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計議不定
陸縣長聞訊大為震驚,即令警察局長李家成率城內(nèi)所有軍警堅守城池,并派人至洮南告急,請求增援;又派人去科右后旗國公府,要求鎮(zhèn)國公進行約束。此時陸縣長還不知道拉喜敏珠爾就是此次叛亂的指揮者。 次日清晨,叛軍隊伍果然從東面蜂擁而來。李家成雖然率軍奮力抵抗,只是鎮(zhèn)東縣城郭未建,無屏障可據(jù),加上城內(nèi)的蒙族士兵放火作亂,與城外相互策應。一時間火光沖天,槍聲四起,城內(nèi)秩序大亂。李家成一時手足無措,且見部隊失去了作戰(zhàn)信心,只好保護著陸縣長及一些官員的眷屬,從城西突圍,向靖安縣(白城子)逃走。 叛軍攻占縣城,打開倉庫,把糧食和物品裝上車輛,又設(shè)盛大宴會,慶祝首戰(zhàn)大捷。同時將李樹勛釋放回家,并向拉喜敏珠爾報捷,聽候旨令。 陸慶曾逃到靖安縣后,才知道中了叛軍的詭計,異常羞惱,決定重整旗鼓,奪回縣城。于是,請當?shù)伛v軍二百人,連同李家成所部一百多人,組成一支部隊,于第二日午夜,對叛軍占據(jù)的鎮(zhèn)東縣城發(fā)起了突然襲擊。 烏爾塔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正在狂歡作樂,防守松懈,沒料到官軍這么快便進行了反擊。槍、炮聲一響,也不知來了多少官軍,驚慌失措,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棄城東竄。 烏爾塔逃離鎮(zhèn)東縣城后,所率五百余烏合之眾,一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蒙漢兩族人民的鮮血染紅了鎮(zhèn)東大地。 與此同時,東北軍區(qū)司令員姚雨平已經(jīng)命令黑龍江省軍隊進駐景星、龍江,警戒嫩江沿岸一線,并進擊鎮(zhèn)國公府;吉林衛(wèi)戍司令曹琨派兵開赴新城(扶余)、農(nóng)安、長嶺、大賁一線,阻截沙俄派兵支援叛軍。此外,還從新民屯駐軍派出炮兵營和騎兵營,警戒遼河地區(qū),并向鄭家屯前進待命。 沙俄偷偷從富拉爾基出動一千多人,進入戰(zhàn)區(qū)待命,在中東路和北滿支線鐵路也集結(jié)兵力,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 洮南縣長孫葆晉眼見當面的叛軍越來越多,且與洮南只有一水之隔,一旦叛軍開始攻城,西洋鏡便要被拆穿,到那時想逃都來不及了。而且吳俊升的援軍遲遲不到,遂決定率部帶著官員們棄城向鄭家屯方向撤退。 就在這危急關(guān)頭,吳俊升親率三個騎兵營離開大隊,日夜兼程,從另一條路趕到了洮南縣,先于叛軍入城。城內(nèi)的士農(nóng)工商見政府軍來到,且精備精良,人心大定,秩序穩(wěn)定下來。 吳俊升的身矮體胖,為人粗魯。年幼時嘴受過凍傷,以致說話吐字不清,常是磕磕巴巴,唔唔、晤唔,被人戲稱“吳大舌頭”。他外表看起來憨庸,給人的印象是傻里傻氣,但心實狡黠。 吳俊升生長在一個貧苦農(nóng)家,七八歲就開始執(zhí)鞭給當?shù)赝醮蟮昙夷练排qR,一年掙得白銀一二兩,以補貼家用。每天晨曦微明他就要驅(qū)趕畜群在草原上放牧,迨夜幕降臨時,才能收攏畜群回到主人家。 這個窮“馬倌”衣衫襤褸,鼻涕“過河”,開飯時伙計們都不愿與他同桌共餐。但吳俊升很會殷勤服侍主人,故得其厚愛,并收為義子。由于他長期牧放而熟知馬性,練就了一身過硬的馬上工夫,使他后來販馬和當騎兵做得比別人更加得心應手。 長大之后,為謀出路,浪跡于販馬市場,習相馬業(yè),充當馬販子、經(jīng)紀人。吳俊升“馳馬試劍,臂力絕倫。是時曾為商家炮手,盜賊遁跡,舉邑安之。既而志在從戎,欲置身軍旅”,便投效遼源捕盜營為率伍,時年僅十七歲。 