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時間沖淡傷痛的前提……

    安靜的人生經(jīng)歷很傳奇，卻又不帶任何玄幻色彩，她得到的一切，都是通過雙手和頭腦一點一點掙回來的。

    經(jīng)歷變故之后，她也抱怨過，絕望過，也曾在漫長的暗夜蒙著被子嚎啕大哭。只是，第二天洗了把臉，就迎著太陽重新出發(fā)了。

    扛著所有親戚的反對，她毅然決然賣掉了父母留下的房子，支付完弟弟在特殊教育學(xué)校的昂貴費用，又把meimei送去寄宿中學(xué)，同時申請了貧困助學(xué)金。

    而她自己，白天在培訓(xùn)機(jī)構(gòu)上班，晚上做家教、寫小說、指導(dǎo)別人寫論文……凡是能用知識和專業(yè)技能賺錢的工作，她都做過。

    直到meimei高中畢業(yè)，也開始寫網(wǎng)文賺錢，她才重新拿起書本，短短兩個月就成功上岸，考上了大學(xué)輔導(dǎo)員。

    當(dāng)時，在幾位面試者中，她是年齡最大、學(xué)歷最低的一個，原本機(jī)會渺茫，是她說的一段話打動了面試官。

    “早戀，叛逆，肄業(yè)，家庭變故，這些我都經(jīng)歷過。我想，我或許比那些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母卟纳m合做一個‘輔導(dǎo)員’。”

    “在將來的工作中，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學(xué)生，一個和他們有著相似經(jīng)歷的老師可以更理解他們，更心疼他們，更愿意掏心掏肺地幫助他們?！?/br>
    “我或許不能向他們展示怎樣才能成功，但我可以用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告訴他們，如何少走彎路。”

    “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學(xué)生，就像當(dāng)初，我沒有放棄我自己。”

    就這樣，她拿到了這個崗位。同時也熬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階段。

    在校工作期間，她攢夠了足夠五年的房租和生活開銷，推掉了所有兼職，讀完了在職碩士，今年正努力發(fā)表ssci，準(zhǔn)備申請教育博士。

    她是個女強(qiáng)人嗎？

    從性格來說，不是。

    安靜老師的為人就像她的名字，安安靜靜，溫聲細(xì)語，就連走路都是不慌不忙的。

    從經(jīng)歷來看，似乎又是。

    她把別人刷劇、玩游戲、看小說、談戀愛、睡懶覺的時間用來做兼職。

    當(dāng)別人抱怨生活的不公，哀嘆付出得不到回報，焦慮論文難搞、工作不順的時候，她在埋頭行動。

    開學(xué)第一次班會，她就對學(xué)生說過：“人之所以會焦慮，大抵是因為想得太多，做得太少。這種人往往會產(chǎn)生一個錯覺，以為想完了就是做到了，當(dāng)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的時候，就會更加焦慮，如此惡性循環(huán)……倘若把焦慮的時間拿來行動，就會發(fā)現(xiàn)，這世上就沒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br>
    這段話被林呢喃記在備忘錄里，成了她大學(xué)四年的座右銘。

    正是因為經(jīng)歷過這些，安靜老師才成了學(xué)生眼中會寫詩，會教課，從容又優(yōu)雅的人。

    “我會像她一樣。”林呢喃說。

    “你會比她做得更好?！鳖櫽鹞⑿Φ?。

    “我會的。”林呢喃重復(fù)。

    她能感覺到，湖面上的迷霧正在消散，只要再從容一些，多愛自己一些，總有一天會走出這片沼澤，重新?lián)肀ш柟夂颓嗖荨?/br>
    下午要去醫(yī)院復(fù)查。

    林呢喃有些緊張，如果身體指標(biāo)還是不行，就得住院治療，這是她先前答應(yīng)顧羽的。

    醫(yī)生看過檢查單，欣慰地說：“這周恢復(fù)得不錯，如果能繼續(xù)保持的話，用不了多久就能停藥了。”

    顧羽比林呢喃還高興，當(dāng)著醫(yī)生的面就把林呢喃抱住，親了一大口。

    外面等著叫號的患者都蒙了：確定這是精神科，不是婦產(chǎn)科之類的吧？

    一切都在變好。

    回家路上，顧羽接了個電話。

    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凝重，又很快恢復(fù)正常，如果不是林呢喃一直專注地看著他，一定發(fā)現(xiàn)不了。

    “公司打來的？”林呢喃問。

    “嗯?！鳖櫽鸷斓貞?yīng)了一聲。

    林呢喃沒再追問，轉(zhuǎn)而跟他商量起“團(tuán)建”的事。

    《少年時》雖然拍完了，工作群卻沒解散，小伙伴們打算趁著過年敲顧羽一筆，公款旅游，提名最高的就是麗江、三亞、馬爾代夫。

    “今年情況特殊，南邊肯定是去不了了，挑個近點的?！鳖櫽鹈嫔绯５卣f。

    “那就去保定吃驢rou火燒，夠近吧？”林呢喃配合地開著玩笑。

    “順便去狼牙山滑個雪？”

    “這個可以有。”

