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yǎng)嬌嬌 第7節(jié)
室內(nèi)就點(diǎn)著一根燭,燈光微弱。 可裴深視力極佳,隔著垂簾,他也能隱約能看見床榻上鼓起了一個小包。 她倒是聽話,說讓她睡,就老老實(shí)實(shí)睡下了。 又坐了許久,裴深已經(jīng)能聽見小姑娘平穩(wěn)的呼吸聲,判斷她的確睡著了,這才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肢體。 出身名門的公子哥兒,對于干凈一直有著自己的要求。裴深也不例外,在沒有條件的情況下,他多少能將就,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傻子才將就。 裴深今天就不得不當(dāng)了一次傻子。 吹了燈,黑燈瞎火的,也不敢鬧出點(diǎn)動靜,明知道小丫頭睡著了,裴深也沒好意思解開自己的衣裳,只能將就將就,匆匆擦洗了一番,摸著黑換了一身衣服,和衣而睡。 說是睡,裴深半點(diǎn)困意都無。 長到十八歲,他還是頭一次和旁人共處一室。更別提,是個馬上就要及笄的小丫頭。 裴深翻了個身。 之前想什么,當(dāng)做小侄女,這個年紀(jì)怎么也不行。帶在身邊,這么親近,太不方便了。 不行,還是得給她找個好人家,早早送走才對。 領(lǐng)養(yǎng)的女兒要是怕養(yǎng)父母不親愛,大不了他多給她留點(diǎn)傍身的錢。 昌永伯府上一次嫁女兒,陪嫁了多少來著? 余魚醒的特別早。 她昨夜本來是想著,可能會睡不著,沒想到躺下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心中惦記著事,裴深說,早上有事。她就天蒙蒙亮起身,聽不見簾子另一端的響動,不知道裴深起沒起,她也不敢鬧出動靜來,輕輕洗漱了,又悄悄地坐在床邊對鏡梳妝。 昨兒看裴深給她梳頭,今天余魚也能學(xué)著他的模樣,像模像樣地給自己挽了個纂兒,又將昨天裴深帶回來的珠花玉篦都簪上。 里面還有一盒唇脂。 余魚沒用過這個,捏著唇脂,小拇指那么沾了沾,對著鏡子比劃了半天,還是低下頭悶悶地擦去了。 卯時末,裴深在簾子外叫了叫她,彼時余魚早就收拾好了,而簾子外,裴深也早是一副穿戴整齊的模樣,瞥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發(fā)髻上繞了繞,滿意地抬了抬下巴。 “走吧?!?/br> 過早的時辰,街頭人也少,只一些早飯鋪?zhàn)?,買菜的,還支著攤子。來往的也大多是婦人們,挎著個籃子,左看右看的。 看著看著,目光總是會落在裴深臉上,然后轉(zhuǎn)到余魚臉上,就不挪開了。 裴深走了一路,才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直接讓田二去旁邊的鋪?zhàn)?,買了一頂短帷帽來。往余魚頭上那么一戴,誰也看不見了。 田二話多,走了一路說了一路,只他說的再多,也不敢問,昨兒晚上,余魚和裴深怎么睡的,可有沒有什么有趣的事兒。 他是個惜命的漢子。 “看見這個布莊了嗎?” 裴深腳步停在一條巷子口,指了指巷子里豎著旌旗的鋪?zhàn)印?/br> 余魚掀起帷帽,認(rèn)認(rèn)真真看了眼。 “看見了?!?/br> “里面有個婦人,叫李三娘,你想個法子,讓她陪你出來?!?/br> 裴深指了指旁邊一條巷子。 “我們在此等你。” 余魚一下子挺直了背,重任落在她肩頭,讓她立即充滿了精神。 小丫頭認(rèn)認(rèn)真真點(diǎn)頭:“好?!?