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發(fā)時，在決定是否要全體出動這個問題上，出現(xiàn)了摩擦，結(jié)果差點內(nèi)訌，亂成一團。空氣中充滿了雨后的潮濕味道，還有嗡嗡振翅的昆蟲，由于電話那頭的鎖鏈手制定的規(guī)則，除了派克諾坦，其他人都得留守。

    所以那個十五歲的小孩低著頭蹲在那干什么呢？

    仔細一看，石臺階上放置了一只冒著熱氣的鐵壺，是小滴用來燒水泡果汁飲料的。而黑發(fā)的少年正抱著膝蓋望著在石頭與泥土縫隙間蠕動的小動物。

    原來是將熱水灌進巢xue后漂浮出來的密密麻麻的螞蟻，是短發(fā)女生拎著壺澆在蟻xue后從熱水掙扎出來的無計其數(shù)的螞蟻——亂哄哄的環(huán)境中，兩個并排蹲著的十幾歲孩子在默默用開水燙螞蟻玩……

    意識到這一點后，眾人爭論的聲音詭異地逐漸消失，最后紛紛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們。

    “小滴？你怎么和鎖鏈手的朋友呆在一塊？！”

    聞言，本來把剪短發(fā)型的腦袋埋在雙膝間的少女抬起直勾勾的眼睛，奇怪地瞥了芬克斯一下：“我不能坐在這里嗎？”

    “不是，那家伙認識鎖鏈手——”

    “我知道，可是現(xiàn)在沒辦法殺他對吧。”少女理所當(dāng)然地保持著面癱臉，平靜開口，“因為還有人質(zhì)的價值，從他身上也問不出重要的信息。等團長回來，我們就可以去追捕他們，團長不是在他身上用了定位距離的念嗎？那么不管他到哪里都可以被我們找到，早晚都要殺，所以現(xiàn)在著急也沒用?！?/br>
    這稀奇古怪的邏輯把眾人繞得懵逼了好幾秒。

    再看看這兩個人，一左一右蹲著燙螞蟻，掛著同款面癱表情，看起來居然還挺和睦。

    真是見了鬼了！

    “更何況他總遇到我們，還是個網(wǎng)紅，想通過他找鎖鏈手一定也很容易?！毙〉畏畔滤畨?，豎起手指解釋，“還有那兩個孩子，肯定和鎖鏈手也有聯(lián)系，他們的關(guān)系網(wǎng)這么明顯，隨便綁架一個認識的人就能威脅，這就是他們的弱點?！?/br>
    不，這是最理想化的情況。

    偽裝成西索的伊路米靜靜等著這群人的爭論結(jié)果，并沒有出聲。在他看來，幻影旅團失誤的地方有三處：1.沒有弄清木川和鎖鏈手的能力就盲目行動，2.完全可以殺掉人質(zhì)再追過去，因為鎖鏈手顯然更看重同伴，3.這個人質(zhì)是假的。

    ……

    林宮機場的道路像是一直燃著的電燈忽然增加了亮度似的，大概是因為黎明在即，看樣子雨已經(jīng)不會再下了。派克諾坦把臉轉(zhuǎn)過去，定睛凝視從云隙間露出的幾道光束，仿佛伸出來的潔白無力的手，她邁開的步子過于緩慢了，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當(dāng)然也沒有人提醒。

    被繩索綁住手腕的少年一言不發(fā)，恍如人偶。派克感到有些不安，一種徒勞的沉重感和坦然的赴死之情壓上心頭，隨著時間推移，逐漸變成難以逃避的責(zé)任。

    林宮機場是個小型的郊區(qū)機場，規(guī)模不大，只有幾個通道，既無翼樓也沒有延伸的建筑部分，停機坪上的飛艇幾乎全是法式玻璃窗，個別窗戶上部還排列著黃、藍、藏青的龜紋圖案。女人急迫地往某一艘飛艇中窺視，只看見了一片黎明的金色。

    “人類往往只想聽見自己想聽的東西，所以即使有時候察覺到某些東西，也不愿意相信。”在寂靜中，黑發(fā)少年慢吞吞地開口。

    他回過頭，步履不停，紅眼睛十分平靜：“你知道這一趟很大幾率是有去無回了吧？”

