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會，就好像是專門為他辦的一樣。

    吳承恩覺得也不只如此，皇帝好像還在啟發(fā)其他院士、博士和教授們。

    “這仙家神法，朕倒覺得是凡人奇思妙想之下，盼著自己能有何等偉力。”這第二次會上，朱厚熜進入了狀態(tài)，侃侃而談，“譬如飛天，也不是沒有人嘗試。太祖在時，陶成道率一干弟子獻火神器，受封萬戶。他后來就想過借風(fēng)箏和火箭飛上天，雖不幸罹難，但朕以為，他就走在可能正確的路上?！?/br>
    “如今早已明白，水有浮力，空氣也有浮力。這力道都是相互作用的，只要參透飛鳥翱翔于天的道理，那翅膀究竟為何能御風(fēng)而行，人力未嘗不能翱翔于天……”

    飛機現(xiàn)在自然是制不出來的，但皇帝有這種興致，借著對于將來物理大道大興之后的暢想說出諸多物事的大致原理，這是能啟發(fā)他們沿著某些方向去研究的。

    朱厚熜想要吳承恩將來寫出來的小說經(jīng)得起細品，就要把他對神仙鬼怪的興趣引到這種形式的“仙法神器”上來。

    一舉兩得。

    吳承恩就這么被皇帝帶著不斷開辟腦洞，接受精神馬殺雞。

    你還別說，有些東西聽著像是那么一回事。

    而已經(jīng)初步具備一些科學(xué)興趣的這第一代院士、博士、教授們，更是被撩得不要不要的。

    “陛下，這雷電之威，凡人也能掌握？”

    朱厚熜豪情萬丈地回答：“朕倒以為，沒什么不可能。你們不見紫禁城里建了引雷柱嗎？這雷電會被精鐵所引，導(dǎo)入大地就不至為患，應(yīng)當(dāng)自有道理。朕說參透了物理大道便近乎天道，豈是妄言？有了那顯微鏡后，陶真人再細細參研那各種物質(zhì)，已經(jīng)瞧出許多以前瞧不明白的東西。”

    陶仲文點了點頭：“確實奧妙無窮。如今，我和睿王已經(jīng)能窺見極細小、僅憑兩眼看不見的物事，當(dāng)真有佛家所言一沙一界之感……”

    道教真人忽然說《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里的話，要佐證的卻又是陛下所說的物理大道，這場景讓人感覺挺古怪的。

    睿王則說道：“用顯微鏡看去，天地間不知多少細小菌蟲。rou眼凡胎不能辨，有了顯微鏡則一覽無余，確實無愧陛下所說仙法神器之名。今日我又帶了一臺新磨制的顯微鏡來，諸位可一開眼界！”

    眼見為實，看得到大的植物細胞和大的細菌，是會讓人大受沖擊的。

    睿王要說的觀點則是：“如今，我依陛下旨意，怕是只能先專研醫(yī)道。陛下諭旨，這諸多菌蟲，有些致病，有些有益。若能把這些緣由鉆研清楚，那么醫(yī)道上就能往前邁出一大步了。若能在醫(yī)道走到盡頭，活人無算，既壽永昌，不是仙法是什么？若能參透雷電奧妙，引而為己用，不是仙法是什么？陛下圣學(xué)，還有許多門科需要人專研?！?/br>
    “沒錯！”朱厚熜充滿期待地點了點頭，“朕雖參悟了一些大道理，但是路還要一步一步走。如今最緊要的，便是把各門科的基礎(chǔ)打好，規(guī)范起來。朝廷制定了新的計量標準，也是為了讓諸多門科研究起來更加規(guī)范、便利?！?/br>
    更多的人剛剛通過顯微鏡看到了駭人的景象，這時再看向皇帝時，便如同看神人一般。

    參悟出了一些大道理，處置國事之余安排了下來，就讓陶真人和睿王他們窺見了如此奧秘。

    這是何等天資？

    朱厚熜望著他們，目光銳利地說道：“二十一年來，朝臣們從心懷顧慮，到如今越來越相信朕，這已經(jīng)證明了朕悟出的諸多道理是對的。準確說來，朕或者玄玄之中游歷過那等繁華仙世，見過諸多仙法神器！”

    語出驚人，朱厚熜也懶得管會留下什么傳說了。

    反正傳說里就有不少遇仙的事，現(xiàn)在他只是用這種手段來堅定這些人的信心。

    迷信？老實說，朱厚熜能來到這里，就玄著呢。也許將來，最終能研究出某種合理的科學(xué)解釋呢？

    吳承恩睜大了眼睛：原來陛下對神仙之事感興趣，是因為他就經(jīng)歷過？

    “便如一場夢……”

