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嬌軟白月光 第91節(jié)
棠音便踏著這鑼鼓聲,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也不知走了有多遠(yuǎn),眼前終于落入一雙朱紅色的厚底喜靴。 而與此同時, 昭華與哥哥也都不約而同地放開了她的手,站到了兩邊的賓客堆里。 棠音只覺得自己的心跳的無端快了幾分, 只放輕了嗓音,試探著喚了一聲:“李容徽?” 身前傳來他低低的一聲笑,像是春風(fēng)漫過, 繼而,他一道鄭重地將紅綢一端遞到她的手中,一道柔聲糾正:“該喚夫君了?!?/br> 棠音握住了手里的紅綢,喜帕底下一張芙蓉面早已經(jīng)紅透,只小聲道:“還沒拜天地?!?/br> 拜天地,頃刻間的事了。 李容徽便也沒有為難她,只是輕輕笑了一聲,帶著她一同往花廳里走去。 他一路上有意無意地將紅綢一寸寸地往自己這牽扯,不知道是怕紅綢太長,小姑娘被絆倒,還是單純是想讓穿著嫁衣的小姑娘離自己近些,總之,等走到花廳中,姜氏與沈厲山跟前的時候,兩人之間的距離已不過一臂長了,只要彼此一抬手,便能互相觸及。 姜氏輕輕抬目望了一眼,終于還是緩緩抬手,示意身旁服侍的墨蘭將裝著兩只青白瓷茶盞的托盤送到了兩人跟前。 李容徽與棠音便一人一只茶盞地,奉到了沈厲山與姜氏跟前,李容徽也改了稱呼道:“岳父,岳母,請用茶?!?/br> “瑞王客氣了?!鄙騾柹阶岳钊莼帐掷锝舆^了茶盞,卻只端在手中,并不啜飲,反倒語重心長道:“這樁婚事,是你千辛萬苦求來的,聘書上的字句,也是你親筆所寫。還望之后無論境遇如何,你不要忘了今日的本心,善待棠音?!?/br> “聘書上所寫,發(fā)自本心,永不更迭?!崩钊莼掌届o地應(yīng)了一聲,又雙手將一封錦冊遞上:“這是容徽的迎書。” 也是三書中的最后一書,接了這份迎書,再去瑞王府里拜過天地,便是真正的夫婦了。 沈厲山默了半晌,直至一旁姜氏輕輕帶了帶他的袖口,方才回過神來。 他緩緩啜了一口盞中清茶,又將杯盞擱下,這才自李容徽手里接過了迎書,從頭至尾,細(xì)細(xì)地看了一遍,好半晌,方闔了闔眼,慢慢開口道:“迎書,相府接下了。” 隨著他這一聲話音落下,外頭的鑼鼓聲愈發(fā)喧天而起,一旁等候著的兩名喜婆也笑著拉長了調(diào)子道:“三書落定,新人上轎——” 一片熱鬧中,棠音在檀香與白芷的攙扶下,款款上了轎子,轎簾落下,李容徽也跨上了掛著紅綢的逐影,帶著整支迎親的隊伍往王府而去。 而相府中穿著紅衣紅褲的小廝們,則兩兩成對,抬著棠音的嫁妝,一路跟隨在送親隊伍之后,使得本就熱鬧的隊伍,愈發(fā)蜿蜒如赤色巨龍,照亮了整條朱雀長街。 他們一路拋灑著糖果與喜錢,便也引得無數(shù)看熱鬧的百姓競相跟隨,一時間,萬人空巷。 是大盛朝開國百年來,盛京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熱鬧。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至棠音都覺得脖頸酸楚地快要抬不起頭來的時候,外頭終于傳來喜婆帶笑的嗓音:“落轎——” 話音未落,轎子便已在京郊,瑞王府跟前落下。紅綢制的轎簾子被輕輕掀起,旋即一雙膚色冷白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扶著她下了轎子,又將引路的紅綢遞到了她的手中。 棠音一路隨著他往里走去,在喜堂中拜過了天地,而在拜高堂的時候,卻自喜帕底下,隱約看見了沈厲山與姜氏的衣角,便是微微一愣。 李容徽一道帶著她跪落,拜下,一道又輕聲道:“我的母妃早逝,父皇又不曾來參加你我的婚禮,我便請了岳父岳母過來,拜過他們,也是一樣的?!?/br> 他說著,借著寬大衣袖的掩飾,只喜服底下,輕輕勾了勾小姑娘的尾指,語聲輕卻鄭重:“從今往后,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 他倏然想起曾經(jīng)在護國寺中事來。在佛祖金身之前,小姑娘不求姻緣,不求前程,只求家人平安,想是最在乎自己的家人不過。 他這般想著,唇角輕輕抬起,又起身帶著小姑娘夫妻交拜,卻在她輕輕低頭,離他最近的一瞬間,輕聲開口保證道:“這一世,我會護你,也護你的家人平安無恙。” 隔著蘇繡織金的龍鳳喜帕,他看不見小姑娘的神色,只聽小姑娘放輕了嗓音輕輕笑了一聲,旋即也小聲應(yīng)道:“我信你?!?