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呆滯的看著床榻上已永遠閉眼的周太后，面色沉寂。他久久的跪著，不肯起身離去。陸靜姝腫著眼睛偏頭看他，才發(fā)現(xiàn)他已是淚流滿面，卻生生的忍住，一丁點的聲響都沒有發(fā)出來。

    “陛下……”

    陸靜姝喊了一聲，章延呆滯的移動了視線，看她。什么話都沒有，就這么看了半晌，章延仿佛就明白了她心里所想，而后慢慢的起了身，啞著聲音道，“讓他們進來吧。”

    他仍是站在床榻旁，看著周太后。陸靜姝因跪得太久，兩腿已有些發(fā)麻，猛然起身便兩腿發(fā)軟，章延卻伸手扶住了她，仍是什么話都沒有。

    宮女上前來扶陸靜姝后，他便松開了她的手臂，再看一眼周太后，走出了永福宮的正殿外。

    章延卻始終沒有看過章逸一眼，陸靜姝此時已知，章延與章逸，其實早已鬧翻了。她想起了剛剛周太后的話，章延一直什么都沒有做，怕就是不愿意周太后知道了傷心……

    周太后沒有病重時，猶不敢讓她知道，她病重之后，更是沒有辦法提。根本無法想象，若是周太后知道她疼愛的小兒子數(shù)次設(shè)計謀害她同樣疼愛的的大兒子，謀害她的兒媳婦……那樣的事，究竟該怎樣去承受……

    陸靜姝跟著章延走出了永福宮的正殿外，這會已經(jīng)是午時了。太陽高懸在蔚藍的天幕上，白云悠然飄浮，陽光熱烈，皆不知人間悲喜。

    她下意識的瞇了眼，看著走著她前面的那個男子。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到現(xiàn)在，陸靜姝已經(jīng)有些算不清到底是多少年了。

    可是在隔了這么多年之后，她第一次知道或者該說第一次確認，當(dāng)初她愛著的這個人，原來對她也一樣有情。

    而時至今日，他們早已經(jīng)錯過，也忘記了最初的悸動……

    ☆、第63章 悔悟

    周太后賓天,陸靜姝把小皇子交給奶娘乳母仔細帶著，親自cao持著諸多事宜。故人已去,能做的事情不過剩下這些。

    生老病死,無可避免,無可抗拒，也最是讓人感到無能為力。陸靜姝時而想起周太后曾經(jīng)說過的,“倘若哪天我就這么走了，只要有人舍不得我,就說明沒有白活?！?/br>
    在周太后生病期間用過的東西、穿過的衣服包括床褥等一系列東西,在她身死之后，都沒法留著。能夠燒的都被運走拿去燒了，不能夠燒的同樣運走，拿去埋了，這么一來便幾乎沒剩下什么。

    溫尚宮看著空空如也的永信殿，回想起自己跟著周太后入宮，一步一步走到現(xiàn)在的諸種事情，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身后傳來輕細的腳步聲，溫尚宮轉(zhuǎn)過身，看到是陸靜姝，臉上露出了微笑，說，“皇后娘娘還是與奴婢保持著距離吧?！?/br>
    陸靜姝聞言一怔，看著溫尚宮臉上那如同周太后談起了自己身染疾病的表情，又是錯愕?！皽毓霉谩?/br>
    她起周太后生病期間，溫尚宮幾乎是事事親力而為，也從不戴面巾，與周太后時常有親密接觸。

    “皇后娘娘不必憂心奴婢，奴婢覺得這樣挺好?！彼琅f微笑，聲音十分的溫和，不燥不怒。

    “奴婢十二歲時被挑中成了太后娘娘的貼身丫鬟，到了太后娘娘身邊服侍。未入宮之前，太后娘娘便是聰明伶俐識大體，又從不驕縱，待下人溫和，從不曾隨意打罵。”

    “那個時候就覺得跟對了人，后來再跟著太后娘娘到宮里來了，見慣了宮里的勾心斗角、明爭暗斗，也知道這宮里的女人都不容易。所以總覺得，要是不更盡心盡力好好待太后娘娘，很不應(yīng)該。”

    “如今娘娘去了，奴婢在宮里也就沒有了牽掛。能隨著娘娘一起去，也覺得挺好的，不覺得遺憾也不覺得傷心?！?/br>
    陸靜姝想起了阿禾和阿苗，她們也是十多歲的年紀(jì)跟在她的身邊，之后對她一直都是盡心盡力。這是她和她們的緣分，也是她的福氣。

    “做奴婢的，能跟個好主子，也是福氣?！睖厣袑m笑著說，“皇后娘娘有陛下護著，往后定會順順利利的?！?/br>
    看著溫尚宮這樣，陸靜姝也做不出來哭喪著臉的樣子，只好也笑著說，“謝謝溫姑姑的吉言?！?/br>
    “做奴婢的本來不該多嘴主子的事情，但奴婢便仗著自己老，與皇后娘娘多嘴這么一句，還望皇后娘娘不要怪罪?！?/br>
    溫尚宮話說得圓滿，陸靜姝尊敬她，自要聽她說這么一句?！皽毓霉糜性挘毖詿o妨，您是宮里的老人，許多事情必定比我看得要透徹?！?/br>
    “那卻……大概是……哎……”溫尚宮吞吞吐吐，嘆氣笑道，“奴婢沒喜歡過誰，也沒成過親，就沒所謂什么看得透徹不透徹的?！?/br>
    “這么一說奴婢反倒不好意思張口了?！?/br>
    陸靜姝明白過來她是想要說什么，雖然心里清楚無論別人怎么勸，有些個想法都沒法改變，但她到底與溫尚宮說愿意聽。

    “陛下出生的時候，奴婢當(dāng)時也在產(chǎn)房里邊。后來一年又一年，宮里的老人越來越少，奴婢便算得上是看著陛下從小娃娃長大到現(xiàn)在?！?/br>
    “娘娘在最開始的時候，也是愛慕過陛下的吧？”溫尚宮收起了笑，“陛下確實做錯了很多事，可也確實為了娘娘改變了很多。娘娘現(xiàn)在或許對陛下……可是夫妻名分擺在那里，兩個人若太過分生卻并不是好事?！?/br>
    “奴婢還記得太后娘娘初入宮的時候，也曾盼過先帝陛下能多留宿鳳央宮，多對自己上心一些而不是維持著一點表面的情分。可時間長了，太后娘娘說看透了，就沒有再有過那樣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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