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對師尊大逆不道呢 第62節(jié)
宮梧桐依然不記得自己到底在什么時候見到過李南枝,聽他這個語氣似乎打算為自己解惑,便饒有興致道:“哦?我們在何時見過面?” 李南枝淡淡道:“二十多年前,白雁塔。” 宮梧桐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從犄角旮旯里找出來那段去白雁塔的記憶。 按照道理說,二十多年前的記憶到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那件事太過特殊,宮梧桐很快就記起來是什么時候了。 ——因為那是宮梧桐第一次隨著宮確出門,也是第一次看到別人的河流。 宮梧桐自出生時便體虛病弱,幼時根本沒出過遠門,一直住在宮確的九重塔中,最遠的距離也只是從九重塔的一層跑去九層塔尖上眺望遠處的山峰玩,可他往往看不了多久,就會被宮確或縱雪青找到將他抱下去,省得他見了風(fēng)。 直到他六歲時,因?qū)m確尋到的一顆靈髓身子有些好轉(zhuǎn),終于被宮確帶著出遠門玩。 白雁塔是一個小鎮(zhèn)的名字,因為白雁塔高高同圣尊的九重塔相望,有不少人敬仰圣尊卻不敢靠近九重塔,便前來白雁塔瞻仰觀光,久而久之,便聚集了不少人士在此居住。 宮梧桐披著雪白滾著毛邊的大氅,腦袋上戴著寬大的兜帽,牽著宮確的手害怕又懷著期待地走進了白雁塔中。 長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全是宮梧桐從未見過的熱鬧。 他開心地抱著宮確的手臂直蹦,頭一回沒有像父親教的那樣時刻保持端莊雍容。 小梧桐歡天喜地:“爹爹!好多人啊?!?/br> 宮確垂眸看著他蒼白小臉上出現(xiàn)的笑容,也罕見地輕笑了一下,抬手撫摸著小梧桐的頭,輕聲道:“喜歡嗎?” 宮梧桐拼命點頭,力道之大,連寬大的兜帽都給抖下來,遮擋住了眼睛:“嗯嗯!喜歡!好玩?!?/br> 宮確俯下身將他擋住眼睛的兜帽給理好,宮梧桐開心地拽住他的袖子,期待地問:“梧桐能常常來玩嗎?” 宮確道:“自然是可以的?!?/br> 宮梧桐一聲歡呼,開心地蹦著往前撒歡地跑。 宮確跟在他身后,眸子淡然地看著小梧桐歡呼雀躍的背影。 宮梧桐在白雁塔玩了個夠,直到夜深了人陸陸續(xù)續(xù)往外散后,宮確才抱著他逆著人流往九重塔走。 宮梧桐從沒玩得這么盡興,也從沒玩這么久,整個人都癱著趴在宮確肩上哼哼唧唧。 宮確將大氅裹在他身上,省得他吹了風(fēng)。 宮確緩了一會,才恢復(fù)了些精神,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彎著眸子笑著說:“爹爹,人真好玩兒?!?/br> 宮確還以為他在說胡話,隨口道:“哪里好玩?” “人好像一條河流哦,有生有死,有急有緩?!睂m梧桐趴在宮確肩上迷迷瞪瞪,指著旁邊兩個牽著手的少年少女,含糊地道,“喏,她的河流馬上要到盡頭啦?!?/br> 宮確一怔,他抬眸朝旁邊的兩人看了過去。 那穿著白衣的少女鬢間插著一朵薔薇花,正眸中含著波光看著面前的少年。 果然陽壽將盡,不久便會香消玉殞。 宮梧桐說的話聲音極小,一旁正在給少女挑簪子的少年卻像是聽到了,疑惑地抬頭看了過來。 宮確對上少年的眼神,微微一頷首,轉(zhuǎn)身抬步便走。 少年李南枝奇怪地看著他們。 白羽已經(jīng)挑好了發(fā)簪,見李南枝竟然還在發(fā)呆,挑起秀氣的眉,道:“怎么,帶的錢不夠,買不起姑娘我想要的簪子嗎?” 