    恍惚間，男生面無表情的臉龐似乎和誰重疊在一起，像是手機像素不穩(wěn)定的閃屏，隱隱約約泄露出女性的一面，但只一瞬間，又變回標準的少年形象。

    派克諾坦并沒有回答他。

    “你能看出來對吧？”

    心知肚明的現(xiàn)實擺在眼前，長得和木川一模一樣的人偶追問道，他使用的是陳述句：“真是出乎意料?！?/br>
    女人終于分神把視線落在他身上，聲調(diào)沒什么起伏：“有什么值得意外的，我只不過在和你想一樣的東西罷了?！?/br>
    “所以你認為你們會贏？”

    “當(dāng)然?！?/br>
    “要賭嗎？”他用機械化的聲音發(fā)出一聲類似嘲諷的笑意，“看看到底是你們團長更老謀深算還是我這邊的計劃更長遠？”

    “不需要?！?/br>
    遠遠的，天邊已經(jīng)顯出日出的預(yù)兆。天空與天空的顏色各不相同，分界線也層層疊疊。想必少年原先一直保持沉默是因為所謂的意識主體并不在身體中，而現(xiàn)在開口也就意味著他的大腦總算分給這個人偶一部分的注意力。

    以此類推，這個能力的弊端就是——主體和人偶，必定有一方是自動化反應(yīng)。什么意思？就是指當(dāng)他cao作某一個體時，另一邊絕對是身體的自然反應(yīng)，就連對話都能產(chǎn)生程序式，模擬會發(fā)生的場景。

    木川自己心里也清楚，當(dāng)他決定想出萬無一失的方法抽身去控制人偶時，旋律那邊的主體便調(diào)整成「自動對話」模式……就是表現(xiàn)有點突兀，莫名其妙開始聊人生，尤其最后“今天的太陽這么大肯定是個晴天”真是太絕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大腦這么感性，能跟人絮絮叨叨這么久，動不動就回憶回憶回憶，竟然在那邊抹眼淚，簡直不忍直視。

    不過——

    中途那句“抱歉我沒有解除或治愈的能力”說得還挺好，有點世界之神的樣子，知道不適合故作爽朗，也不適合表露憂郁，真就智能化唄。

    倘若旋律在這里，那么她一定能聽出兩邊心音的不同。木川將自己的真實身體留在飛艇上，卻用的是大腦潛意識的刻板表演反應(yīng)，所以他的一舉一動都會格外偏向無遮掩的規(guī)律性程序，心聲也是歡快的交響曲。

    ……總之希望別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

    保持著少年殼子的人偶默默嘆氣，祈禱那邊的真身少女唯不要演得太過分。

    等等，這么一來，這個能力說不定能開發(fā)出更好的使用方法。比如制造人偶，當(dāng)真身死亡時，可以把意識瞬間轉(zhuǎn)移到人偶上，后續(xù)再想辦法恢復(fù)實體。

    “西索？！你為什么要來！”

    打斷思緒的是女人驚異的叫聲。他抬起頭，看見從另一個方向緩緩走來的青年，此刻對方正帶著微妙的笑意打量他們。

    “真厲害，想到用飛行船當(dāng)工具。這么一來只要飛到遙遠的無人島或者懸崖邊的話就很難跟蹤了……我以前也說過，我的目標只有幻影旅團的團長，只要你放了他，我也會跟著下船的?！蔽魉髋e著手機與酷拉皮卡通話，他的目光落在人偶少年的臉上，而后翹起唇邊，“不用擔(dān)心什么，我只想和團長打一場，這是我唯一的目的。”

    西索是假成員這一消息木川倒是已經(jīng)從酷拉皮卡那里知道了。

    于是，形勢就演變?yōu)槲魉?、派克諾坦以及人偶少年乘上另一艘飛艇，兩架飛行船并排行駛，直到到達目的地才分兩頭停下。

    兩波人馬一左一右對立，本來氛圍應(yīng)該是很嚴肅的，結(jié)果木川剛站穩(wěn)就看見他的真身——唯姑娘臉上掛著十分燦爛的笑容，在對自己揮手：“哥哥！你沒事吧！”

    ……話說，不用演得如此逼真吧？

    他木著表情，一巴掌糊在自己臉上，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我喊我自己可還行？

    特別是木川還注意到在大腦潛意識說出那句話后，周圍人看唯姑娘的表情都非常古怪，像在看一個智障。

    ……好了，這下我徹底變成了一個傻子。

    “不用這樣吧？”雷歐力也忍不住吐槽，“雖然幻影旅團不知道那是假的，但也不用這么夸張。”

