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紛繁復雜,各自籌謀
落葉歸根,是每個海外華人的心愿。而殖民政府的不斷打壓,一次次的sao亂和屠殺,再加上陳文強的巧舌如簧,也使更多的華人意識到?jīng)]有政治權利,就象沒有根基的浮萍,財富不過是建立在沙灘上的樓閣,隨時會轟然倒塌。 只有中華祖國恢復了自己固有的自信心,成為強大的國家,南洋華人才會獲得最純正的,也是永不枯竭的力量支援。否則,扛著條蒿桿漂洋過海來到這瘴氣彌漫,蛇蝎橫行的陌生土地上,用自己辛勤的血汗勞作,乃至冒著生命危險,給南洋荒地帶來了文明和生機。最后,也要因為殖民統(tǒng)治者的貪婪殘暴;土著居民的忌妒蠻橫;政治人物的陰謀詭計,而變得一無所有。 如今,復興會的三個保證即將實現(xiàn),竹網(wǎng)龍?zhí)靡驳搅藘冬F(xiàn)承諾的時候,第一筆不低于兩千萬美元的無息貸款將存入中國銀行,五年內還要提供總共不低于三億美元的低息貸款支持。 不要驚訝,作為南洋華人的整體組織,竹網(wǎng)龍?zhí)媒^對有這個實力。細數(shù)二十世紀以后的南洋世家,哪個沒有一點龍?zhí)玫挠白??比如說新加坡?lián)碣Y九百億美元的淡馬錫國家控股集團,就是從爪哇分化出來的李家的一部分。 而潮汕地區(qū)作為竹網(wǎng)龍?zhí)弥付ǖ慕?jīng)濟地區(qū),臨時政府也基本確定,正在與華僑商議具體的政策。 當然,南洋華僑的大部分與憲政派是一樣的想法,那就是希望國家能盡快安定下來,他們好安心投資建設。 而作為最后妥協(xié)、和談的準備,臨時政府密集出臺法律和政策,也是為日后打算。這些法律和政策將作為談判的條件,不管是誰執(zhí)政,都不會有大的變更,更不會廢除。 …………… 和談已經(jīng)在暗地里開始,但戰(zhàn)事還令人看不到結束的跡象。 作為配合,革命軍放棄武勝關,退守三道橋;袁世凱接任湖廣總督并欽差大臣,前往信陽督師。 一退一進,武昌暫作退讓,北伐軍卻由趙聲統(tǒng)率,出南京,由大勝關渡江,沿津浦鐵路北上。其時,江蘇巡撫程德全在立憲派勸說下,以不殺旗人為條件,宣布獨立。北伐軍勢如破竹,直抵徐州。 就在這有些令人判斷不清的形勢下,一個秘密客人來到了正在孝感指揮作戰(zhàn)的馮國璋的住處。 馮國璋大步走進自己的住處,客廳里的人正等在那里,聽見腳步聲卻沒回頭,依然饒有興致地觀賞著墻上的畫幅。 對此人的托大,馮國璋很不悅,但鑒于是老帥派來的,他強壓不快,開口問道:“這位兄臺——” “華甫,別來無恙??!”來人轉過身,笑咪咪地問道。 “芝泉兄。”馮國璋吃了一驚,旋即大笑道:“怎么如此打扮,衛(wèi)兵向我報告說是來了個長袍馬褂,戴著眼鏡的教書先生,手里拿著老帥的推薦信,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是來打秋風的吧?”段祺瑞笑了兩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從兜里掏出一封電報,輕輕拍在桌上,“這是老帥的電報,看看吧!” 馮國璋知道段祺瑞在袁世凱眼里比自己更加受重視,知道他從武勝關親來孝感,定然不是送電報這么簡單,臉上不禁凝重起來,拿起電報仔細觀看。 半晌,馮國璋放下電報,疑惑地望著段祺瑞,緩緩開口道:“我軍雖進展不是太順利,但也不至于示弱談和吧?再說,還有芝泉兄的第二軍駐扎武勝關,老帥這是何意呀?” 段祺瑞對馮國璋的遲鈍輕輕搖了搖頭,放下茶杯,語重心長地說道:“華甫,政治上的事情我們不懂,但老帥比咱們看得遠,謀得深,總不會讓咱們吃虧的。” 馮國璋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抬頭誠懇地對段祺瑞說道:“芝泉兄,兄弟愚陋,領會不了老帥的心意。