李南枝這才回神,意識到自己竟然在陪心上人時發(fā)呆,羞憤得臉都要紅了,他手忙腳亂,聲音不自覺都大了些,道:“對不住,我……我?guī)У腻X夠的,夠得很,你再挑幾個漂亮的也……也夠的!” 白羽看著少年手足無措的樣子,好一會才笑了起來。 “傻子?!彼永锶巧钋閻垡?,口中卻輕斥道,“慌什么?你多大啦,就不能沉穩(wěn)一點嗎?” 李南枝一呆,茫然道:“白羽……喜歡沉穩(wěn)的人嗎?” 白羽大概覺得逗他特別好玩,煞有其事地點頭,語調(diào)可認真了:“是啊,我最喜歡沉穩(wěn)強大又溫柔的男人了?!?/br> 李南枝本能地一慌,連忙道:“我、我也可以的!我沉穩(wěn)得很,也……也溫柔得很!” 白羽這下終于忍不住了,放聲笑了出來。 李南枝滿臉茫然,根本沒有半分沉穩(wěn)。 少女一身白衣,瀟灑笑著在長街上踮起足尖撲到李南枝懷里,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臉頰落下一吻。 直到后來,李南枝聽說那日宮確圣尊曾出現(xiàn)在白雁塔,懷里似乎還抱著個異瞳的孩子,突然神使鬼差地回想起和那個孩子的匆匆一瞥。 以及那句…… “她的河流馬上要到盡頭啦?!?/br> 第57章 天魔降世 宮梧桐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微微挑眉:“當(dāng)時那人是你?” 李南枝頷首:“對的。” 宮梧桐那時根本沒有天機不可泄露的意識,只是看到什么便說什么,宮確也不阻止他,只是眼神卻不知為何,憐憫又悲傷。 宮梧桐本來不明白宮確為什么會這樣看他,直到隨著他看到的河流越來越多,才恍惚間反應(yīng)過來宮確那個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他大概在宮梧桐說出第一句“河流”的話時,就預(yù)料到了宮梧桐的未來。 那半身佛骨和魔骨,以及那妖異的眼睛對宮梧桐來說,并非是天道恩賜,反而像是一種天生帶來的懲罰,讓他看遍世間萬物的生死,卻不給任何補救的法子。 宮梧桐對李南枝道:“所以那時你信了一個六歲孩子說的胡話?” “是不是胡話我自己自然有判斷?!崩钅现Φχ?,“而后,我便遇到了一個說我有仙骨的修士,帶我入道修煉,我很感激他?!?/br> 宮梧桐一看到李南枝這個笑容,本能知曉他說的肯定不是實話:“他是何人?” “是什么人呢?”李南枝似乎也想了想,隨后像是放棄了似的,“算了,反正已是個死人了,記著他也沒什么意思?!?/br> 宮梧桐:“……” 那你方才還說感激他? 李南枝像是知道宮梧桐會說什么似的,主動為他解惑:“他并非什么善人,我是之后才知曉,他之所以好心帶我入道,只是想要我身上的靈骨而已。” 宮梧桐了然,又問:“那你是如何殺了他的,他難道不比你修為要高嗎?” “高啊?!崩钅现叵肫饋?,唇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像是在重溫當(dāng)年殺人時的快感,“可他那般偽善之人,不用我去引,心魔自然就能將他道心吞噬,淪為只知道殺戮的兇獸?!?/br> 宮梧桐眉峰一動:“心魔?” 李南枝握著宮梧桐的玉劍,漂亮的眼睛溫柔注視著宮梧桐:“小圣尊的心魔,又是什么呢?” 宮梧桐根本沒有去看他的眼睛,眼睛眨也不眨直接劈下,好在李南枝躲閃及時,否則都能將他半個身子給劈開。 “小圣尊沒有心魔。”宮梧桐懶洋洋地持劍而立,“哦對,若是這世上有人能美得過我,那我可能會生出點嫉妒的心魔,可直到現(xiàn)在,也沒人能比我更好看。” 