    朱厚熜簡單找了個幌子，就開始描述那個科學(xué)大道繁榮昌盛的世界是什么模樣。

    接天高樓，飛行的鋼鐵巨鳥，無火自明絢爛多彩的電燈電器，相隔萬里但瞬息可見彼此的小巧神器。而田地間，肥料從工廠里源源不斷地生產(chǎn)出來后，讓各種新的莊稼茁壯無比。

    聽著聽著，這些大明目前最優(yōu)秀的“科學(xué)家”們都漸漸呆了。

    這樣一來，最初的賬法，后來的金坷垃肥廠，還有那蒸汽機、顯微鏡……陛下的許多舉動找到了源頭。

    這無損他的神異，反而坐實了神人天授的猜測，因為許多東西確實在大明真切地出現(xiàn)了，正在帶來改變。

    “朕現(xiàn)在越來越相信，那夢中所見的繁華仙世是能成真的！只要各門各科能一直鉆研下去，將來人人飽暖、過上神仙日子般的大同仙世是早晚的事。朕既有這場機緣，卿等定要助朕把這煌煌大道走通！”

    陶仲文羨慕無比地看著皇帝。

    不管如今怎樣，他畢竟還是個道士，曾經(jīng)也是期待煉丹有成、羽化飛升的。

    而陛下竟曾有這等仙緣！

    一時之間，眾人都仿佛虔誠無比的信徒，匍匐在地稱頌道：“陛下天命神君，臣等能有這等參研大道之機緣，實在三生有幸！”

    瓊?cè)A島上怪像個布道會，彌漫起一種狂信的宗教氛圍。

    只不過這種新的“宗教”，變成了陛下口中所稱的科學(xué)。

    而后來，陛下曾經(jīng)有仙緣、游歷過仙世的說法也慢慢傳開。

    在皇帝登基二十一年后，他是天命神君、仙神降世的說法在民間有了市場。

    大明已經(jīng)產(chǎn)生的改變，也讓許多人不得不將信將疑，很難再篤定地質(zhì)疑皇帝的某些決定有不對的地方。

    大婚典儀當(dāng)天，國務(wù)大臣們也在觀禮。

    楊慎要主持禮儀，這邊嚴嵩等人望著喜慶的午門內(nèi)外，不由得互相望了一眼。

    不管是有什么人攪風(fēng)攪雨在那里議論皇帝還能在位多久，那終歸還是想營造一點不確定性?，F(xiàn)在，皇帝關(guān)心“神仙”事雖不是為了什么長生，卻更加讓臣民覺得他實在是天降英主、只為再造大明而來。

    二十一年了，大明不再是苦于虜患的大明，不再是愁困于財計的大明。

    他用他的功績證明了他的英明?，F(xiàn)在，開創(chuàng)了新學(xué)問的皇帝還披上了更有說服力的“神君天降”外衣，些許心懷叵測之人真能靠那些小手段實現(xiàn)什么目的嗎？

