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瑪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木川帝人正在用房間的臺式電腦登錄獵人官網(wǎng)，聽到聲音后，他抬頭瞥了一眼。

    “誒——”

    “……怎么了？”

    把泥巴和血跡洗去，灰色短發(fā)的少年不爽地瞪他，面頰緊繃，渾身的肌rou都蓄勢待發(fā)，那雙黑紫色的眼睛像狼一樣兇狠又警惕：“看什么看?！?/br>
    “不，沒什么?！?/br>
    木川轉過頭，帶著毫不介意的神情繼續(xù)敲擊鍵盤。

    “喂！有話就說！掩掩藏藏的算什么男人！”

    “既然這樣?！蹦敬ǖ廴怂砷_鼠標，將手掌交疊成塔狀，以一副十分放松的姿勢靠坐著，“多瑪是吧？你挺適合這套睡衣，腹肌不錯，繼續(xù)努力。”

    “……”

    灰發(fā)少年顯然沒見過這種皮厚的人，他懵了兩秒，隨即惱羞成怒地拔高音量，直接沖上去把木川的衣領一拎：“你在想什么啊，不是說要解釋接下來的行動嗎，別再廢話了——”

    對方卻不生氣，只是回他一笑。

    這一次沒有蛆蟲，沒有泥巴和電網(wǎng)，是白晝的太陽，他清晰地看見這個瘋子的臉，仍然是帥氣雋秀的五官，清凌凌的紅瞳，瞳孔中映射著與笑容不相符的冷漠和無謂。

    ……可惡！

    惱怒瞬間消了大半，多瑪立刻松開手。調整呼吸后，他的目光巡梭著，落到那條怎么看都虛偽的笑吟吟的唇角弧線上：“算了，要我做什么，你說吧。”

    拿人手短，畢竟是全靠對方才能從洛克薩黑幫里殺出來，被使喚著做事也符合江湖道義。

    “是這樣的，我擬了一份合約，沒問題你直接在底下簽字就好?！焙诎l(fā)紅眼的少年隨意指指電腦屏幕。

    “哦，我看看……”

    灰發(fā)男生年紀不大，十八九歲的樣子，肩膀附近存在比較嚴重的傷疤，左側臉有一滴墨水似的印記，是胎記嗎？木川猜測著，不動聲色地打量他的全身，念量不多不少，比起剛學念的杰和奇犽要強，但近身戰(zhàn)糟糕，慣用手是左手……唔，有八塊腹肌。

    “等等「陪同獵人考試全程，一切衣食住行、麻煩替身…」這條是什么意思??！”顫抖的手貼在電腦屏幕前。

    帝人少年端起桌上的可樂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就是字面意思，今年獵人考試你要陪我去?！?/br>
    “不是，我問的是后面這一長串的附錄，什么叫「隨叫隨到增添樂趣」？還有這個「一切條款最終解釋權歸木川帝人所有」太過分了吧！霸王條約啊你是魔鬼嗎！”

    木川放下可樂罐，理所當然地望著他：“你才知道嗎？”

    “……”這個混蛋！

    恨不得把這家伙的腦袋摘下來當球踢！多瑪氣得咬牙切齒，整張臉都無比猙獰，但又打不過對方，只得忍氣吞聲：“反正只有獵人考試對吧，結束了我們就兩清?！?/br>
    木川帝人攤開手做了個示意的動作：“請?！?/br>
    少年罵罵咧咧地在網(wǎng)頁上簽了合約，深紫色的眼睛狠狠剮了他一下。

    ——哦，瞪人的樣子好像小狼崽。

    木川帝人看著他，不合時宜地想。

    “那么合約開始生效啦，違約金是五十億哦，任何行動都要想清楚再做?！?/br>
    “五十億？我怎么沒看見？”多瑪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木川滾動鼠標，重新把條約翻到第一頁，指著邊框附近螞蟻大小的字說：“在這?！?/br>
    “……”

    我草?。∵@個jian商！

    “既然一切準備都結束了，我們就來做正事吧?！蹦敬ǖ廴宿D過來，跨坐椅面，胳膊搭在椅背上，“手伸出來。”

    雖然不是很能理解這個人要干什么，但畢竟是老板，忍了。多瑪十分屈辱地伸出帶有薄繭和硬痂的手，放到對方掌心上，滿臉不情愿：“這樣行了吧？”

    本以為又是嘲諷或者譏笑，誰知這次黑發(fā)少年居然拆掉他胳膊上的繃帶，開始熟稔地給他換藥：“你洗澡的時候都不避開水嗎，之前醫(yī)生都叮囑你要注意吧，被蟲子咬成這樣，傷口很容易感染發(fā)炎?！?/br>
    “……那個醫(yī)生說的話不能聽的?！彼讱獠惶愕胤瘩g，強撐著回答，“他還說要截肢呢，信他個狗屁。”