    林呢喃發(fā)到群里，小伙伴們嗷嗷直叫。

    “帝王蟹級別的火燒嗎？”

    “阿爾卑斯級別的滑雪場嗎？”

    “有溫泉桑拿大保健嗎？”

    “……”

    林呢喃臉上始終掛著笑。

    顧羽發(fā)揮出影帝級演技，完美地藏起了滿心的擔(dān)憂。

    晚上，倆人破天荒沒點外賣。

    顧羽下廚，一邊百度一邊手忙腳亂地做了里脊rou和南瓜湯。別說，味道還不錯。

    林呢喃請木清揚過來吃。

    三個人的晚餐，過程還算和諧——如果忽略兩個男人爭寵式投喂的話。

    下了飯桌，就要談?wù)铝恕?/br>
    林呢喃手臂一抱，二郎腿一翹，下巴朝顧羽揚了揚，“現(xiàn)在可以說了?！?/br>
    顧羽嘆了口氣。她把木清揚叫來的那一刻，他就猜到她知道了。

    木清揚也猜到了。

    想到林呢喃，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反倒是林呢喃，干脆地問：“是不是沒過審？”

    顧羽沉默了片刻，方才點了點頭。

    木清揚心頭一緊，下意識扶住林呢喃。

    意外地，林呢喃很平靜，“意料之中，并不奇怪?！?/br>
    顧羽和木清揚的表情堪稱驚奇。

    倆人一個憋了一路，反復(fù)組織著措辭，一個小心翼翼，想問又不敢，無非是擔(dān)心刺激到她，到頭來，她反倒成了最鎮(zhèn)定的那個。

    林呢喃自己也沒想到。

    就在一周前，《少年時》還是她唯一的動力、全部的希望、最大的精神支柱。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想過，倘若《少年時》沒辦法做出來，她會不會徹底崩潰。

    直到此刻，壞消息來了，預(yù)想中“天塌下來”的感覺并沒有出現(xiàn)。相反，她很理智，第一反應(yīng)不是難過，而是理性地分析原因。

    這一次，她沒有被無法自控的情緒左右，那種心臟漏跳一拍，失去五感，宛如靈魂出竅的撕裂感也沒找上她。

    林呢喃終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病在好轉(zhuǎn)。

    顧羽松了口氣，安慰道：“其實問題不大，加幾個生活化的鏡頭，突出一下正向價值觀，未必沒有機(jī)會?！?/br>
    接下來，話題就圍繞著《少年時》展開了。

    聊著聊著，最后決定趁著過年的機(jī)會去趟木清揚的老家，補(bǔ)拍幾個鏡頭，順便團(tuán)建。

    小伙伴們?nèi)蓖ㄟ^。

    兩輛大巴車，十幾個工作人員，就這么任性地出發(fā)了。

    溫榮給顧羽透了底，就算“背影版”過不了，還有“普通版”兜底。畢竟，主創(chuàng)們的付出和用心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平臺不會讓這么好的一個作品夭折。

    所以，名義上是補(bǔ)拍鏡頭，實際就是借機(jī)放松。

    一路的風(fēng)景就像《少年時》的拍攝歷程，從擁擠的鬧市，到破舊的拆遷區(qū)，再顛顛簸簸地拐過一個個彎道，突然豁然開朗，沃野千里。

    還看到了黃河。

    河水果然是黃色的，河面很寬，遠(yuǎn)遠(yuǎn)看著十分平靜，靜靜地展現(xiàn)著母親河的溫柔氣韻。

    小伙伴們宛如郊游的小朋友，一個個好奇地趴在車窗上，大聲唱著：“風(fēng)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

    調(diào)都跑到河南去了。

    丟臉，卻快樂。

    木清揚提前給家里打了電話，全村的老少爺們都跑到村口迎接，那陣仗，把一群“沒見過世面”的城市娃嚇了一跳。

    村支書剛好是木清揚的三爺爺，一見顧羽，緊緊握住他的手，“恁放心，俺們清兒早專門開會嘞，不是要用老房子昂，凡是木住人滴，都給恁騰出來嘞！”

    顧羽也用方言回：“那就謝謝嘞，給叔叔大大們添麻煩啦！”

    村支書一聽，更熱情了。

    小伙伴們七手八腳地把禮物搬下車，大多是送給村里的老人和小孩的。

    村里人投桃報李，張羅著給他們準(zhǔn)備席面，足足擺了十幾桌，標(biāo)準(zhǔn)跟娶媳婦生娃一個樣兒。

    當(dāng)?shù)氐南嬷v究八涼八熱八大件——八道涼菜，八道炒菜，雞魚肘rou四樣，外加四個扣碗，一張大圓桌盛不下。

    小伙伴們傻了眼，“頭一回見這么實誠的?！?/br>
    最后，個個吃得肚皮圓鼓鼓——不吃不行啊，旁邊有專門陪席的，一個勁兒往你碗里夾！

    林呢喃受到的關(guān)注最多，沒別的，就因為好看。離席的時候，差點沒站起來。

    顧羽憋著笑，把她拉到身邊護(hù)著。

    老族長喝了二兩小酒，粗大的手啪啪地拍在木清揚背上，“揚子出息了，給俺們老木家長臉嘞！”

