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了！已經(jīng)快來不及了，你們明白嗎？”

    “只有在豐州灘的我們，才知道漢人已經(jīng)變了，變得多么可怕！”

    “誰能告訴我，誰能告訴我：除了這種辦法，草原各部還能怎么樣盡快真心臣服在同一個王面前，然后隨著他沖在最前面的金刀的方向，抵御強敵？”

    “還有什么辦法？還有誰？”

    俺答揚起馬蹄，在戰(zhàn)馬的嘶鳴中聲嘶力竭地喊道：“臣服于我！讓我，成為你們名副其實的可以來的睿智之汗！”

    “土謝圖徹辰汗！”

    “土謝圖徹辰汗！”

    “土謝圖徹辰汗！”

    率先響起的，是一戰(zhàn)得勝之后土默特部上下的齊聲高呼。

    聲音響徹草原，直擊云霄。

    天空的陰云也恰巧開始消散，從西邊灑過來一些光，照亮這一片草場。

    在敗軍的眼中，俺答手中金色的刀柄反射過來幾點晶亮，他置身于光輝里。

    俘虜之中，漸漸有朝他跪下的人。

    “幫助我，去接替成吉思汗的意志，拿到那枚印，向漢人，向全天下通告那上面的天意！”俺答高高舉起金刀，莊重無比地吟誦著，“長生天的氣力里，大蒙古國大皇帝圣旨所到之處的順民和異民，必須敬畏尊奉之！”

    那枚玉璽，是草原權力至高的象征。

    當年，這枚印上的文字，曾經(jīng)蓋在國書上，一直傳遞到遙遠西方所謂的教皇那里，告訴他們：教皇，和你所有的君主們一道，應該立刻親自過來為我們效力。那時，我會詳細告訴你一切規(guī)矩！

    而如今，這枚玉璽在打來孫的手上，他所傳達的命令，右翼的袞必里克和俺答，甚至左翼的兀良哈都不一定會聽。

    最后一個曾讓這枚玉璽恢復往日一絲榮光的人，是達延汗。

    俺答要做下一個，他最后咆哮著：“二十五歲的我在這里向長生天立誓：我將把我的一生，用來遵循長生天的命令，讓他的子民成為普天下最尊貴、最富足的人！效忠于我，助我先收服草原，再重新征服漢人！那時候，榮耀和富貴屬于你們每一個人！”

    光芒照耀在他身上，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齊聲稱頌，包括馬芳。

    但他看向俺答的眼神不像其他人那么狂熱，他只是又瞥了一眼那散開的云層后的日光。

    這是夕陽呢，最后的余暉了吧？

    ……

    “轟！”

    與俺答相隔萬里之遙的南面，大明的戰(zhàn)艦再次出現(xiàn)在幾乎可以稱作現(xiàn)在的南洋盡頭的馬六甲。

    不必有什么通告，從葡萄牙人進犯屯門開始，大明與之的戰(zhàn)爭就一直不曾結束，只是中間停歇了十二年。

    現(xiàn)在，大明來了。

    趙俊早已知曉葡萄牙是多么小的一個國家。盡管有所謂大量的商船和戰(zhàn)船，可是這里遠離他們的國土。整個馬六甲，他們所謂的馬六甲總督麾下也只有數(shù)百人據(jù)守于城堡。

    而交趾一戰(zhàn)，大明早就將這里可戰(zhàn)的商船和亡命徒騙過去很多，消滅了大半。

    現(xiàn)在胡安總督看見了阿方索口中的“主力艦”，可就算他已經(jīng)把受雇傭派去阿瑜陀耶的兩百正規(guī)軍召了回來，就算印度總督那邊給他調來了三艘卡拉克戰(zhàn)艦，那又怎么樣？

    在這個時間段，對付立足不算很穩(wěn)的西方，對付遠遜于將來的荷蘭或者英國的葡萄牙，大明所需要的僅僅是決心，還有將來從這里獲取利益的手段。

    當然，確實也需要更先進的戰(zhàn)艦和槍炮。

    趙俊是昔年屯門第二戰(zhàn)的親歷者，現(xiàn)在他站在視線范圍內噸位最大的旗艦上，心里只淌過一句話：十二年了。

    十二年前，汪鋐近乎絕望地發(fā)起攻擊，只希望哪怕?lián)舫烈凰覕炒?/br>
    十二年里，陛下從沒放松過對大明軍械的要求、對船只的要求。從海防道開始，到海運局和寶船監(jiān)，再到正式的海師。