    “不，派克諾坦恐怕知道了?！?/br>
    奇犽插話道，他皺著眉去看對面的少年。就算早知道那是幻象，但真正看見時還是感到驚訝，畢竟和真人一模一樣，這副場景太奇怪了：“知道是假的人偶還愿意交換，絕對有問題。”

    木川并不知道酷拉皮卡給庫洛洛和派克諾坦下的制約是什么，但他要做的準備已經(jīng)全部完成了?，F(xiàn)在就等對方放出攻擊的劍刃——

    “愿意和我做一個交易嗎？”

    忽然在腦海中響起的男聲是屬于庫洛洛的，黑發(fā)少年下意識往對方那邊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依舊是滿臉盡在掌控中的坦然自若神色。這家伙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能再使用念能力了，那么就是——派克諾坦。

    木川微不可查地上下打量金發(fā)女人，果不其然，在她手腕處發(fā)現(xiàn)了一團極其細小的紫光。

    是提前設(shè)定好的，發(fā)動條件或許是“當(dāng)派克和庫洛洛見面時開始傳聲”。

    “我之前在基地里對你使用了【傷害轉(zhuǎn)移】的能力，也就是只要我受到致命傷，便會轉(zhuǎn)移到你身上?！?/br>
    這個聲音頓了頓，似乎是在給他思考時間，旋即又接著用冷靜的口吻講述：“考慮到故意投降的可能性，我還加上了【投影的片面選擇】，只要當(dāng)你試圖殺死旅團成員，那么攻擊也會反噬到自己的朋友身上?！?/br>
    好家伙，還真就不留余地，放能力跟射箭似的。

    “你不參與鎖鏈手的復(fù)仇計劃，那么我們也不會再對那兩個孩子動手?！?/br>
    黑發(fā)少年頓了頓，從表情上看不出有任何反應(yīng)，紋絲不動地聽著冗長的語句，也不知道是否聽進去了，如同一塊與外界沒有聯(lián)系的鋼鐵。他注視著那個笑容燦爛的少女，片刻后，舉起胳膊朝對面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

    “我去回收能力，你們等我一下。”

    木川唯拍了拍酷拉皮卡的肩膀道。在她說出這句話后，幾個人的反應(yīng)不一，不過最顯眼的應(yīng)該是庫洛洛，他側(cè)過臉默默盯著她看了兩秒。

    ——少女仿佛沒有被視線干擾，自顧自地朝對面走去。

    不對勁。

    在場所有人的心聲混成一團，導(dǎo)致旋律分辨不出到底是哪里在發(fā)出如此沉重又充滿尖銳殺氣的音樂。此時此刻，一種充斥著令人不快的拂曉般的光亮刺入耳骨，好像身前站著一尊看不見的面露怒容的巨人雕像。

    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前所未有的不安心緒在胸中跳躍，旋律看著木川的背影，她的心聲依舊是恢宏的交響曲，沒有變化。但那種針刺的聲音越來越大，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響起來，宛如從異世界故意不自然地牽引而來，扭曲地拉扯著。

    遠遠背對著身后的其他人，木川唯先是將手指搭在人偶少年的肩膀上，把自己的意識重新收回來。等到對方消失在原地時，她才收斂嘴角的笑容，恢復(fù)往常的面癱臉。

    “你犯了兩個錯誤?！焙诎l(fā)姑娘望向已經(jīng)失去念能力的男人，面無表情地豎起兩根手指，“第一，你不了解我的能力，導(dǎo)致自己不僅失去了那本破書，又失去了全部的念。第二，你提的條件我不接受?！?/br>
    庫洛洛終于低下頭，和她對視：“為什么?！?/br>
    “首先，你使用的兩種能力都是必須要受到致命傷時才能顯現(xiàn)出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其次，【投影的片面選擇】這個能力不是瞬發(fā)型的，也就是你必須時刻持有能力才可能發(fā)動，當(dāng)我搶走你的念書時，它就不再生效。所以，真正還存在我身上的只有一次性的【傷害轉(zhuǎn)移】?！?/br>
    少女冷靜地抱著手臂，不遠處，已經(jīng)有人喊了她好幾聲。

