天空出神。

    第1088章 奔殺趙州

    七月二十八，王宵獵率領(lǐng)解立農(nóng)和李興，離開大名府，前往趙州。

    之所以選這個時間，因為夏忙時節(jié)，北方的糧草還沒有收下來，作戰(zhàn)對金國不利。而且金兵的特點，兵員不可能全部到位，有很多的困難。

    西邊的董先、譚興平兩師已陸續(xù)到達承天軍寨，各自占領(lǐng)重要地形，準備進攻井陘縣。

    宋朝的井陘關(guān)是沿著滹沱河的支流綿蔓水，順流而下。沿著宋朝的平定軍，一直到偽齊的井陘縣，一路上山高林密，崎嶇難行。金軍防守容易，易守難攻。

    八月初三，到了趙州，王宵獵入駐高邑縣，李興率軍隊入駐趙州駐地平棘縣。

    在帥帳里，王宵獵招開了到達趙州之后的第一場會議，商量戰(zhàn)局。

    看了看眾人，王宵獵道：“現(xiàn)在我軍部署，解立農(nóng)與司令部一起駐高邑，司令部的五千精兵也駐于此。李興則帶一師駐平棘，防范右路。對面的真定府，兀術(shù)帶金兵三萬防守?！?/br>
    王彥道：“我軍雖有優(yōu)勢，但是優(yōu)勢不大。金軍三萬人都是精兵，還帶有三四萬人的阿里喜。真論起來，人數(shù)比我們的還多。這一仗，可是不容易！”

    王宵獵點了點頭：“確實不容易。兀術(shù)的策略與粘罕不同。粘罕不管是阿里喜還是簽軍，全部編入軍中，人數(shù)看起來很多，其實戰(zhàn)力就那么回事。兀術(shù)依然是金軍的精兵戰(zhàn)略，帶有大量阿里喜。女真人打了這么多年仗，阿里喜中的許多人與戰(zhàn)兵只是兵器不同，戰(zhàn)力相差無幾。”

    王彥點關(guān)：“不錯，現(xiàn)在的阿里喜與以前不同，很多是能參戰(zhàn)的。計算戰(zhàn)力時，千萬不能忘了。我們?nèi)绻话讯群妥T興平的兩個師算上的話，對金兵沒有優(yōu)勢。勢均力敵作戰(zhàn)，麻煩很多?！?/br>
    汪若海道：“我們有大約五萬五千人，金軍正兵三萬人，阿里喜比正兵稍差一些，最多算四萬五千人吧。我們還是比金兵的人數(shù)為多。而且，看主帥的安排，五萬人也可以發(fā)揮出七八萬人的效果！”

    王宵獵嘆了口氣：“我們以人數(shù)優(yōu)勢打習慣了，很多人不動腦子了，不知道怎么跟優(yōu)勢的敵人打仗。這樣是很危險的！董先和譚興平兩個師，要攻破井陘，需要一段時間，在那之前，必須以我們的兩個師，與兀術(shù)的部隊周旋。其實從根本上來說，我們有大炮，還是占有優(yōu)勢的。奈何，對很多將領(lǐng)來說，人數(shù)不占優(yōu)勢，就是兵力不占優(yōu)勢。要這樣的想法，怎么行呢？”

    汪若海道：“命令兩個師，確立必勝的信心，堅決要打贏！”

    王宵獵看著解立農(nóng)，道：“解立農(nóng)，你兼任一師之都統(tǒng)，說一說吧。”

    解立農(nóng)道：“我?guī)煆暮訓|路起，沒有參加什么大戰(zhàn)。就是大名府，大多也是敵人投降，非戰(zhàn)之功。說實話，沒有打過，心里沒底啊。作為都統(tǒng)，我對戰(zhàn)爭存有必勝的信心。就是擔心，下面的人頂不住。”

    王宵獵道：“所以各師的都統(tǒng)，要好好訓練各師，要訓練各師必勝的信心，訓練他們必勝的方法。而不能二一推作五，不管不顧了，任憑他們發(fā)揮。在戰(zhàn)爭開始前，要加強訓練！”

    頓了一頓，王宵獵又道：“怎么訓練，各師都有手冊，要按著來。有什么不懂的，要及時問出來。不要師都統(tǒng)往下的團統(tǒng)制、營指揮都一竅不通，只要跟著上面說是、是、是！”

    解立農(nóng)叉手聽令。

    王宵獵道：“北邊的真定府，兀術(shù)肯定是強的，下面的韓常更有萬夫不擋之勇，不可以等閑視之！兩軍人數(shù)相差不多，說實話，心里有些沒底中。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熬過這一段時間?！?/br>
    會上林林總總，說了很多。越是心里沒底，說的越多。直到傍晚，會紛紛散去。