李南枝捂著幾乎被砍斷的手臂,眸子依然在盯著宮梧桐,他臉上像是戴上了一具假笑的面具,眼睛卻陰鷙森然宛如厲鬼,看得人毛骨悚然。 “宮梧桐。”李南枝突然道,“你我是同一類人?!?/br> 宮梧桐:“何出此言?” “一樣的自私自利,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崩钅现Χ⒅冻鲆粋€極其古怪的笑容,“不過我比你好一些,我奪人生機靈骨并非為了自己,若是傳出去有人覺得我陰狠,自然也有人覺得我深情可憐情有可原。” “可你就不一樣了。” “小圣尊,你的心魔中,為何會有三條被你剝了靈骨的人命?” 話音剛落,宮梧桐的玉劍直直劈過去,竟然當(dāng)頭將李南枝的劍給震斷,那劍勢不減,順著李南枝的肩頭往下一滑,劈開了半邊血rou之軀。 好在李南枝早已死了許久,沒有太過慘烈血腥的場面讓人不忍直視。 這一擊宮梧桐的力道用了十成十,甚至能將一個化神期的軀殼給劈成這樣。 他平日里臉上插科打諢的放浪笑容早已消失不見,頭一回出現(xiàn)了一種近乎驚懼卻又陰冷的神情,玉劍上前,刺穿李南枝的胸口將他整個人釘死在地上,那只拿劍的手在微微發(fā)著抖。 “胡言亂語……” 這句話宮梧桐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李南枝一看到他這個反應(yīng),第一次失態(tài)地放聲大笑:“哈哈哈宮梧桐!堂堂小圣尊,三條人命竟然都能成為你的心魔?果然是有宮確那半身佛骨,好一副慈悲為懷的菩薩心腸啊?!?/br> “你到底是誰?!”宮梧桐厲聲道,“尋常修士根本不會看出心魔,你……” 哪怕是宮確,也從來不知道宮梧桐的心魔是什么。 而這個出身神秘的李南枝…… 宮梧桐突然一僵,神使鬼差地回想起方才李南枝那句:“心魔,不用我去引。” 什么人,能夠憑空引出修士的心魔? 當(dāng)年李南枝和楚譽又做了什么? 首尊明寂渡劫時隕落,又和李南枝有關(guān)嗎? 宮梧桐冥冥之中覺得自己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他握著劍的手猛地穩(wěn)住,當(dāng)即也不再和李南枝廢話,靈力從指尖凝氣,勢如破竹地爬上玉劍,和劍意交纏撞入李南枝早已千瘡百孔的身體。 李南枝已經(jīng)將所有的生機都給了白羽,身體脆弱得仿佛琉璃,宮梧桐暴烈的靈力順著他的四肢百骸直直擊碎他的身體。 他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整個身體便化為灰燼,被風(fēng)一吹消散在原地。 宮梧桐怔然將劍收回,腦海一片混亂,全都在回蕩著李南枝那番話。 “被你剝了靈骨的……” “三條人命?!?/br> “你的心魔?!?/br> 就在這時,一旁突然有人喚他。 “師尊?” 宮梧桐迷茫抬頭看去,明修詣三人正朝他走來,似乎有什么事要說。 宮梧桐手指一抖,竟然本能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好一會才清醒過來。 明修詣已經(jīng)走了過來,道:“師尊,房里那人已經(jīng)消失了,我們沒追到那人去了哪里,請師尊責(zé)罰……師尊?你怎么了?” 宮梧桐如夢初醒,迷迷瞪瞪地“啊”了一聲:“哦,好,沒事?!?/br> 明修詣三人原本都做好了被罵得準備,乍一聽到這句近乎溫和的話,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