/br> 等著小丫頭鉆進(jìn)巷子里,田二才忍不住問:“主子,抓李三娘法子多得是,咱們今天就能解決,何必讓這個小姑娘去跑一趟,您不怕她壞事?” “壞什么事,她聰明著的?!迸嵘顟袘锌戳搜圩约旱膶傧?,“給她找點(diǎn)事做,讓她跟著我們時,心里能踏實(shí)些?!?/br> “不是,問題是,那李三娘多狡詐的一女子,就那小丫頭,能在人家面前裝的過去?別人沒帶回來,反而賠了個小丫頭。” 裴深冷笑了聲,少年的語氣里盡是傲然。 “我在這里,會讓她有事?” 第7章 小姑娘被兇了 余魚走到布莊,伸著脖子往里看了看。 這會兒天還早,尋常鋪?zhàn)?,不過是辰時支起,這布莊卻早早開了門,只里面有一個灑水掃地的幫工,撐著腮在臺后撥算盤的女子。 她剛進(jìn)去,那女子就抬眸看過來,上下打量。 “小娘子,這么早來買布?” 余魚早就做好了被問的準(zhǔn)備,她也不怎么緊張,先是看了看店中的布匹,來來回回細(xì)致打量了,才垂著眸乖巧地回答。 “我家夫君的衣裳壞了,時間太緊促了,剛好尋到這兒有布莊?!?/br> 喊夫君的時候,余魚還有些害羞,還好有帷帽遮擋了一下。 未了她還問:“娘子,你們鋪?zhàn)永?,可給做成衣?” “做衣裳你要去找謝裁縫,要是急著穿,不如買件人家做好的,掛在鋪?zhàn)永锸圪u的。只大小尺寸或許不太合適?!?/br> 李娘子轉(zhuǎn)了出來,圍著余魚轉(zhuǎn)了圈,捂著嘴笑:“我倒是沒見過小娘子這樣的美人,小娘子可是從杜坊那邊轉(zhuǎn)過來的?” 什么杜坊?余魚茫然地?fù)u了搖頭,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我不是本地人。我昨兒跟著我……夫君,剛到這里的?!?/br> 李娘子笑意濃了些,將余魚看上的幾塊布料拿出來與她。 “我就說呢,這般標(biāo)志的姑娘,我若是見過,定然是不忘的?!?/br> “姑娘瞧瞧,這都是我們鋪?zhàn)幼钚碌暮昧献樱o你夫君做出來,定然是好看的。”李娘子一邊推薦著,一邊不著痕跡問,“姑娘瞧著年歲不大,夫君什么年歲,喜歡什么顏色的?” 余魚實(shí)話實(shí)說:“我滿十四啦,我家……夫君,滿十六了?!?/br> 她的確滿了十六,而且裴深瞧著絕對有十六歲,不知道是十七八歲,還是十八|九歲,總之滿了十六,是實(shí)話。 這話說的可真是實(shí)誠,半點(diǎn)都聽不出來虛假。起碼李三娘笑意真誠了些。 “這么小,我說呢,瞧著還是個半大孩子,不滿十五就成了婚,你們家里也真是著急?!?/br> “是我家里出事啦,”余魚低著頭,語氣談不上多沉重,甚至有幾分輕描淡寫,“家里沒人管我,他就來管我啦?!?/br> 余魚抿著唇,指尖在布料上左右劃了劃,忽然覺著,自己還算是幸運(yùn)。 瀕危之際有一個人,愿意救她,愿意在之后帶著她,這世間又有多少人,能有這么幸運(yùn)。 李三娘的表情微微動容,而后收起了對余魚的過度打量,而是漫不經(jīng)心問:“那你怎么一大早找到我家鋪?zhàn)觼淼?,外地人,想找到這里可不容易。” 余魚想了一個她自己覺著很合理的理由。 “我是早上出來買油餅的,里面有好多rou餡,一口咬下去香香的,”余魚比劃著她昨晚吃得那個油餅,“但是我沒找到,就順著這邊走,街上有好多看我的人,我就走小巷子了,我在外面,正好看見你們家鋪?zhàn)拥撵浩?,還好,開了門呢?!?/br> 李三娘目光落在帷帽下小姑娘的容貌,片刻,認(rèn)真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這樣的走在街上,的確容易被人看見,但是一個人走小巷子,可不安全?!?