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她這里的很多布置習(xí)慣，不知不覺都在重復(fù)著，記憶中棲凰宮的殿室構(gòu)架。

    “究竟是夫?yàn)槠蘧V，還是人盡可夫呢？”江央公主以微揚(yáng)的鼻音，發(fā)出了最后的疑問。

    聽著一句句的問話，陸危莫名覺得何處怪異。

    但他看著江央公主悲憫的神情，又說不上是何處不對勁，總之，一定是遺漏了何處。

    那一定是至關(guān)重要的，是他心頭不解的謎團(tuán)。

    江央公主倏然以目光掃過來：“陸危，你看了很多書了吧，書里有答案嗎？”

    “并沒有，想來是卑臣所讀之書太過淺薄?！标懳４烬X艱澀地回答。

    陸危并不因此而苦惱，因?yàn)樗恍枰鎸@些復(fù)雜的抉擇。

    夫妻？這是個(gè)距離陸危太遙遠(yuǎn)的詞；背叛？他想他永生也不會選擇背叛公主。

    江央公主俯視著陸危，了然一笑，道：“不出所料，很難回答清楚呢?！?/br>
    就在此時(shí)，陸危腦中靈光乍現(xiàn)，終于抓住了那一絲絲縷縷的怪異之處。

    難道，公主不是怨恨陛下殺害了皇后？

    第16章 賜茶   打量

    五皇子哪怕是憑借著模糊的記憶和猜測，都對宮里的一切大為提防。

    但是江央公主的敘述，沒有半點(diǎn)為秦后娘娘的不公。

    比起皇帝親手殺妻，又意圖將目睹一切的女兒滅口，陸危所好奇的是眼前的少女，這么淡漠的口吻，更像是旁觀者。

    公主理應(yīng)是為了某些原因，而恐懼甚至怨恨陛下的。

    陸危在聽到公主的問話前，他都是這么以為的。

    可是，一句都沒有，她仿佛并不因?yàn)榛屎竽锬锏乃蓝瘧崳膊粸榱嘶实鄣男袕蕉骱蕖?/br>
    “倘若死去的是皇帝，一切都不會如此罷休，然而死去的皇后，什么真相都會被掩蓋?！苯牍魈枚手卣f出來。

    陸危背后的冷汗已經(jīng)干透了，他的心里甚至古井無波，覺得自己穿過了一輪生死。

    “所謂這般夫妻當(dāng)真有意義嗎，本宮想了很久很久，這個(gè)答案大抵沒有定數(shù)，只是不斷的在想，倘若我與宜章沒有去找母后，是不是被瞞在鼓里更好一些?！?/br>
    “公主日后總要擇選駙馬的。”陸危微笑著說，若是細(xì)細(xì)看去，那笑里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

    江央公主語聲一滯：“駙馬？”

    “是啊，成為公主的丈夫，與公主鸞鳳和鳴。”陸危狀似勸慰地說。

    但他心底明晰，自己這個(gè)時(shí)候提起駙馬，說不上挑撥離間，總歸是不懷好意的，即使這個(gè)駙馬還不知道在哪里。

    “這世上，又何必有夫妻之名呢，分明都是君君臣臣罷了?！苯牍鞴徊⒉皇衷谝猓炊p輕地吐出一口氣，低笑著厭怒道。

    皇帝殺死了皇后，因?yàn)槌紝牟恢艺\。

    而不是妻子對丈夫的背叛。

    日后她的駙馬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在公主的面前就是轉(zhuǎn)換了身份位置。

    說到這里，江央公主忽而淡笑一聲：“本宮還是很感激父皇是皇帝的?！?/br>
    至少，她才是這個(gè)夫妻之名里的君了。

    “父皇其實(shí)很疼愛我的，后來，宜章出生了，也沒有改變，乃至更甚?！?/br>
    陸危知道，江央公主讀書識字，乃至于騎馬，都是皇帝親自教授的，當(dāng)初的扶婉公主，根本沒有這樣的機(jī)會。

    即使是幾位皇子，也不如江央公主。

    “所以，本宮一直說，要成為和父皇一樣的人，當(dāng)時(shí)的父皇只是一味的笑。

    可是等長大后，一切都是截然相反的，本宮不會成為父皇那樣的人，甚至連拋頭露面都是錯(cuò)誤的。”

    她就是快壓抑得瘋掉了，她也曾以為，自己和宜章他們沒有區(qū)別的，她是尊貴的公。

    然后，很多年后，很多人仿佛又都能夠主宰她的一切。

    窗外的浮光掠影，投映在江央公主雪白的側(cè)顏上，她的聲音沒有任何的起伏變化，并不激動(dòng)到亢奮昂揚(yáng)，也不消沉至哀慟悲傷。

    柔而冷，平且淡。

    如泉水靜淌，直至干涸。

    陸危突然想通了那個(gè)問題，公主必然是怨恨的。

    但是，在長久而靜默的等待死亡中，將怨恨如水流中帶棱角的石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隨著時(shí)間的流逝而磨平了。

    至此，陸危無話可說。

    他想公主也沒有什么要聽的，道理誰不明白，江央公主也絕非偏執(zhí)之人，她很通透。

    陸危意識到一個(gè)令他可喜的可能。

    江央公主口中聲聲句句，一直都是要他以五皇子為先，可是，最需要至死不渝的背叛的人，是公主自己。

    “不論公主日后是為何，陸危皆愿追隨左右，奉主如奉君?！标懳５拿恳痪涠际且呀?jīng)在心腹中打磨千萬遍的。

    他無數(shù)次的想象過，自己會在何種境地，對公主說出這番話。

    即使公主不愿意接受，他也不會后悔。

    江央公主心中好笑地問道：“為什么呢？”

    “陸危是奴，自然該忠誠于公主。”陸危坦然自若地說。

    江央公主舌尖抵在齒關(guān)，垂眸審視著陸危，淡而無味地反問道：“那樣如何，并不是所有的奴婢，都會忠于本宮的?！?/br>
    “至少，在陸危一人的心里，公主是陸危此生不會違逆的主人?！?/br>
    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興風(fēng)作浪，他都要保護(hù)殿下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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