/br> 似一陣溫軟的春風(fēng)拂過心尖,還未來得及回味,便被喜婆帶笑的嗓音蓋了過去:“禮成——” 之后,李容徽便只能看著自己的小姑娘被侍女帶回了喜房之中,而自己,則還得一桌一桌地向賓客敬酒。 他抬眼看去,只見一張張紅木的圓桌一直綿延至庭院中,每一張上,皆坐滿了賓客。 畢竟瑞王與相府嫡女成親是大事,近乎是整個盛京城的官員都被驚動了,大半個朝野,此刻皆聚集在瑞王府中。 李容徽倏然有些懊悔,早知道,自己就將瑞王府邸建的小些,也好讓擠不進來的人,知難而退。 畢竟這要是一桌桌敬過去,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見到他的小姑娘。 李容徽強忍著不在大婚之日皺眉,心中想著只挑幾桌主要的敬了便也罷了,目光隨意往幾章主桌上一掃,心中的郁結(jié)倏然一舒。 在那幾張皇家的席面上,諸位皇子皆在其中,卻獨獨未曾見到李行衍。 想起近日里傳來的消息,他唇角微抬,招手喚來一旁侍奉著的小廝,又親手拿了一玉壺的酒笑道:“你去將這壺酒送到東宮,順便替本王給皇兄帶一句話‘即便皇兄不來,這壺喜酒也是要喝的’。” 說罷,他也不做停留,只匆匆端了玉杯,一桌一桌迅速敬了過去。 看姿態(tài)之急,像是恨不得在一炷香的時辰內(nèi),將這面前的十幾桌統(tǒng)統(tǒng)敬完。 ——好去見自己的小姑娘。 * 瑞王府正房內(nèi),紅幔低垂,龍鳳喜燭高燒。 棠音蒙著喜帕,獨自端坐在拔步牙床上,坐得脊背都有些發(fā)酸了。 她遲疑一下,試探著喚了一聲‘李容徽’,聽著房內(nèi)無人作答,便也隱約猜到了,他大抵是在前院里敬酒,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便也輕輕挪了挪身子,想要舒緩一下自己被壓得發(fā)酸發(fā)麻的脖頸。 這一動,身子卻硌到了什么硬物,透過薄薄的嫁衣傳來,有些發(fā)痛。 棠音不能摘下喜帕,便只能伸手過去摸索了一下,將硌到她的東西放到了膝面上,低垂下眼輕看了一看。 是一枚花生。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又往被子底下摸索了一陣,很快手里便抓了滿滿一把的紅棗桂圓花生蓮子等物。 她看著這些東西半晌,肚子終于也輕輕‘咕?!艘宦?,惹得她一張芙蓉面通紅,只連連慶幸著,房里沒人,無人聽見。 她自天未亮便起身,一直忙到如今,統(tǒng)共也就吃過幾枚糖果,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起初忙碌的時候尚不覺得,如今一空下來,腹中便鬧起了意見,翻江倒海似地難受。 棠音遲疑一下,又輕輕喚了一聲李容徽,確認(rèn)他不在,這才試探著拿起一枚紅棗,放入口中。 這些撒帳的吉祥果,自然都是特地挑選過的,個個飽滿,吃起來,也很是甜美。棠音忍不住,一連吃了幾個,直將手里的都吃完了,又摸索著去床榻上找。 這一摸索,卻先觸到了幾根修長的手指,肌膚微涼,宛如上好的美玉。 棠音微愣一愣,還未來得及開口,那手指卻輕輕一抬,拿了一枚紅棗放進了她的掌心里。 繼而,便是放得極輕地一聲笑。 喜帕底下,棠音一張芙蓉面霎時間便已紅透了,拿著那枚紅棗吃也不是,放也不是,好半晌,才慌亂開口。 “李,李容徽,你是什么時候進來的——” 第124章 玉爐煙裊 今夜海棠初著雨,數(shù)朵輕盈嬌…… “是夫君。”李容徽輕聲糾正了她, 唇角微微抬起:“已經(jīng)拜過天地了,該改口喚夫君了?!?/br> “我……我平日里喚得習(xí)慣了,一時改不過口來?!碧囊艏t著小臉將手里的紅棗給放下, 小聲道:“況且, 若是要按禮數(shù)來, 我也應(yīng)該喚你王爺才對?!?/br> “那多生疏——”李容徽伸手輕輕帶了帶她嫁衣的袖口,柔聲道:“就喚一聲,就一聲。往后是喚夫君也好, 喚我的名字也好,都由你。只是今夜里, 就由我一次可好?” 他生怕小姑娘不答應(yīng),又湊近了她耳畔, 輕聲道:“喚完了, 我們就摘喜帕,飲交杯酒。之后, 便可以吃糕點了?!?/br> “我從宴席上, 給你帶了糕點來。” 聽他這般一說,棠音轉(zhuǎn)瞬便想起自己頭上還頂著沉重的鳳冠與一大堆簪子步搖, 脖頸也恰到好處地開始發(fā)酸,腹中更是空空蕩蕩, 仿佛放才吃下去的那些棗子,在糕點之前, 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掙扎了好一陣,終于還是輕輕低下臉去, 紅著臉蚊吶一般喚了一聲:“夫君?!?