    即便是對新考綱和新學(xué)制推行后感覺自己的優(yōu)勢被削弱了的整個舊士紳群體，難道不恐懼自己“逆天而行，必受天罰”？

    那可是游歷了仙世的陛下做出的決定，是來自更繁榮的仙世里顛撲不破、定然比現(xiàn)在好的法子！

    再者說了，瓊?cè)A島上“神仙會”原來是這個模樣，那么皇帝既然能有“仙緣”，他這不是也相當(dāng)于明擺著告訴天下人：瞧著吧，朕定然還能活很久。

    有仙緣的人活得更久，那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嗎？

    既然皇帝還能活很久，那么不僅破不破大明天子在位記錄不是問題，想要挑戰(zhàn)如今這位皇帝權(quán)威的人也得再掂量掂量。

    活著不好嗎？

    和“下凡”的神仙天子、如今已在大位上穩(wěn)穩(wěn)坐了二十一年的大明皇帝作對？

    不管是內(nèi)部的人，還是外部的人，只怕大明天子的名字再傳到外邦時，說不定都會有一些信徒，渴望成為那“大明仙土”的一員。

    現(xiàn)在，新皇后的儀仗從御道進入紫禁城。

    當(dāng)朱厚熜為了堅定那些人在科學(xué)大道上走下去，編了一套“游歷仙世”的說辭之后，他在皇宮之中也收獲了異樣的崇信和狂熱。

    本就是天子之尊，如今又有了神仙色彩，太監(jiān)宮女們對他更加敬畏自不必說，妃嬪們也有了些和“仙軀”交纏時異樣的熱情。

    如今那可不僅僅是天子雨露了，那可是仙露。

    說不準就伐毛洗髓，沾了些仙氣仙緣、益壽延年呢？

    三十六的朱厚熜這次“再婚”駕輕就熟，入夜之后，他再次來到久違的坤寧宮。

    新人新氣象，坤寧宮又依孫嵐的喜好換了些裝飾。

    朱厚熜看著孫嵐羞怯的臉龐，真的想起了孫茗。

    兩人從長相上并不是十分相似，只不過這種羞怯神情，還有她相同的身份，和二十年前的感覺很相似。

    朱厚熜也想起了孫交：生了兩個寶貝女兒，都先后母儀天下。

    當(dāng)年拒絕了他父親的提親，后來就還了倆。

    “現(xiàn)在，朕不是你姐夫了，朕是你的夫君?！敝旌駸幸蚕胱屗灰菰谀欠N作為工具人的認知里，因此笑著撫著她柔嫩的臉龐，讓她抬起了頭看著自己，“你是你，她是她。這是親上加親，你可以大膽看著朕了?！?/br>
    孫嵐確實自認就是工具人。委婉的道理，兩位兄長給她講過了，永康大長公主也跟她講過了。

    jiejie可能確實有讓皇帝瞧著她時想起jiejie的恩情的用心，可是能夠成為皇后母儀天下，那又何嘗不是jiejie能給她的最好的安排呢？

    孫嵐如今懂得的還不多，她也還在仍舊單純的年齡，沒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而大婚之夜，皇帝的手掌讓她的臉龐漸漸有些熱，孫嵐忐忑地睜開眼睛，看了看皇帝近在咫尺的臉龐。

    這張臉，她見過好多次了，以前確實不敢大膽地正眼細瞧。

    如今，只發(fā)覺皇帝的眼神很柔和，嘴角掛著微笑，他蓄起的胡須被打理得很精致，滿是成熟、穩(wěn)重、睿智的男子氣概。

    是的，想著那是一種男子氣概，而等一下她就要是那個在他面前承歡的女子。

    是男人和他的女人。

    孫嵐的心越跳越快，朱厚熜的眼中笑意更濃：“讓朕看看，只屬于你的不同。以后，朕就只惦記著你的這些不同。”

    皇帝的手伸了過來，孫嵐再次閉上眼睛，顫聲呢喃：“陛下……”

    不同于那些只懂得予取予求的皇帝，朱厚熜好歹在“仙世”里有些自己的男女認知。

    將來的事情也許還不知道會怎樣，但畢竟是他的女人。讓他的女人知道他只是因為喜愛她本身而懷有熱情，這是讓她的心不至于漸漸冷酷的開始。

    從融化她開始。

    坤寧宮內(nèi)再有春意，朱厚熜從她身邊醒來后，又做了一個讓后宮里感覺氣象一新的決定。

    皇帝重新以乾清宮為寢宮。

    這么多年來，皇帝都是在養(yǎng)心殿呆著。

    這是不寡欲了？

    其實倒也沒那么復(fù)雜，無非如今養(yǎng)心殿的前院已經(jīng)有點小了。

    歷經(jīng)二十年，御書房內(nèi)的檔案越來越多，御書房伴讀學(xué)士們的職責(zé)也越來越清晰。

    現(xiàn)在，要有直接幫助皇帝對接一些要害衙門的人，比如皇明資產(chǎn)局，比如科學(xué)院，比如軍務(wù)會議。

    新科進士中，譚綸授職御書房行走，先對接通政使司的奏疏首發(fā)。

    和譚綸一起，有四人被授職御書房行走，開始在楊博的領(lǐng)導(dǎo)下，由胡宗憲和沈煉分管著組成了皇帝的直接秘書班子。

    重新在乾清宮寶座上坐著的皇帝，更顯威嚴。

    御學(xué)有了新位置之后，中圓殿重新空了出來，回歸它最初被朱厚熜作為“書房”的功能，成為一個藏書閣。

    孫嵐覺得，這是皇帝為她而做出來的改變。

    當(dāng)她在坤寧宮殿門前向南張望的時候，就知道皇帝僅在一殿之隔的乾清宮，離得更近了，而不是在離淑貴妃更近的養(yǎng)心殿。

    想著皇帝對她耳語的“今夜還過來”，孫嵐不禁甜甜地憧憬。

    她確實還是跟jiejie不一樣的，陛下之前稱贊不已，愛不釋手。

    第461章 大明掀起的風(fēng)暴

    新格局的乾清宮，現(xiàn)在有幾樣物事很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