    “這一點確實不能怪他，畢竟念能力者本身恢復得就比普通人要快，你的傷大概半個月就能好?！?/br>
    多瑪偏了偏頭，用無所謂的語調開口：“不好也沒關系，大不了這條胳膊就不要了?！?/br>
    “哈，獨臂可當不好隨從，到時候事業(yè)能力會下降的。”木川揚起眉毛，調侃道。

    “我知道了啊你真的很煩……等等隨從又是什么東西??！終于暴露自己的真實目的了嗎你這個變態(tài)！”

    “沒想到居然有一天我也會被人這么叫，還真是心情復雜?！?/br>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一會。

    “真的不去找你的同伴了？”木川帝人忽然問。

    “……”

    多瑪只是以象征著徹底拒絕的沉默作為應答，他冷淡地避開對方的視線，扭頭看著窗外的街景：“……關你屁事?！?/br>
    “是嗎，那就隨便你，我先睡一會，等到下午再叫我起來?！蹦敬〝[擺手，拉起被子裹住身體，迅速倒伏在大床上蜷成一團，“再見?！?/br>
    少年清冽好聽的聲音逐漸低沉，最終完全沒入了冬陽之中，只剩下均勻平穩(wěn)的鼻息。

    “還真的睡啊。”多瑪無語地嘀咕，他在原地坐了一會，有些無聊地望向窗外，大約過了五分鐘，又重新把目光落到那個人身上。

    現(xiàn)在的話，好像能殺的掉？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邊，低頭盯著對方露出來的臉：優(yōu)美的下顎線條，細細密密的睫毛像小刷子，黑發(fā)滑落臉側，五官宛如精心雕刻的畫像。這家伙醒的時候一舉一動總是含著囂張和懶散的意味，睡著了以后倒是和小孩子一樣。

    他發(fā)誓自己是個直男，但不得不承認對方在把人氣得牙癢癢的同時，又確實長著一張好看的臉。

    ——這樣用刀捅進他的脖頸，在此之前，他會醒嗎？

    多瑪拿著刀，有些猶豫。

    不了解對方的底細和弱點，貿(mào)然行動太危險了。而且萬一失敗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也就一起涼涼，得不償失，還是從長計議吧。

    倏忽，他聽見了一聲古怪的輕笑。

    像是詛咒之王看著他的宿主，獵人注視陷阱里的獵物，死神戲謔地揮起鐮刀，造物主憐憫渺小的人類……這聲音不來自外界，而是在大腦內(nèi)炸開。

    “你叫多瑪，對吧？要和我做個交易嗎？”

    是誰？

    少年的耳朵動了動，他反復提醒自己要小心謹慎，別被牽著鼻子走，卻無法抑制的、情不自禁地在腦海中發(fā)問：“什么交易？”

    “你把靈魂交給我，我賜予你更強的力量，怎么樣，是不是很劃算呢？”

    “你是誰？”

    “我？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惡魔罷了。你可以把我當作你的盟友，我現(xiàn)在暫時寄宿在那個少年的體內(nèi)，假以時日就能重現(xiàn)世間，我需要你的幫助?！?/br>
    這聲音在他耳邊低啞地呢喃。

    “用靈魂做籌碼未免也太大了，況且我怎么知道你說的力量是什么，我對你完全沒有了解，怎么可能相信你。”

    “是嗎，那么，作為給你的見面禮——”

    自稱惡魔的家伙并沒有生氣，說到一半忽然止住了，與此同時，一股不屬于世間任何能量法則的力量鉆進了多瑪?shù)氖直?，讓他的傷口在眨眼間恢復如新，連疤痕都看不出來了。

    緊接著，街道上忽然傳來亂哄哄的人聲，混雜著尖叫與sao動。林蔭道的地面滿是血跡，一個背著書包的女孩突然炸開，化為血水，淋了其他人滿身。

    是等價交換。

    “……給我點時間，我考慮一下。”

    *

    反派手冊第八條這樣寫著：反派氣質是與生俱來的，是天賦。有些人天生就擁有著讓人俯首稱臣的才能，他們走到哪里都能籠絡人心，物盡其用。因此，道德感便是敵人，是前進的阻礙，是一定要丟棄的垃圾。

    而經(jīng)過了六天的相處磨合期，自詡世界第一的反派少年木川終于帶著他的小弟來到獵人考試的會場：“哇好高。”

    黑發(fā)男生仰頭去看七十層的辦公樓，一臉輕松地兩手插兜，顯得悠閑又散漫。

    緊接著，攜帶大包小包拖著行李箱的多瑪木著臉從街道的另一邊鉆出來，胳膊上還掛著對講機與gps定位儀：“……你這個混蛋…什么都不拿真是輕松啊……所有東西都在我這里，重死了……你是塞了一座山進來……”

    “啊，速度太慢了胡蘿卜香菜，今后要多加改善哦。”木川帝人一本正經(jīng)地糾錯。

    “那是誰啊胡蘿卜香菜！”

    “是你?！?/br>
    “是其他人！”

