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說的這個西索，他真的很恐怖嗎？”

    “他不是恐不恐怖的問題，他真的是那種，很少見的那種——”

    面對稚嫩的新手考生發(fā)問，東巴簡直語無倫次，“他總是拿著撲克牌，上上次沒通過考試是因為殺了考官，大家都刻意跟他保持距離，幸虧他上一次過了，不然……”

    “什么啊，聽起來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棕發(fā)青年擺擺手，一臉不屑：“肯定是你們太弱了啊太弱了，換成我，早就打得他落花流水?！?/br>
    “沒想到艾格你這么厲害啊，看來今年的考試你勢必要第一個通過了呢?！睎|巴笑著撓撓頭，“我真是甘拜下風啊哈哈哈。”

    “……東巴那家伙，又來了啊?！?/br>
    考場等候區(qū)的另一邊，亞摩里瞧見這一幕，無語地雙臂環(huán)胸：“每年都這樣可真無聊。”

    身寬體壯的藍衣胖子默不作聲地笑了笑，繼續(xù)聽那位盛氣凌人的新考生嘮叨。

    “而且聽你說，那邊那個紅眼睛的家伙也是第二次考試吧，跟這種吊兒郎當?shù)男∩贍斠黄鹂荚嚕媸?，他要把獵人協(xié)會漠視到什么地步啊，還帶著仆人？喂，東巴，你應該清楚吧，他去年是不是第一場就被刷了？”

    “怎么說呢，我也不太清楚呢。”

    “??？”

    “他到底是第一場淘汰的還是第二場，說實話，我沒什么印象，好像跑著跑著就不見了。”

    “這就對了嘛，小少爺一個，不足為奇?！?/br>
    說罷，青年便猶自揚長而去。一旁聽完這場對話的其他人紛紛搖頭，大抵是對這人的性格摸了個七八分，也并沒有好心到去提醒他。

    “喂，你考過很多次？”孩子的聲音響起。

    東巴差點以為又跟去年一樣跑出來一綠一銀兩個熊孩子，等他低頭看的時候，發(fā)現(xiàn)是個穿和服拿紙扇的女孩。這種黑色的老式和服……現(xiàn)在很少有年輕人穿啊，一般都是到膝蓋的花里胡哨新款。

    “是哦，我算是這個考場里資質(zhì)最老的了。有什么問題全都來問我吧！”男人拍拍胸口。

    “吶，你為什么這么自豪呢？”

    面對女孩面無表情的反問，他愣了一下，用笑聲掩蓋過去：“呃，該怎么說，畢竟我很弱嘛。不過情報我知道很多哦，對了，我?guī)Я顺戎?，你要喝嗎——?/br>
    “那種你發(fā)給其他人的泄藥果汁嗎，不用了謝謝?！迸⒆雍苡卸Y貌地道謝，不顧東巴尷尬的神情，一本正經(jīng)地問，“可以告訴我更多關于他的事情嗎？”

    說著，她指向遠處的喧鬧源頭，那個黑發(fā)紅眼的少年。

    “啊，哦，看來你對他很感興趣，那個波霸奶茶……額，全名是什么來著，波霸奶茶·神·boy·支配者？”

    “這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們?yōu)槭裁催@么害怕他。”

    “你在說什么……”

    “因為，你和上一屆的那些人，全都站得很遠?！?/br>
    “……”

    可不是嘛。東巴和其他人全都在左側活動，在這個房間的東邊，而木川則是在西邊，兩撥人隔得遠遠的。而且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周圍不少人都在忌憚他，時不時就暗中觀察，滿臉緊張。

    “——不說話嗎？”女孩子苦惱地蹙起眉，用紙扇的頂部搭著唇，滿不在乎地開口，“我想想，我應該只需要兩秒就能把你的脖子劃開，然后扯出來氣管吧?！?/br>
    ……什么變態(tài)殺手??？！！

    東巴差點給吐了，他連連擺手：“不，我是在想該怎么描述。那家伙，聽說他在去年是自愿退出的，其他的我就真不知道了——”

    “你不說實話會讓人很為難?！?/br>
    女孩展開扇子，冷下來的眸子散發(fā)著沉甸甸的黑色，和她的黑發(fā)一樣濃郁，氣場瞬間就變得無比壓抑。這種被恐嚇的經(jīng)歷，這種黑氣滿溢的眼神好像在哪……

    “我說的是實話啊！我最后一場考試不在，只是聽說他揍了西索一拳，然后自己說不考了?！睎|巴壓低音量，盡量不讓其他人聽見，“況且這家伙去年從頭到尾都很輕松，還把考官氣得不輕，總之就是個難搞的角色，離遠點就對了?！?/br>
    沒等女孩子回答，突然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靠過來，東巴和她都停下話茬，望向來者。