    十二年后，大明以壓倒性的兵力，全力以赴地來奪回這里。

    陸陸續(xù)續(xù)和趙俊匯合的，除了廣東海防道的大小戰(zhàn)艦，還有皇明記海貿(mào)行總共七成的護航艦船。

    而海師、海防道、海貿(mào)行護航艦船上的人，其實都是正規(guī)軍。哪怕身處海貿(mào)行，他們的大小將領也都是有官品的。

    這支艦隊的總兵力，已經(jīng)是超過三十艘大小戰(zhàn)艦。加上隨艦隊運送糧食軍資的十余艘海船和其上人員，總兵力可稱五十余戰(zhàn)船、六千精兵。

    阿方索站在他旁邊，開口說道：“按我和汪直給的那些位置，只要攻破了那幾處地方，他們就逃不掉了?！?/br>
    當時先來到這邊，阿方索憑借身份是能進入很多地方的，知道這城堡的重點防守位置是哪些地方。

    再加上外察事廠多年積累的情報，經(jīng)由汪直和那個海象報上去。

    趙俊點了點頭：“阿縣爵，你將來要坐鎮(zhèn)這里，帶海防道的戰(zhàn)艦封住西面逃竄之人吧?！?/br>
    他抬頭看了看，馬六甲是個山城，占據(jù)碼頭只是第一步。

    “傳令下去，虎蹲炮營和鳥銃營登岸后，各按標點，修好射表，一點一點攻上去。”趙俊吩咐著，“派人喊話，大明天兵已至，此戰(zhàn)為驅逐夷人，助滿剌加復國！土民各族，宜助王師，光復舊土！滿剌加王室不知所蹤，大明欽使將乘寶船來此，冊封國主！”

    信息量很大。

    大明要這馬六甲，但滿剌加王室仍舊可以存在。

    只不過誰為王，大明并不在乎，也懶得去細細尋找。

    城中有心人，或者想立大功，或者突然冒出來什么王室后人，那都是大明后面的籌碼。

    現(xiàn)在，趙俊只需要告訴這城里的南洋人：大明天兵來此，專打西洋鬼子。

    已經(jīng)入夜，但是對于已經(jīng)有了射表的明軍來說，問題不算很大，反正城內沒有友軍。哪怕誤傷本地人，也在所難免。

    從設立海師開始，朱厚熜的本意就不是讓他們只專精海戰(zhàn)。海軍陸戰(zhàn)隊這種思維，自然是要有的。

    占據(jù)了港口之后，前方的鳥銃營保護著虎蹲炮營，建立了岸邊防線。

    隨后，從旗艦和主力艦上，開始往下卸運兩門神威炮，還有四門小一號的、架在車上的炮。

    龜縮在總督府內的胡安到半夜時終于聽到了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巨響，從他自認為會相當安全的城堡炮樓內看出去時，只見馬六甲城中新建的教堂的尖頂正在垮塌。

    他的瞳仁收縮，心頭狂怒中帶著恐懼。

    遠處的海岸邊，火光連天，他大概看得清已經(jīng)登岸的秦人軍隊數(shù)目。

    至少有兩千！

    現(xiàn)在，他們并沒有攻入城內，盡管他們的炮已經(jīng)轟塌了葡萄牙人在這二十年里重新修筑好的城墻和炮塔。

    炮聲已經(jīng)稀疏了下來，只剩那種最響的幾門炮。

    在他隱約看得到的遠處，明軍開始移動了。

    神威炮威脅著遠方，虎蹲炮營和鳥銃營開始向城內推進。

    一切都很有章法，等他們建立新的炮兵陣地和防線后，虎蹲炮憑借靈活的架設條件開始轟擊下一批防守要害。

    海象已經(jīng)冒了出來，在向前線將領出示了腰牌之后，開始聯(lián)絡一些人，帶領他們把虎蹲炮架設到更好的房屋制高點，以抹除仰攻山城帶來的劣勢。

    “總督閣下，必須沖出去??！”

    “怎么沖？港口已經(jīng)被他們占領了！”胡安只是后悔，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交趾發(fā)生的事，雖然前天就有東邊海面上回來的船告訴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大明的艦隊，可胡安并不能不戰(zhàn)而逃。