    這回對方的臉上總算不再是那種游刃有余的表情了，他那張巖石般不動聲色的面孔一瞬間流出侵略性的陰影，原本漆黑無光的眼睛亮了亮，與危險的情緒倒是非常協(xié)調(diào)。

    “有趣?！敝灰娔腥说难劬﹂W爍著光亮，忍不住將抿合的嘴角彎起，“所以你不接受？”

    木川沒有回頭，朝后揮揮手示意自己聽見了。

    “我憑什么要接受？”

    她瞥了一眼站在飛艇下方的派克諾坦，不著痕跡地把右手放在身前：“而且說是傷害轉(zhuǎn)移，既然你受的致命傷會到我身上，那么反過來，不排除我死你也一起死的可能性吧？”

    她的手掌中出現(xiàn)了一把精巧的匕首，刀刃就對著自己的心臟。

    “再者致命傷的范疇又是什么呢？比如失血過多、內(nèi)臟破裂、心臟位移等這樣的傷，你會死，而我必然能夠痊愈，是不是我只要抱著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的念頭就能殺掉你？要試試嗎？”

    男人沉默了幾秒后，忽然振動胸膛笑起來。

    木川馬上用無比嫌棄的眼神看他：“不要再笑了，你想用笑聲掩飾尷尬的行為已經(jīng)被我看穿了，請你正視自己的內(nèi)心。”

    “抱歉抱歉，我只是突然覺得你有點可愛?！?/br>
    “……”請問你有什么毛?。?/br>
    庫洛洛笑夠了，才慢吞吞地擺擺手，只不過嘴角依舊微微翹著：“既然如此就實話實說吧。我并沒有在你身上使用任何念能力?！?/br>
    ……哈?。?/br>
    男人理直氣壯地看著她，發(fā)現(xiàn)小姑娘果然露出了迷茫又不可置信的表情，于是他轉(zhuǎn)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風(fēng)輕云淡地插著兜。

    “鬼才信啊！”

    “你猜猜看，看我到底用了什么方法？”他只丟下這樣一句孩子氣的話，然后就去面對西索的挑釁了。

    ——不是，你說你都這么大個人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不把威脅的內(nèi)容說出來，還猜猜看，我猜你馬呢！本來以為會是一場嚴肅的頭腦戰(zhàn)，結(jié)果對手的態(tài)度相當(dāng)不端正，居然用博弈的豪賭方式，跟她玩概率？你幼不幼稚？

    黑發(fā)姑娘的表情相當(dāng)扭曲，是那種仿佛要殺人的暴戾。她深呼吸了幾下，接著恢復(fù)平靜臉，沖他豎起中指，然后就以一副誰怕誰走著瞧的大爺態(tài)度轉(zhuǎn)身，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

    “團長呢？”

    派克諾坦面無表情，只是站在基地中央：“他不會回來了?！?/br>
    “什么？！”芬克斯猛地捏緊拳頭，咬牙切齒道，“你給我注意點，視你的回答……”

    “因為嗶——”

    ？

    基地里詭異的沉默了幾秒。

    芬克斯傻眼片刻，他呆滯地看著其他人：“剛剛是不是有奇怪的聲音？”

    “團長不會回來了，因為嗶——”派克諾坦說。

    芬克斯這回總算聽清了，整個人氣急敗壞：“你在干什么，你果然是被嗶——”

    ？？？

    他堪堪閉上嘴。

    “你們怎么了？”信長不明所以，急于了解事情的后續(xù)，他皺著眉沉聲開口，“趕緊告訴我團長和嗶——”

    ？？？？？？

    俠客面露古怪，他試著張了張嘴：“嗶——”

    “草！什么情況，你們都變成嗶——了嗎！團長為什么嗶——還有嗶——”

    ？？？？？？？？？？？？？？？？？？？？？？？？？？？？？？？？？？？？？？？？？？？

    所有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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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力名稱：【隱蔽式信號機】

    作用：使用對象永遠無法表達出設(shè)定的關(guān)鍵詞句，包括語言、文字、書寫、投影等等。

    副作用：注意！傳染性極強！請該對象不要接觸自己的朋友或家人！

    *

    木川：誰怕誰啊你給我等著！反正我還有很多后手！

    庫洛洛（笑）：有點可愛。

    木川：？你他媽有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