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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敬定不冷不熱地撂下一句算得上賭氣的話,輕喝一聲御馬馳離,身后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亦隨之而去,掀起了一陣煙塵。 意思是……反正你若是真想走我也攔不住,只不過有膽走便要做好倒血霉的準(zhǔn)備? 江離活了十七年,從來沒有任何人敢管她,除了赫敬定這個(gè)狗男人! 還是江家大小姐時(shí),全族的男女老少皆視她如掌中之寶,動輒怕磕了碰了,無論要什么都能被雙手奉到面前; 后來隨同杜若隱居不死峰,中途也下過幾次山,所有的人無一不將她認(rèn)定為仙女,殷勤備至,滿臉花癡。 活人如此,傀儡便更不敢反抗主人,連杜若也只是單純的逼迫她去做什么,而并非管著她,輕聲呵斥這不許、那不許,比親爹還事多! “不回就不回,以為我多想回么?還懲罰,有本事你一棒子掄死我??!男人,得寸進(jìn)尺,都是給慣的!” 江離黑了臉,沖著赫敬定離開的方向怒罵了兩句,還豎了中指以示“尊重”,轉(zhuǎn)頭便和大山去了彩云間找樂子。 這段時(shí)日彩云間的生意紅火過頭,宋希夷的焦毛也在被剪掉末端后能順利地束起,不再顯眼丟人了,江離一來更是令他分外激動,連連請人進(jìn)雅室。 “空氣中散著龍涎香,還有這酒也是上好的寒潭香,總算舍得不摳門了?” 江離笑嘻嘻地插科打諢,一面懶洋洋地晃著手中的玉盞。 宋希夷不停地拍馬屁:“多虧了離姑娘,否則彩云間豈能有今日?” 他話語一頓,旋即有些羞赧道:“總算是令我爹刮目相看,不會終日罵我敗家子、沒出息了?!?/br> 江離故作賀喜地假惺惺奉承了兩句。 誰不知道他爹是端王手下的人,水長東已經(jīng)涼了,樹倒猢猻散,他爹也好不到哪去,若不是宋希夷另辟蹊徑發(fā)展傀儡戲,跟著他爹豈非要一同餓死?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宋希夷不多說,江離也沒興趣多問,左右她來此目的并非是為了打探家世。 “瑯城終究并非大祁最為繁富之地,久居于此于彩云間的長遠(yuǎn)前途不利,我打算去江南的清寧看看,尋個(gè)不錯(cuò)的地皮開分店,你意下如何?” 江離笑著對宋希夷道。 仍舊不是商量,盡管語氣溫和。 宋希夷自打上次傀儡戲大會之事后對其佩服得五體投地,離姑娘說怎樣便是怎樣,左右他在此待得救久了也沒意思,便欣然應(yīng)允:“宋某亦有與離姑娘同行之意,也好互相照應(yīng)?!?/br> 即日啟程,江離真沒把赫敬定的警告放在心上,純屬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 “小定子從不對老弱病殘動手,我一個(gè)殘疾,他肯定舍不得~” 誠然,赫敬定動的確實(shí)不是手。 江離自以為能萬事大吉,便輕松地將一切事宜悉數(shù)交給了宋希夷,奈何這位爺?shù)拇蠓絻H限于做生意面向客人,對自己依舊扣門得要死。 “這……是驢?” 她不敢置信地伸手摸了摸身前的動物腦袋,宋希夷連連否認(rèn),道:“非也,此物名為騾子?!?/br> 江離有些迷惑,納悶地問:“不是馬車?” “貴啊,到清寧得耗料幾百斗!不過是圖個(gè)坐在車?yán)锸娣Zs路而已,離姑娘是習(xí)武之人,肯定不至于像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一樣吃不得苦,大山兄弟更不必了。” 宋希夷笑呵呵地說著江離想一耳光摑死他的屁話。 她笑容甜美,只是有些奇怪,但在成功省下一筆銀子而沾沾自喜的宋希夷看來,毫無疑點(diǎn)可發(fā)現(xiàn)。 “那……為何不是馬或驢?” 宋希夷一展折扇,分外欠扁地笑道:“綜合優(yōu)勢,總比只選其一強(qiáng)啊?!?/br> 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便宜、皮實(shí)。 江離若不是想著速戰(zhàn)速決、盡量在赫敬定回府之前搞定一切返回瑯城,不愿節(jié)外生枝,否則必然會拿傀儡絲活活勒死他。 于是,嬌美可人的妙齡少女和長衫折扇的書生公子便格外詭異分別騎著騾子,身后跟著沉默不語的魁梧漢子,顛顛地朝清寧的方向走去。 出了瑯城,再行十公里便是岔路口。 江離看不見路,自然也分不清東西南北,全由宋希夷領(lǐng)路,在兩條岔路口中選擇了左,走了沒幾步,江離兀的察覺到身后的大山竟停在了原地。 “大山?”她喊了一聲,語氣疑惑。 宋希夷回頭一看,大山盯著右邊的岔路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山兄弟,那是前往中原的路,咱們要去的是清寧,在江南,走這邊才對?!彼蜗R奶Ц吡寺曇?,提醒道。 江離不易察覺地微微蹙了眉。 大山以前從未這樣過,他只會聽話地跟著自己,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問,乖乖地做一具傀儡應(yīng)該做的,不失職、也不多事。 “大山,你是身體有何不適、沒被修好么?”江離回到了大山身旁,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還是需要機(jī)油?” 大山張口,卻意識到自己無法發(fā)出聲音,黑曜石的眼眸黯然失色,頹然地?fù)u了搖頭。 江離則更為不解了,試探道:“你不想去清寧?” 大山身形一頓,仔細(xì)地思考了一番,才重重地點(diǎn)頭。 宋希夷震驚地看著一個(gè)瞎子和一個(gè)啞巴居然能順利交流、了解對方的意思,不禁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