當時民間有句俗話叫:“好人不當兵,好鐵不打釘”,視當兵為無能之輩或宵小無賴所為。吳俊升為擺脫貧困,也只好到為人厭惡的軍營中混事,先在捕盜營當伙夫。因為吳俊升既習馬性又善騎射,所以,不久又當了馬夫,管理軍馬。二十歲那年,吳俊升憑借義父王大店資助的一副殘缺不全的鞍具,借錢買了一匹獨眼馬,又自己動手鑿了一只木蹬,配齊了鞍具,這才當上了一名正式騎兵。 當上騎兵后的吳俊升,因“性耐勞,饒膽略”,作戰(zhàn)奮勇當先,還是受到上司和伙伴的垂青與喜愛。在討伐海龍、通化等地區(qū)的土匪,出征討伐吉林的土匪,討伐遼西土匪,討伐峰密山土匪等戰(zhàn)中,勇猛過人,沖鋒“常為軍先鋒”,后退則經(jīng)常殿后,因此受到盛京將軍增祺、趙爾巽、徐世昌諸大員的器重,得以屢屢升遷,得任后路巡防營統(tǒng)領(lǐng)。 廣州革命首義成功之后,全國震動。此時的吳俊升部正在外剿匪作戰(zhàn),得訊后,也想著盡忠于朝廷。但一來沒得到命令,二來他的參謀長高喜是個聰明人,建議他在復雜的形勢下按兵不動,靜觀形勢發(fā)展。 這種作法倒不稀奇,那就是看清楚再下注,省得折了多年積攢的老本。再說奉天城還有新軍駐扎,新軍與舊軍的矛盾歷來就有,急于表態(tài),恐成眾矢之的。 關(guān)內(nèi)革命形勢的發(fā)展出人意料,清王朝眼瞅著無可救藥,錫良表明態(tài)度,革命軍登陸遼東,控制東北局勢。 吳俊升眼見張作霖先是兵敗,然后被雷霆手段羈押,他也成了混成旅旅長,便改弦更張,表示支持民主共和。 草莽出身的吳俊升、張作霖等人,信奉的哲學就是依附強者的生存學,正如張作霖曾慷慨陳詞:“都說我張作霖當過胡子,我他x媽x的拿過誰的一個笤帚疙瘩了?那時候我就是不服****管。后來日俄打仗,洋鬼子打算利用我們。我們?yōu)榱说梦淦?,有時也被他們利用。那時我是得搶就搶,得騙就騙,都是為了武裝自己,生存下去。后來感到不和官家合作,成不了大事,我跟從大清,是為了要他們作我的后盾。咋的?有啥不光彩?!?/br> 光復了,共和了,升官了,糧餉照拿,似乎也沒影響到什么。但吳俊升心里卻明白,復興黨執(zhí)政,以前賞識他的老上司不在了,軍隊去舊增新,逐漸改變著一家私軍的性質(zhì)。在大勢之下他勢單力孤,反抗不得,機時想要繼續(xù)向上爬,就要重新鋪路,或者做出些成績讓人看看。 當然,象他這么想的也大有人在,馮德麟、張作相等人最近在剿匪中分外賣力,已經(jīng)得到了軍區(qū)的嘉獎。這讓吳俊升想起張作霖剛投誠清朝時,也是這般奮勇當先,苦戰(zhàn)一年,終取得重大勝利,并得到清廷嘉獎,從而與自己平起平坐的。 所以,眼見大隊受阻,吳俊升便親率騎兵營繞路而行,快馬加鞭未下鞍,終于捷足先登,搶敵之前進入洮南縣城。 錫勒圖喇嘛等人得知吳俊升率兵趕到,既驚慌又懊悔。吳俊升多年征戰(zhàn)在洮遼一帶,頗有威名。現(xiàn)在又升為旅長,軍隊又經(jīng)過擴充,且聽說剛剛換過一批“五眼槍”,又帶了幾門“遠程座力炮”。己方的“別列達”槍和幾門小洋炮與人家比起來,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烏泰趕緊和錫勒圖、諾慶額、碩代喇嘛召集眾人商議對策。會上,有人主戰(zhàn),有人主撤,有人主和,眾說紛紜,讓烏泰拿不定主意。戰(zhàn)怕失利,退怕被追剿,和則受制于人,再無東山再起的希望。 正在這時,有一個人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郡王,我有幾句緊要話要說?!?/br> 烏泰眼睛一亮,暗道:怎么把高大當家給忘了呢?他與吳俊升交過戰(zhàn),或許能有些主意。 這位高大當家名叫高貴,前幾年嘯聚了一些流氓、無賴、惡棍之流,拉起了一個規(guī)模不小的綹子,約有兩百多人,盤踞在名叫王家圍子的地方。開始時與捕盜營作戰(zhàn),倒也接連得勝。