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實教做人。

    錦繡很快讓大家認(rèn)識到，他們雙方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和元錦繡對上，簡直是找虐，虐著虐著，虐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這已經(jīng)不是先生第一次這么夸錦繡，也不是最rou麻的夸錦繡了，幸好錦繡能穩(wěn)得住，課后憑借他“書院武力值扛把子”的名號，和大家很快打成一片，要不然他不是被同學(xué)們孤立了，就是被先生們給捧的飄了。

    錦繡坐下后，小野馬突然出聲：“你為什么不藏拙？藏拙，表現(xiàn)的和真正的小孩子一樣，不是能省去很多麻煩嗎？我相信你能做到?！?/br>
    錦繡很不屑的翻個白眼兒：“我是行動力受到年齡限制，又不是智商受到限制，既然上天讓我做個平平無奇的小天才，我為什么要表現(xiàn)的像個小蠢蛋？”

    對錦繡的說詞小野馬不置可否，幽幽道：“可是你現(xiàn)在去外面問問大家，對元錦繡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大家肯定脫口而出——扛把子！要不要和我打賭？”

    錦繡一噎，這個他還真不敢肯定。

    仔細(xì)一想，雖然他最近總被各位先生們花式夸獎，但走在路上，遇到的同窗和他打招呼，依然是那句“大哥好！”

    這三字兒，怎么看都不像是斯文人間互相見禮的樣子。

    小野心說：你真是沒有丁點兒自知之明。

    嘴上卻道：“眼見為實，你自己觀察吧！”

    錦繡完全沒將小野的話放在心上，錦繡自認(rèn)為是個非常自信的人，剛才片刻對自己的懷疑，自覺已經(jīng)對不起如此自信美麗的自己，這是個錯誤，決不能將錯誤進(jìn)行到底！

    這天錦繡剛從先生的住處回來，半路聽見幾個學(xué)生在討論：“今年的小試，書院縣試通過的學(xué)兄有二十幾位，下月要參加府試，要是府試都通過的話，咱們書院的童聲又要多好多了！”

    小試，又稱童生試，小考。

    “情況還是不太樂觀，每年府試鎩羽而歸不在少數(shù)，我什么時候才能得先生應(yīng)允，參加小試??！”

    “有十幾人也很厲害了不是嗎！咱們書院的通過率，在整個府城也是名利前茅的！還有你也別羨慕別人了，好好讀書，先生自然會認(rèn)可你的實力！別整天想東想西的！”

    “哎，我聽人說，這屆新人里，有兩匹黑馬一騎絕塵，在新人中很有名聲，先生們對那兩人也很看重，也許我這學(xué)兄要和學(xué)弟一起參加小試了！”

    “噗！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扛把子’小孩兒和鄉(xiāng)下來的楚舟吧？”

    “是啊，聽說這兩人非常有名，在新人中有很高的呼聲。”

    “算了吧，那可不是什么好名聲，一個怪力小孩兒，一身的蠻力，估計先生們也是不想惹麻煩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不管的。

    至于另一個，就更沒意思了，只知道蒙頭讀書，從不與人交際，呆頭鵝一樣，除了先生們，沒人知道他什么水平，也就進(jìn)書院時被傳的神乎其神，依我看，此人八成是哪個先生使了關(guān)系送進(jìn)來的，哪有什么真才實學(xué)，這不一進(jìn)來就徹底偃旗息鼓了?！?/br>
    兩人聲音逐漸遠(yuǎn)去，錦繡和面無表情的楚舟，視線通過一道墻中間的窗口對上，兩人仿佛什么都沒聽到似的，一點兒尷尬都感覺不到。

    錦繡打算先走一步，剛才聽到幾人提起小試，他才想起四月的府試快開始了，也不知道二叔家的兩個堂兄今年府試能不能過。

    沒成想，楚舟突然出聲道：“你上次借我的書，我抄完了，順便幫你多抄了一本，給你！”