    “嘿！老婆！”

    這一聲令人震驚的語句便順著白熾燈耀眼的房間紋路，讓冬風吹送著，晃晃悠悠地傳了出去。

    “你有什么毛??？”女孩子毫不客氣地關上折扇，用某種評估的眼神打量對方，隨后冷冷道，“我是男的?！?/br>
    東巴：“……”

    多瑪：“……”

    顯然，和服女孩…和服男孩也認出了，這個變態(tài)就是剛剛和話題人物呆在一起的隨從。他帶著不善的眼神，森冷得仿佛要吃人似的，陰鷙又恐怖：“所以，還有事嗎？”

    多瑪從善如流：“不，沒事了，打擾到您非常抱歉。”

    說著，他飛快向遠處的罪魁禍首看去，臉頰還在因尷尬而發(fā)燙。紅眼睛的少年佇立墻角，抱著手臂倚靠，在那回望多瑪，朝他做了個「別在意」的口型。

    “什么別在意啊這個混蛋！”

    多瑪舉起拳頭從左到右揮舞了一圈，他的耳根燃燒到好像要崩裂，然后扭著腦袋，不敢對上其他人的目光。

    “唔，你是……”木川帝人思考了一下，猛地合掌，恍然大悟，“是弟弟?！?/br>
    “??？誰是你弟——”多瑪下意識大吼。

    “奇犽的弟弟，對吧？”

    木川任憑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對方的視野內(nèi)，白皙、雋秀而五官優(yōu)越的臉龐朝對方展顏一笑：“啊，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們之前在揍敵客家見過。雖然不是當時的樣子，不過我有記住你哦，柯特?！?/br>
    一旁的東巴眼神死：“……”

    柯特才應了一聲，便靜靜立在原地打量木川，他俏麗的臉頰上隱隱約約敷了層妝，緊抿的嘴唇略微松開：“你怎么沒跟哥哥呆在一塊？”

    “我打算先考個證，然后解決一些個人問題，絕對不是我倆吵架了！”帝人少年信誓旦旦地叉腰。

    男孩掃了他一眼，黑色的眼睛深處掩藏著某種不勝承擔的東西，急欲一探究竟：“你是故意變成這樣的嗎？”

    “嗯，這樣方便活動嘛?！?/br>
    多瑪皺著眉，聽出話里的意思，目光兜兜轉轉跑到木川臉上，猜測他是不是整了容或者換了臉。不過幾秒后，便被和服男孩的驚人舉動所震撼，圓圓的眼睛嚇成了兩顆綠豆。

    只見柯特伸出手，指尖在木川帝人那張臉旁邊停頓了一會，緊接著驟然用力，揪住一團空氣：“這是什么？”

    從他的指縫間冒出幾縷黑氣，多瑪斂神屏息地盯著看，滿心好奇，雖然疑慮重重，但還是心心念念能有像樣的解釋。

    但木川只是簡單啊了一聲，一臉尋常：“我養(yǎng)的寵物。彩色卵孵出來的，根據(jù)文獻記載應該是白色的圓滾滾小型魔獸，我還想著要起小白之類的名字，結果突然變異成這樣了……估計是惡魔吧？”

    無視掉背景音「你心真大啊要怎樣的變異才能有這么大區(qū)別！」帝人少年裝作沒聽見多瑪?shù)呐叵柭柤纾骸八灾缓煤八??！?/br>
    “……”

    多瑪沉默了幾秒：“你說什么？它名字是什么？”

    “爬?！?/br>
    “？”

    “很帥吧這個名字。”得意洋洋的語調(diào)。

    “……不，完全不帥，別人只會覺得你腦子有問題。不如說我現(xiàn)在就在想你是不是傻逼。”

    “可是啊，你看，每次喊它不覺得超級酷嗎？「出來！爬！」「爬！給我上！」之類的?！?/br>
    笑容滿面的少年注視著陰郁的黑氣，看著這團不知名的東西，多瑪忽然覺得……木川這個人，好可怕哦。

    他耷拉著死魚眼：“你開心就好?！?/br>
    ??！等等！所以那時候在自己腦子里說要等價交換的就是這玩意兒嗎？！惡魔個鬼啊他還以為是什么炫酷的家伙結果一點排面都沒有啊——這不是已經(jīng)被大魔王養(yǎng)起來了嗎！還起了個讓人崩潰的新名字！

