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不再說什么，由他自己去想，他大抵知道，便宜兒子是心疼錢。從前過得太苦，親娘死得早，親爹又不疼他，如今情況有所好轉(zhuǎn)他卻不敢怠慢，還是從前那套喜歡，總覺得若是有哪里做得不好父親又會變回以前那樣。

    他是心里不安。

    事實(shí)上，從開張那日，一切就都在賈赦的掌握之中，他已經(jīng)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不愁沒客人上門?？慈缃竦膽B(tài)勢，大魚都在觀望，賈赦當(dāng)初說得頭頭是道，很多東西卻沒法子檢驗(yàn)，都是與未來相關(guān)的，官家子弟比尋常百姓要謹(jǐn)慎得多，別看他們同賈赦說話的時候很客氣心里還是存有懷疑的。為什么不抱著銀兩上門來?因?yàn)檫€沒震撼人心的事發(fā)生。

    賈赦期盼的，足以震撼整個京城的事，早在醞釀之中。

    那日，他為和碩康親王第五子緒方測了個字，正是唐朝的唐，問的是母親的病。

    康親王杰書在三十六年就死了，由長子襲爵，后院的當(dāng)家人是老王爺?shù)睦^福晉董鄂氏。而緒方是庶福晉薩克達(dá)氏的兒子，二十多歲，文治武功不很出眾，卻是個出了名的孝子。

    薩克達(dá)氏突發(fā)怪病，宮里的太醫(yī)也來看過，都沒給明確的說法，君子別院開張那陣子，緒方都在為這事著急，還是聽人說起，別院東家賈大老爺是個通天曉地的，他這才走了一趟。事實(shí)上，冬月十六那天，薩克達(dá)氏就不好了，眼看就要挺不過去，緒方是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

    落筆之前他隱隱聽到有古琴聲，是一曲唐時歌，心有感觸，他就端端正正的寫了個唐字。

    賈赦是怎么說的呢?

    唐字上面是康字頭，下面是居字尾?？嫡?，無恙也;居者，安逸也。

    你母親的病不會有大礙，放心請大夫吧。

    只要是知道內(nèi)情的，所有人都覺得老康親王庶福晉不行了，唯獨(dú)賈赦，說她一定會沒事，還能活上許多年。緒方心有懷疑，還想再問兩句，就看到賈赦的表情，篤定的，淡然的，完全不擔(dān)心說錯了砸招牌。

    聽他說了半天，也不像是會篡改結(jié)果安撫別人的。

    緒方才相信了他說的話，準(zhǔn)備放手一搏。

    當(dāng)天，他就到醫(yī)館去請了大夫，不顧其他人的反對，走偏方給薩克達(dá)氏用藥，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吊著口氣隨時可能喪命的庶福晉竟然撐下來，情況還越來越好了。緒方是真正的孝子，不做偽的。從大夫口中得知母親的命保住了，養(yǎng)上兩個月就能大好，不會留病根之后。他痛哭流涕，對賈赦的感激簡直無法言說。

    若不是他說一定能活。

    或許已經(jīng)放棄治療了。

    當(dāng)時的情況，連大哥都說與其讓她再受折磨不如輕松地走，到地底下還能同阿瑪做個伴。所有人都這么說除了賈赦。

    臘月初五，大夫?qū)⒑孟⒏嬖V緒方。他立刻趕制牌匾，買了一大籮筐炮竹，扯了紅布，第二日就到榮國府去，點(diǎn)名要找大老爺，謝謝他救命之恩。

    最先出來的是王夫人，聽到外面震天的炮竹聲，她立刻往大門口去，然后就看到擠了一大街的人，還有舞獅隊(duì)，鬧得可歡騰。

    緒方不認(rèn)識榮府女眷，見王夫人是主子扮相，年紀(jì)也差不多，就說：可是賈夫人?

    冠上夫姓的話，也沒錯。王氏沒辯駁，聽他繼續(xù)說。

    緒方讓抬著謝禮的奴才到前面來，然后感動的說：月前，我額娘病危，太醫(yī)都束手無策，多虧賈大老爺那番話，我才堅(jiān)持請大夫，用藥方，全力救治。我走這一趟是為了感謝他救我老母親的命!大老爺?shù)拇_配得上大智大通這四個字，這是我們康親王府贈的牌匾，還有幾樣謝禮!還請夫人讓我見大老爺一面，親自向他道謝。

    好像哪里不對。

    她是二房太太，這小子該不會誤解了吧?

    王氏還沒說啥，邢夫人就陰陽怪氣的出來了：你是來感謝我們爺?shù)模叶苊谜f那么多那么多作甚?自大老爺改變之后，邢氏也硬氣了不少，雖然還是會屈服于老太太的yin威，在二房王氏跟前一點(diǎn)不客氣。

    想來也是。

    女人嘛，就是望著男人吃飯的。

    老爺本事大，能結(jié)交權(quán)貴，做夫人的就說得起話，反之就得夾著尾巴做人。

    真正的榮國府大老爺是個只會吃喝嫖賭的混賬。

    做學(xué)問不行，還沒個長處，只會約著狐朋狗友出去喝花酒。

    如今，身體還是那具，卻換了芯子。

    玄門的正牌傳人取代了從前那廝，短短三個月時間就混得風(fēng)生水起，不僅結(jié)交了皇子，還利用他們敲打了榮府上下。

    榮僖堂住上了。

    君子別院開張了。

    老太太和二房王夫人意見很大卻只能干瞪眼，改變不了什么。

    到這份上，他才算混出了頭。

    賈赦本事大，邢夫人說話也跟著有了分量，她悠哉哉從大門口出來，先是嘲諷了王氏，然后打量起康親王府那伙人：我是榮國府大房夫人邢氏，你們是來找老爺?shù)?

    認(rèn)錯人簡直太尷尬，緒方咳了兩聲，點(diǎn)頭說是。

    邢夫人正要開口，大老爺就出來了。

    看到倒霉老婆在外頭顯擺就一肚子氣：你給我進(jìn)去，男人的事有你置喙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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