    說著從墻中間的窗戶遞過來。

    錦繡低頭一看，確實是他上次借給楚舟的書，是元老爺不知道通過什么途徑尋來的一本前朝大儒的詩集，現(xiàn)在市面上很難見到。

    讀書人借書這種事兒，有一就有二，自從楚舟向錦繡借了一次后，就有后面的無數(shù)次。

    錦繡接過書瞅了一眼，很隨意道：“我那里還有其他的，你要喜歡自己拿去抄。哦，對了，我昨天看你有本兒農(nóng)業(yè)雜書，借我抄一下?！?/br>
    楚舟也答應(yīng)的很輕松：“在我宿舍床頭，你自取去。”

    說完兩人點頭示意，各自離開。

    直到四月底，府城傳來消息，二叔家的三位堂兄，大堂兄元啟珍，二堂兄元啟稱，三堂兄元啟夜三人，均過了童生試，成為了貨真價實的童聲，拿到了參加院試，成為秀才的資格。

    二叔一家子高興壞了。

    錦繡是如何得知二叔一家高興壞了呢？這要從這天中午說起。到了午飯時間，錦繡想活動活動手腳，就讓周文自己回宿舍休息，他獨自一人步行至?xí)洪T口取飯食。

    然后，驚訝的在在家馬車旁看見了從車上爬下來的，一臉喜氣的二叔家的下人。

    來人見著錦繡，二話不說，上前一揖，滿臉含笑對錦繡道：“小的見過錦繡少爺！我家夫人讓我來此，特意來向錦繡少爺?shù)老?，我家三位少爺，均通過了今年的府試，夫人吩咐，讓小的一定要將這個喜訊告知于您，讓您也沾沾喜氣兒！”

    錦繡面無表情，心想你家夫人怕不是有病病吧？這腦回路和cao作都太迷了，我有點兒理解不來！

    錦繡視線轉(zhuǎn)向在一旁尷尬的腳趾抓地的自家下人。

    下人立馬上前，在錦繡耳邊低聲為他解惑：“二老爺家已經(jīng)派人去家里報過喜了，老爺讓壽管家將人打發(fā)了，這是后來二老爺夫人又打發(fā)來的，說是一定要跟著小的，親口將這好消息告訴您！”

    錦繡嘴角直抽，對他這位腦回路清奇的嬸娘無語至極，懶得和一個下人計較，只用幾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吩咐自家下人：“咱家和二叔家離的可不近，你們回去的時候捎人家一程，免得在書院門口坐不上順風(fēng)車，走回家都大半夜了！也不知道咋想的！”

    說完也不看那人憋悶的臉色，小小的身子，拎著兩個大食盒，健步如飛，平穩(wěn)異常的走進(jìn)書院。

    元錦繡拎兩個比他還高的食盒在書院狂奔的場景，已經(jīng)成了書院一景。眾人已經(jīng)從最開始的驚訝到現(xiàn)在的見怪不怪，只能說，讀書人在某方面的接受程度，就是比普通人強許多。

    行至宿舍，兩人洗手吃飯，錦繡簡單將書院門口發(fā)生的事告訴周文，周文想起之前在二叔家私塾發(fā)生的一切，無語的翻白眼兒。

    “按照規(guī)定，院試三年兩試，一為歲試，一為科試。逢寅、審、巳、亥年舉行科試，逢丑、未、戌、辰、年舉行歲試。

    童生可在三年內(nèi)參加一次科試和一次歲試。等府試通過，成為當(dāng)?shù)厣鷨T，才算是有了秀才功名。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三位堂兄的水平，考了這么多次，才勉強通過府試，二嬸就這么大張旗鼓的，恨不得昭告天下，也不怕別人笑話！”周文十分不理解道。

    錦繡美滋滋的喝口羅宋湯，瞇著眼笑瞇瞇道：“何止呢！你不知道當(dāng)時二嬸派來的下人說話有多大聲！恨不得路過的所有人都聽到的樣子，像極了騎射課上瘋球了的馮舒年。

