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漫當然知道那是余婷婷的“死亡藝術(shù)”，她根據(jù)林美紅懷疑林河被替代，還有非常世界里接連出現(xiàn)的兩個余婷婷，多少有了點猜測，和孔知晚所見的場景不謀而合。

    但她不會和孔知晚說這些，以敷衍為主要思想溝通，但石漫又怕孔知晚夜半無人傾訴，把自己拽入詭譎的思緒里不可自拔，于是安靜聽她說：“還有嗎？”

    “還有?！笨字韰s沒繼續(xù)，她將手機放在桌面，輕輕一推。

    石漫還沒看見是什么，先條件反射地不詳，孔知晚每次一有這個動作，要么就是親筆校規(guī)，要么就是練習冊或者被改的申請表，就沒一件好事。

    她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shè)，把能想到的倒霉事都想了一遍，然后百毒不侵地睜開眼，穩(wěn)重地接過倒霉盲盒，手卻一下子抖了。

    很好，還有第一百零一種毒。

    石漫顫顫巍巍地看著聊天界面里，鄭康和孔知晚關(guān)于校園怪談的交流，還有什么“線人”、“合作”等亂碼七糟的可怕名詞，她像看不懂中文：“這是什么？”

    “年紀輕輕能到副隊長，應該不至于字不認識？”

    “——鄭康那狗?。　笔难揽p里擠出幾個字，她猜到她獨自處理后續(xù)的時候，鄭康會和孔知晚簡單解釋一下，也有她的默許在，但她以為頂多就是“公安的秘密任務(wù)”，結(jié)果這才聊多久就成“和公安合作的線人”了？

    她把手機懟到孔知晚的面前：“你怎么和他胡鬧，他長得就不靠譜，你那么聰明你看不出來？我們的分內(nèi)事你一個外人摻和什么，當拍諜戰(zhàn)警匪片嗎？那校園里都是些什么鬼東西你清楚嗎？”

    孔知晚氣定神閑地抽回手機：“現(xiàn)在愿意聊這些了？”

    “我不同意。”石漫冷著臉，“作廢?！?/br>
    “很有封建官僚的獨斷味道?！笨字砥疯b后贊賞了一下，然后真誠地請教，“可你剛才不是說你只是副的，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嗎？”

    她假模假樣地看了一眼表：“現(xiàn)在這個時間，你們的正隊已經(jīng)過目了，沒給你打電話？那看來不用你cao心了，石副隊?！?/br>
    “……”石漫徹底跨下臉，算是明白插播的這頓牛rou面干什么用了，“孔知晚，你算好的是吧？”

    孔知晚不在意她的低氣壓：“我入職兩年，七中的確如外界所說，在激流勇進的爭斗里躺平得與世無爭，比別的學校不知道輕松多少，但給我感觸更深的是另一件事，七中在看似毫無標準的外表下，內(nèi)里其實很排外?！?/br>
    石漫微頓：“比如原定的化學競賽組？”

    “競賽組本來也是有資歷的老師才能帶，雖然它本質(zhì)上仍然是一個社團?！笨字碚f，“重點在他們態(tài)度的改變，首都那邊兩所名校給我拋過橄欖枝，但我執(zhí)意回烏城，回絕后這邊的重點校也來找過，啊，包括我們的母校實驗中學，最后被七中高薪聘……”

    “執(zhí)意回烏城？”石漫皺眉打斷她，“你那成績，全國隨便挑吧，回這干嘛？”

    孔知晚壓了一口飲料：“石副隊大二就退學謀了高就，怎么還知道我成績不錯？”

    “……推測，推測不行？”石漫也掩飾性地喝橙汁壓了壓，“孔學神自從高二登頂?shù)谝恢?，就沒再下來過吧？”

    孔知晚淡定點頭：“我一直都是上面的?！?/br>
    “噗！”石漫嗆得猛烈咳嗽，雙眼瞪圓了，“你別以為到了深夜就可以轉(zhuǎn)到深夜頻道，注意形象?！?/br>
    “我只是順著你的話。”孔知晚有點無辜，好像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大反應，“我的確在上面，怎么了嗎？”

    她絕對是故意的，但石漫再問只會顯得她自己思想有問題，她努力憋住要脫口的勝負欲，吃了啞巴虧后愿意聊正事了。

    石漫也不是什么沒接觸過社會的傻白甜，很快猜到了事情的走向：“所以一開始他們供著你這個高材生，甚至許諾你可以加入競賽組……組長夠嗆，應該是副組長或者助理老師？主要還是觀摩，為了你以后盡快上手做準備?！?/br>
    孔知晚將告訴鄭康的話又說了一遍，石漫明白了：“但你發(fā)現(xiàn)了不該發(fā)現(xiàn)的事，重視和栽培就變成了敲打，說真的，這你不跳槽？”

    “烏城的氣候比較適合我。”孔知晚笑得無懈可擊，“人對故鄉(xiāng)總是有特別的情感，其實我也算一個念舊的人？”

    她心里說，不是的，她只是念一個人。

    “七中領(lǐng)導層和老師們的關(guān)系不錯，尤其是和每個學年或科目組的領(lǐng)頭，但以我之見，與其說是工作關(guān)系和諧，不如說他們更像被同一個秘密綁在一起，成了一張扯不開、而且越來越緊的網(wǎng)?！笨字碚f，“我很好奇?！?/br>
    “你不會好奇?！笔Я它c審視，她冷靜地說，“你是一個高學歷被招收的‘新老師’，適應工作才是你‘該’做的?！?/br>
    她了解孔知晚……孔知晚每成為一個“角色”，只會去做“角色”分內(nèi)的事。

    在這點上，孔知晚幾乎有種偏執(zhí)。

    “原本是這樣?！笨字磔p聲，“但它盯上我了，石漫，這座校園的背面?！?/br>
    她冷靜又肯定，完全不像一個突然遭遇非常和怪異的普通人：“圖書館學生的事之后，這不是我第一次進入‘那邊的世界’……也不包括前幾天你背我的那次。”

    “你之前就進去過？”石漫眉鎖得更緊，然后才反應過來后半句話，矢口否認，“我什么時候背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