你親從武勝關坐火車來此,定是有所領悟,還望兄不吝賜教,兄弟感激不盡?!?/br> 段祺瑞沉默了一下,點了點頭,說道:“你先跟我說說前線戰(zhàn)事,堂堂北洋強軍,怎么會頓足于亂黨匪軍之陣?” 馮國璋臉微微一紅,但他知道是瞞不過去的,敷衍了事,段祺瑞肯定能判斷出來,想再獲悉老帥的真實心意就難了。于是,他便把這前前后后的經(jīng)過詳細講述了一遍,苦笑道:“戰(zhàn)場上就是這個樣子,亂黨匪軍的武器裝備并不弱于我軍,退守三道橋后在火炮數(shù)量上似乎又大大加強。眼見亂黨援軍源源而至,我有意令李純部迂回進攻,想打破僵局,不與匪軍在塹壕戰(zhàn)中糾纏不清?!?/br> 段祺瑞沉思片刻,勸慰道:“確實很棘手,換作我來指揮,可能還不如你呢!” “芝泉兄,你就別寒磣我了。”馮國璋摘下軍帽,甩到一旁,發(fā)著牢sao說道:“實話對你說吧,亂黨可不是什么烏合之眾,槍彈充足,士兵勇猛,聽說都是在西南打出來的老兵?!?/br> “那就暫時停止進攻吧!”段祺瑞幽幽說道:“老帥既然要談和,咱們就得做出一種姿態(tài)來?!?/br> 馮國璋也曾這樣想過,只是良弼不同意,并要求馮國璋將第四鎮(zhèn)全軍壓上,還要親自到前線督戰(zhàn),所以才暫且讓陳光遠和王占元在前面挺著。待他將此事說出來,卻招到段祺瑞的幾聲冷笑。 “良弼乃是滿人,豈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幾鎮(zhèn)強兵?!倍戊魅鸩恍嫉卣f道:“以為拿點錢就能讓人為他們賣命,華甫你也太老實了。想想吧,如果你手里的兵都打光了,朝廷除了會給你個空爵位,還能給你什么?別忘了,滿人親貴可一直惦記著你我手中的兵權呢!” 馮國璋咂咂嘴,細細品味段祺瑞的話,覺得這應該就是老帥的意思,便很謙虛地問道:“芝泉兄,你是了解兄弟的,有什么話,你但說無坊,我這個笨腦瓜,就怕會錯了老帥的意思,反倒弄砸了差事,壞了老帥的大計?!?/br> 段祺瑞淡淡一笑,盯視著馮國璋半晌,才慢慢地說道:“記住,老帥的話一定要聽,不管你明不明白,這是其一;其二,要懂得我們的本錢就是這幾萬強軍,如果軍隊不在,我們就是喪家之犬;第三,良弼不是要去前線督師嗎,就讓他去好了,戰(zhàn)場上槍彈紛飛,難免沒有個三長兩短。華甫,你說對嗎?” 馮國璋愣了一下,對上段祺瑞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由得使勁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塊絆腳石是該歇歇了。請芝泉兄轉告老帥,我馮國璋唯老帥之命是從,是打是和,全聽老帥的?!?/br> 段祺瑞展顏一笑,低聲說道:“華甫,老帥是為咱們整個北洋系考慮呀。戰(zhàn),是讓南方亂黨不敢輕視我們;和呢,是暫時保存我們的實力。老帥謀劃得深呀,這不是我們能全部看透的。南方亂黨不怕朝廷,唯懼老帥和我們手中這幾萬軍隊。可朝廷卻疑神疑鬼,一直不肯放手起用老帥,始有今日之危局。如今南方亂黨是越打越多,據(jù)情報分析,現(xiàn)在光武漢三鎮(zhèn)便聚集了不下五萬之眾,且有海軍助陣,急不可圖也。況且北方形勢也不穩(wěn)定,豫、陜、晉皆有亂黨造反,連京、津之地也有亂黨活動。如此紛繁復雜之局勢,豈是你我能看透并能把握的。也只有老帥,洞察多智,可以帶領我們在這亂世之中謀得最好的結果。” 明白了,馮國璋心悅誠服地使勁點頭,這話的中心意思很好懂,一是亂黨勢大,不可力敵,只能智取;二是朝廷不重用老帥,咱們就出工不出力,逼朝廷再做讓步。 當然,其中最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老帥是英明神武的,是代表了北洋集團利益的,是永遠偉大而正確的。所以,一定要聽老帥的話,堅定地走老帥指出的道路,只有這樣,才會有無比光明的前途。 