    大家伙兒看他的眼神，鄙夷中帶著憐憫，憐憫中夾雜著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中摻雜部分無法共情。

    作為當(dāng)時站在他對面的我，感覺略丟人。幸好我是個斯文人，這點兒傷害還能抗??！”

    兩人正說著，院子里就傳來馮舒年的大嗓門嗷嗷叫：“錦繡，錦繡，我聽人說，你兄長過了府試，他家來人給你賀喜來了？”

    錦繡和周文對視一眼，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但另一方面，又覺得不可思議：“怎么消息傳的這么快的嗎？我這才回來不到一盞茶時間呢！”

    馮舒年風(fēng)風(fēng)火火沖進(jìn)屋子，隨意給自己倒杯茶，咕嚕咕嚕喝了，簡單用手在嘴上一擦，啪嘰一下坐在椅子上，才有空回答錦繡的問題。

    “嗨，別提了，你說你家人到底咋回事兒?。繍灺暟l(fā)大財?shù)牡览砜傇摱冒?？咱書院考了好幾年童生試沒過的也不少吧！大喇喇聽了那話，心里能舒服才怪！

    加上這次府試，光是咱們書院，就有八位學(xué)兄沒過，心里正不舒服呢，看見別人在自己面前炫耀，那還了得？

    這要是我?。∥叶嫉糜X得你家是故意跑我跟前刺激我，諷刺我的！因此消息比平常傳的更快！你小心回頭有人跑你跟前說酸話！”

    錦繡聳肩：“這事兒還真不能怪我！”

    馮舒年一想也是：“這里面最冤的就是你了！”

    事實上，元老爺也被二弟妹的cao作氣的不行，錦繡休沐回家才知道，二嬸派來的下人，并不是在元家，經(jīng)過壽管家的同意才尾隨送飯的下人一起去書院報喜的。

    元老爺生氣的直拍桌子：“你二嬸是越活越糊涂了！她竟然讓人半路攔截咱家馬車，說是經(jīng)過你爹我的同意，要第一時間給你報喜，讓他加下人搭乘咱家馬車一起去書院給你惹麻煩！”

    錦繡都驚呆了。

    “不是，爹，我二嬸都這樣了，二叔都不管的嗎？”錦繡表示很疑惑，畢竟元二叔看起來可不像這么傻的人。

    元老爺晦氣的直皺眉：“怎么管？又沒犯大錯，你二嬸為你二叔生了三個嫡子，就算啟光被你二嬸教的不是好賴，但你啟珍和啟稱堂兄，在同齡人中，算的上佼佼者了。

    就算為了你兩個堂兄的面子好看，也不能拿你二嬸怎樣?！?/br>
    錦繡喃喃：“那我二叔實在太慘了些！”

    元老爺沒好氣的揉一把錦繡腦袋：“慘什么？萬事有因必有果，你又怎知你二嬸的今天，不是你二叔給縱出來的呢？”

    錦繡咋舌：“看來這又是一段令人深思的故事了呀！”

    看元老爺還想嘮叨，錦繡抓緊道：“不管怎么說，三位堂兄能通過府試，成為童生，都是值得高興的事兒！怎么說我和阿文哥都在二叔家私塾讀過幾天書，需要我們上門祝賀嗎？”

    元老爺搖頭：“這倒不用，你二叔讓人傳來話說，他將你堂兄他們拘在身邊讀書，沖刺明年的院試，從此后閉門謝客，誰都不見。”

    周文一進(jìn)屋就聽到姑父這么說，開心道：“真是太好了！我也不想去二叔家見到啟光那張臉，小小年紀(jì)，一天到晚看人的眼神陰惻惻的，看的我心里發(fā)毛！”

    第40章 七年后   讀書小組

    周文私下對錦繡道：“本來我覺得三位堂兄過了童生試, 明年順順利利通過院試，成了秀才，才是對大家都好的選擇?！?/br>
    周文神色有些低迷, 悶悶不樂的：“可我現(xiàn)在又覺得不一定。”