/br> “不是一個人,我和我夫君一起的?!庇圄~不等李三娘追問,就主動說,“但是他剛剛不好,我不和他說話?!?/br> 李三娘忍俊不禁。 說是已經(jīng)成了婚的小婦人,十四歲的年紀(jì),天真爛漫,說話也是完全孩子氣。做起事來,同樣也有著孩子氣的率性。 “都生氣了,還要給他做衣服?” 余魚點(diǎn)頭:“要的,他給我買油餅吃了?!?/br> 李三娘許久沒有見過這般單純的少女,心情也好了幾分,認(rèn)真幫余魚挑選布料,還主動說,可以請個裁縫來,幫她做。 “我們這邊有名的裁縫,手中的衣裳都要一個月才能做好,再快也是七八天,畢竟人家名氣大,你運(yùn)氣好,我認(rèn)識的裁縫是我鄰居,她今兒無事,你要是耐得住,就在我家鋪?zhàn)佣嘧粫?。若是耐不住,就先回去,給我個地址,我做好了差人給你送來。” 余魚聽到差人送,那就不能是李三娘自己來了。她當(dāng)場搖了搖頭:“那我就叨擾娘子啦。” 她起初選了最好的料子,覺著裴深這般的少年郎,本就該是用最好的,可是想到他這些日子,穿戴都很普通,猶豫了下,又換成一個較好的料子,顏色也暗沉了兩分。 深沉的墨藍(lán),李三娘拿著料子倒是笑了:“小娘子選的倒是好,但是這般深沉的顏色,你家夫君才十六,怕是有些重了些?!?/br> “不給他穿好看了,”余魚抿著唇,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穿好看了,他太招人。” 李三娘笑出了聲。 這倒是個有趣的客人,雖然來的時間不湊巧,李三娘倒是喜歡她,直接帶到后院里,給她端來茶點(diǎn),請了裁縫來做衣。 “姑娘你得說說,你夫君什么身量?!?/br> 那裁縫娘子三十出頭,和李三娘瞧著年歲相當(dāng),就是長得更溫和些,氣質(zhì)也很溫柔。 身量…… 余魚想到裴深的模樣,就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比劃:“他,他這么高,我撞在他懷里,在他肩膀處?!?/br> “他很瘦,腰,只有這么寬。”余魚認(rèn)真地兩手合抱,比劃著裴深的腰。 裁縫娘子和李三娘笑得眼睛都瞇起。 “看看,這就是小娘子們給夫君量身的法子,讓人聽著都羨慕?!?/br> 余魚不知道裁縫娘子在笑什么,她只是回憶起之前摟著裴深腰,在他懷中,耳朵紅得近乎滴血。 害羞的小娘子是個愛吃甜的,坐在那兒吃了兩份甜點(diǎn),一個多時辰,裁縫娘子全神貫注做衣,而李三娘則忙別的去了。 “這個鋪?zhàn)?,是剛剛那位jiejie的嗎?” “你說對了,這個jiejie姓李,大家叫她三娘子,頭上有兩個兄長,都沒了,家里就剩下這個鋪?zhàn)?,虧她愿意拋頭露面,盤活了下來?!?/br> “她好厲害呀,”余魚從未接觸過開門做生意的人群,頗為好奇,“那這個jiejie很忙嗎?這么早都要開門?” “忙啊,怎么不忙?!辈每p娘子一邊縫合一邊笑著說,“別看這里在巷子里,瞧著不大,可李娘子家的貨好,來往的客人很多,就連那些南蠻子,都有悄悄跑來買布的?!?/br> 余魚聽到了一個詞。 南蠻子。 她想問,但是看了眼裁縫娘子,還是沒問,只繼續(xù)問:“那李家jiejie自己做生意,不招人幫忙嗎,我看她親自顧著呢?!?/br> “那是你趕了巧,”裁縫娘子說道,“她平時少在鋪?zhàn)永?,都是她認(rèn)得干兄弟幫忙跑。也就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有新貨回來,她早上才回來清點(diǎn)一下貨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