    柯特松開手，任由黑氣鉆回木川的身體里，表情也很平靜：“是嗎?！?/br>
    喂小弟弟你也不一般??！看見這么缺心眼的事情還能一笑而過嗎？！你看清楚眼前的這個家伙可是養(yǎng)了一只惡魔啊！到底要怎么樣的人類才能養(yǎng)惡魔啊你倒是警惕起來啊——

    “咳咳！時間截止！第288屆獵人考試即將開始，請諸位考生就位——”

    多瑪閉上嘴，以一副看透人生的表情望向突然冒出來的考官。

    “我是你們第一場考試的考官，我想想看啊……第一場就先集齊五張?zhí)柎a牌吧，然后拿著號碼牌來門后找我，才有資格坐上飛艇去下一場考試的地點。”

    穿得像個dj，說話也很像dj?？脊傧壬皇嵌虝旱孛傲藗€頭，隨即就鉆進門后了，只剩下一片混亂的考場。

    在木川輕而易舉地搶了五張?zhí)柎a牌后，他看著多瑪陷入沉思。

    “……干什么？”

    “我在想，幫你也搶五張吧?！?/br>
    “哈??？我又不是考生！”

    “但你是我的小弟啊，怎么能泯然眾人呢，要干就干一票大的?！?/br>
    多瑪睜著半月眼注視著木川又嘩啦嘩啦搶了五張牌子，無力捂臉：“你還真是隨心所欲啊。話說，你平時在外面也是這樣吧。”

    “什么？”

    “就是刷臉啊刷臉，要買東西的時候老板肯定會打折吧？不用搭訕也有很多女孩子主動湊上來吧？真狡猾，笑一笑就能解決很多事情，實在不行再靠武力?！倍喱斉e例說明，語調(diào)酸酸的。

    木川愣了一下，馬上就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如果你說的是這張臉的話，叫作scp收容物的研究重點哦?！?/br>
    “什么亂七八糟的?！?/br>
    “走吧，坐飛艇去?！?/br>
    木川招呼多瑪向前，正好和柯特相遇了，兩人對視一瞬，自然而然一前一后越過房門。

    初試通過的人數(shù)是兩百人左右，辦公樓的頂層有停機坪，獵人協(xié)會的飛艇就停在那里。已經(jīng)是冬季的二月，即使白晝，太陽也像冰箱里的電燈，一點溫度都沒有，凍得不少人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彌漫在空中的霧靄仿佛聚集在畫手的調(diào)色盤內(nèi)，上帝隨手一抹，涂抹出凍僵的湛藍天幕，而這藍色，又隨著飛艇的螺旋槳被朦朦朧朧地拖曳到幾百公里開外。

    “居然是海灘誒?！?/br>
    多瑪抱著行李箱，趴在窗口翻來覆去地囁嚅。他有些興奮地指了指飛艇下方的海水，透過螺旋槳的縫隙，已經(jīng)能看清海面閃爍出明晃晃的光亮。

    真像一面鋪開來的鏡子啊。

    “而且還有帆船，你看見沒，背后是小島上的青山，紋絲不動！就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都紋絲不動哦！”

    多瑪滔滔不絕地說著，沒有抬頭去看木川的表情。就在此刻，廣播恰好伴隨著緩緩下降的飛艇高度響起：

    “請全體考生注意，第二場考試開始前，請從這里的沙灘游到達摩島，時限是一天，不許借助任何工具或船只，只限游泳。全程都會有我們協(xié)會的考官從空中監(jiān)視著，不允許任何作弊行為?！?/br>
    “切，真嚴啊。”

    多瑪撐著頭，望著日照盡頭的水平線，遠遠眺望島嶼的影子。然后，他瞥見木川帝人在眼角的余光中，似乎是嘆了口氣：“確實很煩，我不想游泳?！?/br>
    眺望的人從景色中回過神，疑惑地仰起臉看向黑發(fā)的少年：“不擅長？你不喜歡海啊，我以前最喜歡和朋友去海里游泳了，明明空氣這么好，今天天氣也不錯，這片海域看起來也很干凈，都能看見底層的珊瑚礁。”

    “差不多吧?！?/br>
    少年就像是從斑駁褪色的浮世繪中浮現(xiàn)出來，整個人啪得一下亮著，繼而有一道紅色的閃電，從他的身上躍出，迅雷不及掩耳地穿透世界的胸膛。

    “之前只要看著這片藍色，我就覺得自己非常自由，哪里都能去，連地心和太空似乎都觸手可及……但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哪里都不想去了?！?/br>
    木川平靜地看著海面，那些波光粼粼的紋路映進紅瞳，像曲折的波浪線。他的表情被潮水一同帶走，只剩下嗟嘆般的告白：

    “——所以，我討厭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