    木清揚的爸爸含蓄地笑著，臉上透著紅光，不知道是因為酒氣還是喜氣。

    木清揚的mama背過身，悄悄抹眼淚。

    聽說他們晚上要去住酒店，老族長頓時拉下臉，“村里這么多空屋，還盛不下幾個客人昂？早給你們準(zhǔn)備好嘞，被窩鋪蓋都是你媽新買滴，一次沒蓋過?！?/br>
    扭頭又對顧羽說：“就是吧，俺村條件差，房子蓋滴粗糙，恁別嫌惡?！?/br>
    眾人心頭熱乎乎的。

    攝影指導(dǎo)多喝了兩盅，當(dāng)即扛著機(jī)子穿梭在人群中，拍下這真實的眾生相。

    林呢喃不禁紅了眼圈。

    這，才是真正的人間煙火。

    木清揚跑了趟縣城，把預(yù)定的酒店退了。

    酒店對面就是他曾經(jīng)就讀的中學(xué)，臨走前，他讓李偉停下車，走到校門口，也不進(jìn)去，就那么看著。

    “哥，對面有家奶茶店，我去買幾杯?！崩顐タ此拼蟠筮诌?，實際機(jī)靈得很，這是故意走開，把空間留給他。

    木清揚感激地點點頭。

    這是出事后，他第一次回到這里，望著學(xué)校大門。

    已經(jīng)不是記憶中的樣子了。

    舊了，也小了。

    曾經(jīng)以為高不可攀、每每揣著敬畏之心邁入的地方，這時候再看，矮小又簡陋，和他讀過的大學(xué)、見過的景物相比，毫不起眼。

    心里出奇的平靜。

    曾經(jīng)的憤懣和不甘似乎成了十分久遠(yuǎn)的事，傷疤還在，卻不再怨恨，反而有種時過境遷的感慨，甚至感激。

    沒有曾經(jīng)的傷害，他不會是現(xiàn)在的他。

    因為滿意現(xiàn)在的生活，所以感激曾經(jīng)的過往。

    內(nèi)心的底氣和滿足，讓他變得寬容。

    寬恕了別人，也放過了自己。

    一輛氣派的奔馳停在路邊，下來一個年輕男人，中等身體，啤酒肚微凸，單看臉和木清揚年紀(jì)差不多，身材氣質(zhì)卻像兩代人。

    “揚子？”對方試探般叫了聲。

    木清揚回頭，目光一怔，“徐佳？”

    徐佳挺高興，“遠(yuǎn)遠(yuǎn)瞧著像你，沒想到真是！”

    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模樣，木清揚一陣恍惚。

    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間昏暗狹小的宿舍里，自己孤零零站著，和對面的三個舍友對峙……

    眼前這位，就是當(dāng)年的“三劍客”之一。雖然不是帶頭欺負(fù)他的那個，卻也沒少下黑手。

    徐佳顯然也想起當(dāng)年的事，笑得有些尷尬。

    “仔細(xì)瞅瞅，你變化其實挺大，高了，也壯了，倒是還跟上學(xué)那會兒一樣帥?！?/br>
    木清揚笑了一下，語氣冷靜克制：“你還挺好的吧？大奔都開上了?！?/br>
    “害，瞎混唄！你呢，這些年可還行？”這話問得有些艱澀，也很客氣。

    “還行吧，去了帝都，別的不會，就念了幾年書，明年研究生畢業(yè)。”語氣淡淡，凡味十足。

    徐佳松了口氣，笑容放松許多，“挺好挺好，你本來就是學(xué)習(xí)的料，不讀書了才可惜?！?/br>
    木清揚眼底劃過一絲詫異，他這是在擔(dān)心自己？

    徐佳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到底沒開口。

    彼此沉默了片刻，淡淡的尷尬在蔓延。

    這次，換木清揚主動開口：“李浩也挺好的吧？那一尺子有沒有給他留下后遺癥？”

    “放心，壯著呢，孩子都生了仨?！毙旒押呛且恍?。

    “那就好?！蹦呐路旁谧蛱?，木清揚都想不到自己能如此平靜地談?wù)撃莻€曾經(jīng)帶給他無數(shù)噩夢的人。

    看來，是真不在意了。

    徐佳頓了頓，低聲說：“當(dāng)年的事，對不住了?！?/br>
    木清揚心頭一松。

    當(dāng)年搭上前程都沒聽到的話，十年后的今天，在這個地方，就這么始料未及地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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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喃日志37】

    2020.1.21，星期二，晴，南風(fēng)1-2級

    時間沖淡傷痛的前提，是我們沒有放棄自己，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強(qiáng)大了，自信了，有底氣了。

    而不是一味消沉，怨恨，墮落，以至于有那么一天，重新站在昔日的對手面前，連淡淡地說上一句“還行吧”的底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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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寶們還記得不？開文之初文案上就標(biāo)了，50章左右完結(jié)，不會超過14萬字，正文完結(jié)后再入v。

    所以，是嚴(yán)格按照大綱寫的哦，不打算注水，更不會爛尾，親情、友情、愛情、病情都會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