/br> 她的嗓音極輕,但是李容徽就緊緊挨在她的身畔,還是一字不差地聽見了。 他輕輕低下臉去, 將下頜枕在小姑娘單薄的肩上,微垂了羽睫,百感交集。好半晌,唇角才緩緩抬起,低低笑出聲來,饜足而愉悅。 直至小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輕輕推了他一把,他這才慢慢直起身來,一手拿了紅木托盤中的金秤,一手輕輕握了小姑娘柔白的小手,一直到彼此的手心都有些微微發(fā)汗了,他才緩緩抬起那桿金秤,輕輕挑落了小姑娘的喜帕。 織錦繡龍鳳的喜帕飄然落下,被李容徽順手握在掌中,他卻并不多看一眼,只將視線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紅燭高燒,隔開斗室外的夜色。 暖融融的碎光落在小姑娘周身,照得一張微帶緋意的芙蓉面,愈發(fā)臨水照花般妍妍動人。嬌艷欲滴的紅寶花鈿下,往日里清澈如墨玉般的杏花眸,像是也落進了這滿室里旖旎的顏色,多了幾分羞赧,卻也鋪了一層光亮的笑影,而這光輝盛處,正是他自己的身影,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再容不下旁人?/br> 長長兩世中,李容徽見過她無數(shù)次。無論是小姑娘尚未及笄時的稚嫩模樣,還是她風(fēng)華初成后嬌美的笑顏,都深深鏤刻在心中,一閉眼,便能想起。 但此刻,他還是看得出了神,仿佛時間靜止一般,只安靜地望向她,忘了開口。 “李容徽——”小姑娘被他看了一陣,那張芙蓉面愈發(fā)紅了幾分,形狀美好的唇微微開合,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隨著這一聲喚,李容徽這才回過神來,一雙淺棕色的眸中也緩緩鋪上笑意,一層又一層,春日繁花般交疊而落,襯得那雙淺棕色的眸子如美酒一般,漸轉(zhuǎn)濃沉。 燭火搖曳下,李容徽輕輕拿起擱在木盤上的金杯,遞到小姑娘唇邊。 棠音下意識地低頭想要飲酒,等都湊到杯沿上了,才想起了什么,忙紅著臉拿起了另一只金杯,與李容徽交杯而飲。 杯中裝的是果酒,并不十分醉人,但不知為何,一杯果酒入腹,兩人面上卻不由皆泛起薄紅來。 棠音輕輕低下頭去,露出一段花枝般柔美的頸,遲疑了須臾,才微紅著臉,緩緩伸手,去摘發(fā)上一支墜著流蘇的排簪。 指尖還未觸及到簪身,那支繁復(fù)的排簪卻已被李容徽輕輕自發(fā)間抽出,擱在了一旁的紅木盤中。 “還是我來吧。”李容徽輕輕笑了一聲,順手替她將沉重的鳳冠取下,又將自己從宴席上帶來的糕點放在她跟前的小幾上,任她擇選。 棠音落眼過去,只見皆是些清爽好克化的糕點,適合用來當(dāng)做宵夜,即便吃多了,也不會鬧肚子不舒服。 自然,最顯眼的,還是放在最中間的那碟子玫瑰酥,是特地去天香樓中買來的,又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姆旁谝粋€白玉盤中,儼然如同糕點中的正室一般,硬生生地將旁側(cè)放在白瓷碟中,零散的幾塊糕點給擠得潰不成軍。 棠音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緩緩捻起一塊來,放入口中。 玫瑰酥清甜,入口即化。但許是大廚在這幾日里改了方子,又多加了些玫瑰汁進去,入口的滋味,終歸是細(xì)微的不同的。 但本質(zhì)仍是一樣的,并不是因為改了方子,便不是玫瑰酥了。 棠音悄悄抬起看來,看向身旁的李容徽。 平日里素來敏銳的李容徽,這次卻沒能察覺她在偷看自己,只手勢輕柔地將她發(fā)上的排簪與步搖一一取下,整齊放在一旁的紅木托盤中。全身關(guān)注,連目光都不移開半寸,生怕失手弄疼了她。 棠音看了他半晌,唇角也輕輕抬起,只覺得倏然間想通了一件事。玫瑰酥也好,李容徽也罷,都不會永遠(yuǎn)是初見時的模樣。 但只要本心不變,玫瑰酥便還是玫瑰酥,是她最喜歡的糕點。 李容徽,也還是李容徽,是她的夫君,她的—— 心上人。 當(dāng)思緒落定,李容徽也已將最后一支綰發(fā)用的紅珊瑚垂珠步搖取下。 盤好的烏發(fā)終于隨之散落,如一匹黑緞一般,瀉落滿肩。 李容徽也輕輕伸手擁住了她,貼近了她的耳畔,輕聲道:“夫人,該就寢了?!?/br> 他唇齒間的熱氣落在她的耳緣上,微微有些發(fā)癢,冷玉般的手指也輕輕垂落,一枚一枚,解開了她嫁衣上縫制著的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