    可誰知道，用二十年構筑起的這要塞一般的馬六甲城，還有海上的戰(zhàn)船、商船，面對他們的軍隊竟如此脆弱呢？

    “他們的人太多了，他們的火槍和火炮也不比我們差，訓練更加精良！”

    胡安聽到麾下有點恐懼的聲音，心想何止是不比他們差？

    那樣的巨炮除了裝在主力艦上，怎么能這么快地卸到岸上，還能這么快移動？

    大明有一個妖孽般的皇帝，旗艦和主力艦上的主桅桿有了滑輪和繩索，吊運一些重物成為可能。

    而把炮搬運到車架上，這種結構雖然近兩百年前就有了——射石炮，但他們的巨炮，那威力和射程，只可能是鑄鐵的??！

    鑄鐵巨炮也能像射石炮一樣裝在車輪上？

    “讓他們消耗！他們走這么遠的海路來，炮彈帶不了這么多！守住總督府，等到槍兵接戰(zhàn)！”這是胡安最后的希望。

    而明軍漸次推進卻不曾斷絕的炮響，在這個長夜里一點點地擊碎著他的希望。

    等到炮彈能打到總督府的城墻了，胡安絕望地發(fā)現(xiàn)，他們的火槍兵也能在自己十分意外的距離之外將彈丸射過來。

    朝陽重新照亮這座山城時，總督府內舉起了一面白旗。

    第392章 今非昔比的大明

    從葡萄牙人占領馬六甲開始，原先的滿剌加王室已經(jīng)逃亡了二十多年。

    他們仍然在抵抗，而位置……

    阿方索審訊完了胡安，對趙俊說道：“好像去了東南面一個巨大的島上?！?/br>
    趙俊鎖著眉頭走到了旁邊，打開了地圖。

    出發(fā)前，朱厚熜給他的命令包括：這份天下輿圖斷不能讓南洋那邊的西洋夷人看見。

    朱厚熜憑記憶命令底下人繪制出來的天下輿圖，包含了澳洲這種目前還沒被西方發(fā)現(xiàn)的地方。至于被歐洲稱為香料群島的印尼群島，離澳洲已經(jīng)很近了。

    趙俊分辨了一下，滿剌加王室似乎已經(jīng)流亡到了爪哇島上。

    “我去清點一下他們的財貨，他們那個印度總督大概多久才會攻過來，請阿縣爵再審問清楚吧?！?/br>
    “是阿方索縣爵，趙將軍。”阿方索糾正了一下，他又不姓阿，“當然，我更希望你直接稱呼我的名字。”

    順利奪下了馬六甲城，阿方索現(xiàn)在很興奮。

    這意味著，他幫助大明皇帝控制住整個香料群島甚至未來那一片新大陸的第一步，走出去了。

    而一支強大的海軍力量，當然是必需。

    用自己本族人的生命和利益，向大明皇帝再次證明了他的忠誠，阿方索將被委以重任。

    “叛徒！”胡安憤恨地咒罵著他，“你這個無恥的魔鬼，你會下地獄的！”

    “哦親愛的胡安，可不能這么說?！卑⒎剿鳑]有心理壓力，“就像你親眼見到的一樣，大明的強大不是葡萄牙所能想象的。我只是為了活下去，所以選擇了效忠大明的皇帝，成為了大明尊貴的縣爵，和我原來的爵位是同一個等級。但是，這可是龐大東方帝國的爵位！而我的女兒，還是皇帝陛下的女人之一?！?/br>
    “無恥！你竟然連女兒都奉獻了出去……”

    和朱厚熜給他畫的餅比起來，阿方索已經(jīng)絲毫不留戀在葡萄牙能獲得的一切。

    “還是擔心一下你的命運吧?！卑⒎剿髡f道，“只要這支艦隊還在，果阿那邊只能放棄馬六甲。而我，將成為大明派駐在這里的臨時外交官?，F(xiàn)在，需要你做出選擇了。就讓我最后再幫助葡萄牙一次吧，如果還想要通過貿(mào)易從東方賺錢，王室應當正視這個事實，現(xiàn)在，他們應當派出有見地的外交官，來這里與我談判了?！?/br>
    “……你要我?guī)е愕囊馑蓟厝ニ托牛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