    兩個幼稚鬼當街互懟起來，引得路人紛紛注目。一位扎著雙馬尾的黑發(fā)姑娘路過，若有若無地掃了他們幾眼，她的耳朵上還掛著辣香山的礦石耳環(huán)，眉宇間是不似清秀面容的凜然，也毫無嬌弱之感。

    多瑪忽然整個人一縮，尷尬又無措地避開對方的視線，害羞似的氣勢瞬間萎靡。他戳了戳木川：“喂，別鬧了?！?/br>
    “是你喜歡的類型？”帝人少年很干脆地反問。

    “你在說什么呢！”刻意裝作自己很強勢的樣子，但灰發(fā)男生的眼神又不自覺地亂飄，兜兜轉轉再次落到女孩子身上，“被女生看著能不能注意一點?！?/br>
    木川帝人可算是發(fā)現(xiàn)了，這家伙就是個社恐，壓根不知道怎么和女生對話，平時在街上遇到美女就緊張，簡直沒救了。

    “我說，你應該直接上去自信打招呼：「嘿！老婆！」這樣?！蹦敬ɡ现\深算地奉勸道。

    “……真的有用嗎？她會理我嗎？”

    誒嘿這個人是真的好騙。

    “那當然。”

    只見小狼崽滿心歡喜地抬起手，想要和不遠處的漂亮meimei打招呼：“嘿！老——”

    “是……奶茶君嗎？”

    女孩子咬了一下嘴唇，不確定地問道。她的目光顯然是正對著木川帝人，眼神微微閃爍，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終于勇敢告白的女學生：“我是阿妮達，你還記得我嗎？”

    “哦，是你啊?！焙诎l(fā)少年這才認出來者，沖她喲了一聲，“好久不見?！?/br>
    多瑪?shù)哪槾藭r此刻黑成了一塊碳。等到阿妮達離開后，他飛速拎起木川的衣服，頭頂蹦出數(shù)個十字路口：“你他媽就是在耍我，好玩嗎？”

    “那我一開始也沒認出來嘛，別生氣了，多想想宇宙的形成和地球的起源，好嗎？”

    “爬！”他張著鯊魚嘴咆哮。

    “那邊的，等電梯的那個青發(fā)女孩，肯定也很好看——”帝人一臉無辜地指給他看，“你去和她搭訕試試？”

    “哼，我就再信你一次?！?/br>
    多瑪重振旗鼓，理好自己的衣服，放下行李便三步并作兩步，朝對方走去：“嘿！老——”

    “呀！這不是奶茶君嗎?！?/br>
    帶著帽子的青發(fā)少女注意到視野內(nèi)存在感極強的黑發(fā)男生，眼睛一下子亮了，頓時笑容滿面地和木川打招呼：“我是彭絲，你也來參加今年的獵人考試嗎？”

    “嗯，真巧啊。”

    多瑪：“……”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梅開二度，灰發(fā)紫眸的少年忍無可忍，五官猙獰著，齜牙咧嘴地把木川再次提溜起來，臉貼臉噴火：“你這個混蛋——”

    “好了好了，尼古拉·六世·胡蘿卜·servant·香菜，大家都看著我們，不要再鬧了?！?/br>
    “都說了那是誰?。。。　?/br>
    兩人一路吐槽著登上五十層的電梯，剛出鐵門就被分發(fā)了號碼牌。這一次還是豆面人負責，他的目光和木川對上的瞬間，整個豆都僵住了。

    “今年我可沒遲到。”帝人少年得意洋洋地接過404號牌別在胸口，自信拍了拍豆面人的肩膀。

    是魔王，魔王再度降臨了——

    想起第二場考試的負責人理伯，豆面人不忍直視地閉了閉眼睛，恨不得在大樓開個窗戶對理伯舉牌子，牌子上寫著鮮紅的大字【快逃】。

    “呃，這位是……”小心翼翼地問。

    “他是我的隨行小弟，你簡單一點喊他尼古拉·六世·多瑪姆·酸菜·生姜·胡蘿卜·servant·香菜就好?！?/br>
    “誰是小弟我忍你很久了！這名字到底哪里簡單明明更長了！而且為什么要搞一堆菜混在里面你玩詞語接龍嗎？！”多瑪崩潰大喊。

    門口的混亂讓眾人好奇地投來視線，然后一些老熟人瞬間認出sao動中心的家伙，表情一時間全都變成了地鐵老人看手機.jpg——

    東巴：“……臥槽?！?/br>
    養(yǎng)猴人索彌：“……臥槽?！?/br>
    亞摩里三兄弟：“……臥槽。”

    曾和木川稱兄道弟的青年麥克雷·尼治·夏洛特·冥王·波斯爾菲·喬：“……臥槽。”

    尤其是亞摩里三兄弟里的老二，伊摩里立即回憶起了去年歷歷在目的島嶼往事，帝人少年對準他襠'部的那一jio……男人下意識捂住半'身，痛苦面具浮現(xiàn)在他的臉上：“你不要過來??！”

    就在這樣的全明星陣容中，第288屆獵人考試順利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