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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上裝飾簡單,身上的衣裳卻是極富麗的料子。紫紅色織二色金團花牡丹的褙子,下頭淺色云紋八幅裙,沈宜織三人下拜行禮的時候,還看見那裙下微露的繡鞋尖上鑲著黃豆大小的珍珠。果然平北侯府不是一般二般的富貴啊! 侯夫人正端著粉彩茶杯,用杯蓋輕輕撇著水面上的茶沫,似乎根本沒看見眼前跪下去三個人。屋里一片寂靜,丫鬟們連大氣都不敢出。片刻之后,還是韓姨娘小心地向前挪動了一步,柔聲道:夫人,這就是我娘家那邊三個表妹。 哦侯夫人將茶杯放下,仿佛才發(fā)現(xiàn)什么新大陸似的叫身邊的丫鬟們,還不快上去扶起來? 沈宜織三人哪里敢等丫鬟上來扶呢,紛紛自己站了起來。侯夫人目光一一掠過,點頭笑道:都是好的,三朵花兒一般。都叫什么名字哪? 韓姨娘指著挨個兒說了,侯夫人微微瞇著眼睛聽了,忽然問:我聽說你娘家有個姨娘是姓王的? 韓姨娘頓時漲紅了臉。按理說,雖然她自己也是姨娘出的,但姨娘的親戚是不能算親戚的,只有正室韓夫人那邊的親戚才算。王玉婷三人全是王蘋的親戚,真正論起來,根本不能算韓姨娘的表妹的。 王玉婷卻沒聽出來,反而欣喜地抬頭道:夫人說的是,王姨娘是小女的姑母。 韓姨娘恨不得捂上她的嘴叉出去,怒道:夫人沒讓你開口,哪里學的這么沒規(guī)矩! 王玉婷本想跟侯夫人攀個親近,卻落了一通訓斥,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低下了頭。侯夫人倒不怎么在意地擺了擺手道:姨娘家的,倒也罷了。 這姨娘兩個字,不知道是在說韓姨娘還是在說王蘋,但其中的輕視卻是連王玉婷也聽出來了。她眼淚幾乎就要沖眶而出,拼命忍住了,胸脯卻不由得微微起伏。她本來穿了一件稍稍有些緊窄的衣裳,胸脯這一起伏,侯夫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落了上來,看了看,笑了一聲:把見面禮給她們。 旁邊一個十八九歲的大丫鬟裊裊婷婷地走上來,將三個荷包分別遞到沈宜織三人手里。那荷包金線鑲珠,里面*的也不知裝了什么。侯夫人微微點了點頭,便有小丫鬟掇過三個繡墩來,讓三人坐下了。 侯夫人卻并不忙著跟三人說話,反看了一眼韓姨娘:你來別莊上也兩三個月了,怎么這氣色也不見好,反像是更瘦了呢?可是丫鬟們服侍得不周到?還是請的太醫(yī)不盡心? 韓姨娘忙道:多謝夫人關(guān)懷,是妾自己這身子不爭氣,冬日里受了些濕寒,近來天氣暖和了才略好些。 侯夫人輕笑了一聲:也是。這別莊雖好,到底是人少,陰氣重了些,原不該讓你過來住的。 韓姨娘低眉垂眼地道:夫人是想著這里清靜好休養(yǎng),都是妾自己身子弱的緣故。 沈宜織低頭坐著,聽她們打機鋒。一個姨娘,還是個貴妾,剛小產(chǎn)完沒多久就給挪到外頭莊子上住。若這是夏天,少不得要說一聲侯夫人想得周到,但大冬天的把人打發(fā)到空蕩蕩的園子里讓人說什么好呢?倘若天氣再冷一點,韓姨娘產(chǎn)后再添病也是順理成章的。 沈宜織不由得有些同情韓姨娘了,即使是貴妾,日子也不好過呀。但是這位侯夫人是個什么意思呢?若說是婆婆難為媳婦,韓姨娘不過是個妾罷了,又是何必呢? 第二十三章 大少爺來了。外頭小丫鬟的一聲通報,讓屋子里所有人都稍微的興奮了一下。沈宜織剛剛抬起頭,小丫鬟已經(jīng)打起簾子,讓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進了門。 第一眼看過去,沈宜織無端地松了口氣這不是在桃花林碰上的那一個!不過她隨即心就揪得更緊了,不是大少爺,那會是什么人亂闖侯府的別莊呢?她和秋晴本來是挑來爬大少爺床的,若是被發(fā)現(xiàn)跟其他男人有啥交集,下場會更糟糕吧? 這位郁大少爺臉色有些蒼白,兩顴上卻有一層略帶幾分病態(tài)的紅暈,像是有內(nèi)虛火旺之癥。穿一件寶藍色織銀線寶相花的錦袍,衣裳顏色重,越發(fā)顯得臉色撐不住。 他一進來,韓姨娘頓時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大少爺 韓姨娘聲音本來低且柔,極其動聽的女中音,這會兒柔腸百轉(zhuǎn)的來了這么一聲,連沈宜織都覺得自己的小心肝抽抽了一下。郁大少爺卻好像沒聽見似的,進門先向侯夫人行了個禮,懶懶散散地就坐到了椅子上。 侯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怎么這會兒才過來?青蓮都要等急了。 郁大少爺這才看了韓姨娘一眼:先去看了看他們種的牡丹花,說是今年趕得上給父親祝壽了。青蓮這臉色怎么還是不好?若支持不住就回自己屋里養(yǎng)著,強撐著站在這里算什么? 這話聽著不怎么客氣,侯夫人卻微微皺了皺眉,緩聲笑道:倒是我忘了,給韓姨娘搬個座兒來。 兩個小丫鬟又搬了個繡墩來,韓姨娘感激地看了大少爺一眼,又屈膝謝過了侯夫人,這才斜簽著身子坐下。侯夫人便也不再看她,笑向大少爺?shù)溃耗悄档せㄅ嘀驳迷鯓恿?當真能在二月間便開放不成? 大少爺欠了欠身:看著那骨朵小的也已經(jīng)有杏子大小了,最大的一個足有拳頭大小,想來不會錯的?;ń痴f是姚黃魏紫各三盆,露珠粉兩盆,玉樓春兩盆,獅子頭一盆,二喬一盆。這是咱們的花棚還小了些,若等明年,培植出來的還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