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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恩準了的, 似乎也沒有在捉弄陸危的意思,他何必如此認罪呢。 “卑臣有罪,罪無可恕……”陸危額頭觸地,不斷地囁嚅著,他的臉色慘白,唇齒間咀嚼的盡是惶恐,眼中盛滿了恐懼。 他不是在對江央公主說,而是一遍一遍地以字如刀,割在他自己的心上,割斷所有不該有的情絲。 “陸危,你無需如此的。”江央公主握著他端起的一雙手腕,他的腕骨清瘦修長,但是出奇的有力。 “殿下,別為了與陛下賭氣,妄自墮落?!标懳7赐凶」骷毴缒酿┩螅瑓s是惶恐無比的勸誡道。 “本宮賭氣?”江央公主似笑非笑地盯著他,又微微搖著頭,說:“不是,才不是賭氣,本宮不是。” 陸危抿了抿唇間的雨水,委婉道:“宮中寂寞冷清,殿下才會誤以為,這種陪伴是情愛?!?/br> 江央公主蹙起了眉頭,幽冷道:“你的意思是,本宮已經(jīng)蠢笨到了,混淆陪伴與情愛了?” “卑臣不敢,不是這個意思。” “那還是你以為,本宮收買你需要如此?”江央公主極力按捺住了心底的郁郁之氣,目不轉(zhuǎn)睛地凝視著陸危,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絲的動搖來。 她定定地說:“本宮根本不懼怕所謂的寂寞,也不需要收買任何人,尤其是你?!?/br> 陸危渾身濕冷,驀然繃緊了下頜,提聲道:“公主難道沒有想過,這里是秦后的故居,您在這里與卑臣這樣的人,行此茍且之事……” 江央公主抿了抿唇,將手背過身去,輕笑了笑,低眉道:“原以為……你會是愿意的,到頭來,卻是本宮自作多情了?!?/br> 陸危的身體更是低伏了下去,腦袋里面已經(jīng)一片混沌。 他完全就不是他了,聲若細蚊,喃喃地道:“陸危卑賤,不敢當?shù)钕虑嘌??!?/br> 江央公主未曾想到,自己的一時起意,換來的是這樣避之若浼的推拒,她是什么吃人的妖精嗎。 她當然不能理解,陸危這樣的人生來就是陰影里一抹暗色。 他可以無休止的仰望追逐那抹月色,可他不能觸及,他很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并且與之妥協(xié)。 他篤定了自己的幸運之處,都是需要代價的。 他沒想到,他真的沒有想到,在他追逐著月光之時,那無上皎潔的皓月竟然慷慨悲憐地向他照耀揮灑而來, 他不敢接受更多的變化,他膽怯了,他可以為了公主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他不能去玷污了她。 倘若,這只是公主的戲謔就好了,一夢忽醒的空蕩蕩。 寧可是,從來未曾得到,也好過來日的得而復(fù)失。 他不想得到,因為不想失去。 看著陸危如此實在是妄自菲薄,又自覺討了個無趣,江央公主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罷了,你既如此說,本宮亦不能強人所難?!?/br> 陸?;琶ζ鹕?,去撿起了滾落的桐油傘,雖然雨越下越大,這傘也不會太有用了,但他還是竭力為殿下遮蔽一點風(fēng)雨。 同時,冰冷的雨水澆在了他的脊背上,他卻一點也不想要遮擋 而是淋個痛痛快快,這樣,將那些雜念和妄想都一同祛除。 江央公主冷靜平淡地凝視著他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二人沒有再說話,江央公主是興致敗落,陸危是丟魂失魄。 捧荷出來時,見到公主殿下裙角濕透了,皺起了秀眉,嗔怪地看了一眼陸危,也真是的,怎么能夠讓公主這樣任性呢。 公主一個清弱的女兒家,染上病可就糟糕了。 “殿下,今日是陸危的過錯,還望殿下……”陸危上前對公主請罪。 江央已然厭煩了他這樣的拒絕,偏過頭去不看他,嗓音微微沙啞道:“既然不愿意,你就退下吧?!?/br> “是,卑臣告退?!标懳H缑纱笊?,但姿態(tài)還是一如往日的恭順馴服。 唯有身上的青綠色的袍服,已經(jīng)被洇染成了墨綠色,發(fā)縷貼在了濕冷的臉頰上,在燭火搖曳下,更顯得有些狼狽。 捧荷心頭十分疑惑,公主和陸掌事這是在打什么啞謎,仿佛還不大開懷的樣子。 “公主,您怎么不開心?”明明出去的時候還十分恣意的模樣,她們也都沒敢阻攔。 反倒是回來了,變得莫名古怪。 陸危一步一步走到殿門前時,聽見里面捧荷與公主淺淺的說話聲,不由得放緩了腳步,迎面而來的是抱了干凈衣裳來給公主的挽梔。 “陸掌事,您也快去更衣吧。”挽梔路過他時,見狀小聲的提醒了一句,就去殿內(nèi)伺候公主沐浴更衣了。 陸危這才恍然驚醒過來,怕被里面的公主察覺,大步朝外面走去,就在他抬手打開兩扇朱漆直欞窗的殿門時,一陣冷風(fēng)夾雜這雨水,霍地朝他迎面裹了過來。 他下意識先將身后開啟的殿門,猛地反手緊閉上,不意發(fā)出了一聲過大的聲響。 江央公主聽見外面“砰”的一聲動靜,便以為是陸危故意作弄出來的,壓著的唇角動了動,到底什么意思。 陸危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盯著遠處的飛檐畫角,他沒有想太多,也想不得太多。 陸危握緊了袖中的手指,閉了閉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氣,從肺腑里都讓自己沸騰的熱血冷卻下來。 他闔了闔眼睛,在風(fēng)雨交加中,對自己咬牙冷笑,道:“你算是什么東西,別自作多情的妄想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