    到了晚上，王宵獵一個人在院子里面，看著天上的繁星。

    晚上沒有月亮，只有星星散布在天上，眨著眼睛?？粗@繁華的人世間，幽遂而深遠。

    星光下，王宵獵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總覺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一頭怪獸，在黑夜里盯著自己，隨時會出來吃人。

    平棘縣是趙州駐地，是歷史名城，境風古跡甚多。

    李興帶兵趕到趙州的時候，天已近傍晚。打火做了飯，天就黑了。李興看著夜色，想了一會，安排睡覺。為了訪止萬一，派了五十余名偵騎出去，廣泛偵察趙州一帶。

    三更時分，全軍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在趙州北邊十余里外，漸漸冒出人來。

    韓常出了一口氣：“我們隱藏了好久，才躲得過宋軍的眼線。前方駐扎的是宋軍李興所部一個師，據(jù)說有兩萬五千人。入了城的，據(jù)說有一萬八千人。一萬八千人，不好打啊。如果去攻堅城，無論如何也打不開。我們已經(jīng)派了人入城去，為我們打開城門。能不能成功，就看他們的了！”

    夜色中，韓常的一只眼睛幽幽閃著藍光，嗜血地看著前面的趙州城。大手一揮：“殺！”

    隆隆的馬蹄聲在夜空里飄過，肆無忌憚地在夜色里飛馳。大軍所過之處，把宋軍偵騎捕殺一空，掐掉了所有的眼線。離得遠時，城里聽不見什么聲音。離得近了，什么都晚了。

    看看離得近了，韓常拿出一枝火把，舉在手里，幾乎馬不停蹄地向趙州奔來。

    隨著馬蹄聲轟隆，城里的士兵被嚇了一跳。一萬八千士兵，幾乎把城中的空地都占滿了。紛紛爬起來，聽從各自首長的安排，向空地跑去。

    但由于人太多，哨聲互相干擾，許多士兵都跑錯了位置，亂哄哄的。

    隨著金軍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北城門慢慢打開，吊橋落了下來。

    韓常到了城外，猛地一提韁強，踏上了吊橋。馬蹄飛快，眨眼之間就入了城。

    韓常站到城門下面，大喊道：“凡是大金的軍隊，快快入城！見到宋軍格殺勿論，不要浪費唇舌！”

    后面的兵一齊應(yīng)喏，紛紛進了城。

    看著入城的兵馬很快過了二百，韓常出了一口氣。道：“大軍入城，看宋軍還有什么本事！殺！”

    說完，急催跨下馬，向城里奔去。

    第1089章 突然襲擊

    金軍排成隊形，低頭向前砍去。宋軍沒有任何準備，來不及做一丁點準備，只能束水待戳。一時間殺聲震天，宋軍的慘戰(zhàn)讓人不忍卒睹。

    韓常面色冷峻，手中長槍似毒箭一般，劃過宋軍的咽喉?？邕^幾步，身后堆滿了宋軍的尸身。韓常抬起頭來，看著前面密密麻麻的宋軍，像是無頭螞蟻一樣。從門里源源不斷涌進的金兵，殺人如麻，不禁露出了笑意。

    李興深吸了一口涼氣。沒有想到，初進趙州城，疏忽了一瞬間，就釀成了這種大禍。城里面擠滿了宋軍，連列隊都來不及，被金兵不顧一切地砍殺了過來。這可如何是好？

    炮兵指揮柴旦道：“都統(tǒng)，州城本來不大，炮兵射程可以全覆蓋。前面有軍兵頂著，后方趕緊展開炮兵。等到金軍殺到這里，用大炮轟他們！”

    李興猛地回過頭來，道：“好！周圍的軍兵，你要用哪個，便用哪個！”

    柴旦道：“我們炮兵全部歇在這里，有一千多人。使用他們，還有多出來的呢！”

    說完，柴旦指揮著炮兵，安裝炮位。

    城里有二十多門火炮，如果把炮全部排開，占滿全部城池還可以排兩排?，F(xiàn)在哪里還有地方？柴旦只好在不大的地方，把炮排成五排。炮位紛紛錯開，后面的炮把空插到前排的空里。

    如果正常排死，五排炮位，也要扯開一兩百步。由于空間所限，幾乎擠到了一起。放炮的時候，驚天動地的炮聲能把炮兵的耳朵震聾。柴旦管不了那么多，只要把炮排開。

    李興平定了一下心神，腦袋慢慢清醒過來。

    前面的兵是無法可想了，只能聽天由命，跑出去一個是一個。后面的兵丁還可以指揮，排成陣勢。

    扎緊了身上的衣服，披上了戰(zhàn)衣外袍，方便士兵認識自己。李興扯噪子喊道：“第五師聽命，聽從你的指揮使、都頭指揮，排好陣形，拿好武器！聽從指揮的命令，進行戰(zhàn)斗！”