    錦繡好奇道：“你前些日子不還說, 等堂兄們成了秀才，咱們家人出門后，跟人打交道，報出啟珍他們是咱們家親戚，也能長面子不是？”

    周文撇撇嘴：“可我昨兒去武館的路上遇到元啟光那小子，見了我是這樣看的！”周文做了一個用鼻孔看人的沙雕表情。

    錦繡被逗的不行，連連擺手：“阿文哥，你這張臉，做這種表情, 容易讓人夢想幻滅。答應(yīng)我，以后別這樣了！”

    周文心里還是不得勁兒, 錦繡拉著人轉(zhuǎn)移話題：“前日先生講的一個問題，我當(dāng)時聽著覺得聽明白的, 現(xiàn)在又有些迷糊, 阿文哥你幫我看看可好？”

    周文嘴上道：“寶兒你都不行的問題, 一般我也不行！”

    行動上很誠實的翻出自己的讀書筆記給錦繡看。

    錦繡笑瞇瞇道：“真男人怎么能隨便說不行？來！阿文哥, 咱們一起努力讀書！爭取也早日考個秀才出來！”

    周文一聽就覺得不靠譜，連連擺手：“不不不！這個我真的不行！一說考試我就頭疼, 我還是喜歡跟著楚師父習(xí)武！我將來是要做大俠的人，讀書勉強認(rèn)幾個字就夠了！”

    錦繡眼珠一轉(zhuǎn), 換了個說法：“阿文哥，啟光在大街上用鼻孔看你的時候，你在想什么？”

    周文很誠實的回答：“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套麻袋揍的他爹媽都不認(rèn)識才能解氣！”

    錦繡又問：“那現(xiàn)實呢？”

    周文十分喪氣：“現(xiàn)實是我礙于情面, 還要好言好語的用熱臉貼冷屁股，免得被外人見了，說我們家沒教養(yǎng)?！?/br>
    錦繡循循善誘：“如果有一天，咱們二人也和啟珍堂兄他們一樣，早早的過了童生試，然后又過了院試，成了秀才，到時候爹走出去該有多風(fēng)光？

    你就可以理直氣壯的用鼻孔將啟光看回去，保管他也只能咬牙忍耐，屁都不敢放一個！

    還有，到時候你就是真正光宗耀祖了！你們老周家在你手里發(fā)達(dá)了，一人庇佑一個家族，這是何等榮光！阿文哥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周文被錦繡忽悠的熱血上頭，完全忘了他們老周家真正意義上，只剩他一人了。

    握著拳咬牙切齒道：“就為了將來能惡心回去元啟光，我也要好好讀書！”

    錦繡滿意的笑了，拉著周文的手道：“很好，阿文哥你跟我來，我要給你看個大寶貝！”

    然后，在周文震驚的目光下，錦繡拿出了足有兩掌厚的讀書筆記，珍而重之的交到周文手上。

    言道：“這是我近幾月的讀書心得，還有部分與先生討論的疑難點，事無巨細(xì)，我認(rèn)為重要的都寫在上面了，可以說是我的心血，阿文哥你可要好好看啊！”

    周文：“……”

    周文手捧厚厚一摞讀書筆記，暈暈乎乎感覺自己被套路了，具體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只能被錦繡牽著鼻子走。

    讀書的日子對錦繡來說，就是不斷充實自己，順便不斷向周圍人宣布他是個斯文人的“事實?！边^的無比愉悅。

    但對周文來說，就是血淋淋的被欺壓的童年，沒有絲毫人權(quán)可言，誰叫在書院里，他的成績墊底呢？讀書人不出成績，就是垃圾。

    眼見著周文的讀書熱情逐漸下降，錦繡眼珠一轉(zhuǎn)，將隔壁住的三人也拉入讀書小組，每天陪周文一起吃苦受難，大家在錦繡和楚舟的雙重壓迫下，三人成了難兄難弟，有苦說不出。

    周文看著有人陪自己吃苦，心理才稍微平衡一些，勉強接受了自己要被長期壓迫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