后來吳俊升奉命而來,仔細分析了一下,認為失利的原因多是輕敵冒進所致。于是,吳俊升甘冒風險,化裝成走方的獸醫(yī),前往偵察,終于探清了虛實,一舉擊潰了高貴綹子,升為管帶。 高貴被擊敗,只帶了八個弟兄落荒而逃,一直跑到一個叫呼力兔的地方,才扎下窩子,重整旗鼓。這里人煙稀少,隔六、七十里才稀稀落落地有幾戶蒙漢雜居的牧民。高貴在方圓三百里的荒甸子上,又拉起個三十多人的綹子,才竄入科右后旗一帶比較富庶的地區(qū)活動,逐漸擴充到了一百來人。由于其中有幾十個蒙古牧民,老百姓都稱他們是“混綹子“。 高貴為了攏住手下的蒙族土匪,立其中較有威信的頓巴魯為二柜。頓巴魯又通過種種關(guān)系,與拉喜敏爾珠拉上線,成為爵府的一股外圍勢力。 烏泰蓄謀叛亂,自然是四處拉人。得到拉喜敏爾珠推薦的百十個土匪,十分高興,對高貴熱情款待,并使其獨成一軍,稱為駕前“先遣軍“。由高貴任統(tǒng)領(lǐng),頓巴魯為參謀長。 高貴呢,他想借烏泰的勢力與沙俄及外蒙的援助,擴充自己的武裝,以雪當年王家圍子之恥。倘若真能平了官軍,說不定自己還可由此飛黃騰達呢! 烏泰見高貴站出來說話,急忙熱情地迎上去,催促道:“高統(tǒng)領(lǐng),有何計策,快快請講?!?/br> “我們沒有料到漢軍來得這樣快,而且搶先入城,占據(jù)地利。這樣,我們就有些被動了。但郡王所率人馬都是天兵天將,又有活佛保佑——”高貴故意停下了話語,看著烏泰的反應。 “高統(tǒng)領(lǐng)的意思是進攻縣城?”烏泰不太確定地問道。 “只是我昨晚見城中有一顆亮星直沖河漢,不知是何征兆?”高貴眨眨眼睛,說得有些玄乎起來。 “莫非是吳俊升,那,那可難辦了。”烏爾塔猶豫著說道。 “只要打掉這顆亮星,我軍取勝易如反掌?!贝T代喇嘛似有所悟地說道。 “是呀,是呀!必須打掉這顆亮星,可是——”烏泰顯得很為難,“誰有這個本事呢?” “這當然是很難的事情,非真天神在世,誰有這個本事和膽量呢?”高貴附和著說道。 烏泰向四座掃視,想看出誰是真天神,并希望他自己勇敢地站出來??墒撬哪抗馑街帲际谴诡^不語的人,連“活佛”們也盡量避開他的眼神兒,這不能不使他剛剛升起的希望化為灰煙。 高貴覺得是時候了,上前一拱手,說道:“郡王,高某不才,愿領(lǐng)此任?!?/br> “???!”烏泰又驚又喜,說道:“高統(tǒng)領(lǐng)要去打頭陣?” “不,我要鉆到漢軍心臟里去!”高貴很堅定地說道。 “哦?!”烏泰被高貴的大膽想法驚呆了。 “我化裝入城,找機會把吳俊升干掉!”高貴惡狠狠地說道。 烏泰喜不自勝,一臉的愁云立時不見。暗道:我也想派人打入漢軍,擊殺頭領(lǐng),趁漢軍混亂之際,再一舉攻城,定可勝利。只是手下沒一個能勝任的,現(xiàn)在你自告奮勇,要入城行刺,正合我的意思。 烏泰拉住高貴的手,使勁搖了搖,大聲對眾人說道:“高統(tǒng)領(lǐng)真是天神下凡,讓我們都來拜他?!?/br> 在座眾人如獲救星一般,忽地站起,雙手合什,頂禮膜拜下去。 高貴雙手扶住烏泰,謙恭地說道:“臣下有何德能,敢勞郡王與諸位大人相拜?事在燃眉,不能再耽誤時間了,臣下就此告別!”說罷一拱手,轉(zhuǎn)身走出帳篷。剛走出幾步,又轉(zhuǎn)身回來,悄聲對烏泰說道:“倘若刺殺不成,我便詐降,把部下帶入城內(nèi),然后里應外合,一舉殲滅漢軍!” 烏泰連聲說好,生怕高貴改了主意。心道:快去,快去,成功了自然是好,不成功,死幾個漢人也沒什么了不起。 吳俊升率部進了洮南縣城,沒有急于交戰(zhàn),而是按照習慣,立刻派人探查叛匪情況。 現(xiàn)在已經(jīng)查明叛匪雖然有兩三千人,但除去幾百死硬分子外,都是裹脅和煽動的牧民。不僅沒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連射擊打靶都沒搞過,大都剛剛學會放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