    穿過人流的縫隙，李興不斷地向前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到了城池的中央大街，換另一條路折返。如此來來回回為停地奔跑，喊的噪子都啞了。

    在李興的奔跑下，斷斷續(xù)續(xù)有了秩序。在金人壓力不那么大的地方，漸漸開始整隊，慢慢有了戰(zhàn)斗力。

    隨著金兵不斷沖進城來，二百人、五百人、一千人，人數(shù)不斷地增多。人數(shù)越多，戰(zhàn)斗的攻擊面也就越大，把整個州城全部包了起來。向前面低頭猛砍，宋軍要么倒了下去，要么掙扎著逃跑。

    韓常騎在馬上，隨時查漏補缺。有特別能打的宋軍，韓常騎馬過去，一槍捅倒。

    金兵的氣勢如虹，壓著宋軍不斷前進。依照這樣的局勢發(fā)展下去，金兵會不斷前進，直到把宋軍壓出城去。只要把宋軍壓出城去，再砍殺一陣，今日就大獲全勝了。

    韓常抬起頭來，在火把的微光中，只看見前方黑壓壓的宋兵。由于到得晚了，宋軍很快休息，武器裝備完全沒有展開。突然被金軍襲擊，站起來的宋兵也很茫然。武器很可能不在身邊，過又過不去。

    看著宋軍忙亂成一團，自己的軍隊如洶涌的海水一般，遠遠無際。韓常覺得心里暢快，不由大喊一聲。道：“殺向前去，把宋兵全殺死！今日痛痛快快殺一場，出一出胸中惡氣！”

    看見前頭一個宋軍神不可擋，手中握著一把長刀。凡是有金兵上去，被他一刀一個，砍翻在地。

    韓常一聲長嘯，飛快地騎馬趕過去。只是一槍，把那個神勇的宋軍刺翻在地。厲聲道：“任你jian似鬼，直娘賊，今夜一樣是個死字！誰敢不服？速來吃我一槍！”

    神勇的宋兵死了，潮水一樣的金兵向前殺去，一會就殺到前方去了。

    韓常舉目四顧，只覺得興奮異常，胸中充滿了力量。覺得自己只要向前殺去，可以把宋軍全殺光。

    看著金兵越過了街道，把宋軍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可后退又退不動，只能干站著等死。

    李興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心如刀攪，面上如死灰一樣。真想上前與金軍拼死一搏，死就死了，好歹拉幾個金兵墊背?？伤诬娮钪匾膯栴}，是現(xiàn)在沒有組織，只能任憑金軍砍。只有組織起來，才有與金軍拼殺的能力。

    “第五師聽命，我是都統(tǒng)李興。聽從你的指揮使、都頭的指揮，排好戰(zhàn)斗的隊形，拿好武器，與金軍拼命！”

    李興不斷地來回奔跑，噪子喊出血來，血跡從嘴邊流下。李興全然不管，只顧奔跑著。

    經(jīng)過李興的呼喊，越過了中央大街，宋軍慢慢有組織力了。一旦組織起來，宋軍就表現(xiàn)出了戰(zhàn)斗力。初時的宋軍只能向金軍反擊，反抗微不足道。隨著金軍向前，這種反抗越來越強力，漸漸能還手了。

    韓常也感到了這種變化，不由大怒道：“已經(jīng)死了多少人？竟然敢還手？兒郎們，給我殺，把宋軍的銳氣徹底殺下去！殺了宋軍，踏著他們的尸體前進！”

    手中長槍如毒蛇一般，從面前的宋軍身體中刺了過去。

    李興跑過最后的幾排，嘴里含著血，眼睛已經(jīng)變得模糊。只是本能在驅(qū)使他跑運，完全沒有感覺了。

    突然，人群里伸出一只大手，把李興拉住。李興看著柴旦，木木的，好像不認識他了。

    柴旦道：“稟都統(tǒng)，大炮已經(jīng)準備好了?！?/br>
    李興根本不知道他說什么，只點頭說了聲“好”，就要轉(zhuǎn)過身去。

    柴旦回大了音亮，道：“稟都統(tǒng)，大炮已經(jīng)準備就緖，可以發(fā)射了！”

    李興搖了搖腦袋，終于清醒了過來。道：“你說什么？什么準備好了？”

    柴旦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道：“是大炮準備好了！”

    李興猛地回復(fù)了過來，拉住柴旦道：“準備好了？大炮準備好了？”

    柴旦沉聲道：“稟都統(tǒng)，大炮已經(jīng)準備就緖！炮兵做好準備，隨時可以發(fā)射了！”

    李興深吸一口氣，回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