段祺瑞很欣慰,他是深知老帥的行事方式的,袁世凱待部下能抓人心,但卻不信人,還頗疑忌人。他通常的做法便是派甲去監(jiān)視乙,另以丙去尾隨甲之后以監(jiān)視甲的行動。 袁世凱連對最心腹的兩員大將段祺瑞和馮國璋都無時不用心機,就以再在的局勢而論,袁世凱的做法的真正目的和手段,也并不全告訴他們。前些日子還得到命令,要猛擊革命軍,現(xiàn)在忽又要停戰(zhàn)講和,難怪馮國璋有些莫明其妙,覺得老帥有點不對勁呢! “良弼在此,聯(lián)絡很不方便,等他不在了,老帥會送密碼本給你,就不用我跑來跑去了?!倍戊魅饘⒆詈蟮氖虑楦嬖V了馮國璋,那意思就是說,只有把除掉良弼這件事辦好,你才能成為袁世凱真正的心腹,和他平起平坐了。 馮國璋會意地一笑,連連拱手謝道:“芝泉兄,多謝你的指點,這點小事,我保證辦得利利索索。” …………… 天津英租界,袁世凱并未立即動身前往信陽,而是還在這里運籌。 馮國璋統(tǒng)率的第一軍進展不順,這對袁世凱的既定計劃產(chǎn)生了很不好的影響。本來他是想先給革命軍點顏色看看,借此自抬身價,并通過他所派人員在南方的游說,使革命黨能接受談和,并取得對他個人有利的條件。 可計劃沒有變化快,鄂省戰(zhàn)事現(xiàn)在已然形成了對峙局面,北洋軍并未占據(jù)上風??衫^續(xù)打下去,面對源源不斷的各省援鄂革命軍和反正的海軍,北洋軍勢必有一場苦戰(zhàn)。而且即便竭力打下武昌,對革命的前途也不會起很大的影響。面對這種情況,他不得不以保存北洋軍實力為要,暫緩對革命軍的壓力,而專心從清廷手中奪取北方的軍政大權。 然而,謠言和輿論總是象夢魘一樣糾纏著他,阻礙著他的行動。一方面革命黨的報紙痛罵北洋軍是滿清的忠實走狗和奴才,激起革命黨,特別是北方革命黨對他的仇恨和憤怒;另一方面,一些小道消息也在不少報紙上傳播,它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袁世凱如何派人與南方革命黨談判,南方革命黨如何虛位以待,他袁某人又如何要以推翻滿清朝廷作禮物,獲得高官厚祿云云。 而且,這些報道并不全是憑空捏造,連他派至上海的梁士詒的姓名都被公之于眾,但也不全部是真實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令人半信半疑。但就是這種云里霧里的效果,更加讓他難以分辯,使清廷對他的猜忌越來越深。促他起身的圣旨不斷來到,而且直隸的毅軍開始向京城調動,這都是明確的信號。 革命黨,革命黨??!他們在步步進***著他要么替朝廷實心賣命,要么與朝廷徹底決裂。但即使他想做曾胡左李,揮軍與革命軍死戰(zhàn),就能打消朝廷對他的疑慮嗎? 且不說以四鎮(zhèn)之兵,縱然有戰(zhàn)斗力,也不過動搖武漢,取湖南已不易,想橫掃南方十幾省,有如癡人說夢。即使真的打勝了,又能如何,這就是用腳就想,也知道是什么結果。 狡兔死,走狗烹,到時候,他要么一死,要么茍且偷生,擔驚受怕地度過余生。而要與朝廷徹底決裂,自己現(xiàn)在能完全控制的只有四鎮(zhèn)之兵,朝廷還有禁衛(wèi)軍,還有毅軍,還有亂七八糟的巡防營。一旦火并起來,革命黨驅虎吞狼之計就得逞了。 高啊,革命黨哪位高人在設計這個連環(huán)局,從一開始便似乎預見到了事情發(fā)展的整個過程,一步一步,巧妙而又縝密地將他的路堵死,只給他留下了一條。 事到如今,只好先看列強各國對朝廷和革命軍施壓的結果,還有派至南方的談和使者的收獲了。 袁世凱抬頭望向窗外,心中的憂慮越來越重。平津一帶的革命黨已經(jīng)揚言要刺殺他,除掉革命的障礙,一舉推翻滿清。他對此不能不提高警惕,因為他知道,這些革命黨人有不少亡命之徒,只要有一個任務,犧牲自己的性命是毫無所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