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往日記事(三) У#9423;нai.#9837;i#9423;
十二月底的那日。 阿沛將我?guī)У剿依镱^。 ** “隨便坐吧師兄?!?/br> 從文看著這房間里的東西,十分簡單,獨(dú)有一架鋼琴十分惹眼。 他嚇得嘴巴半張。 長這么大,他從來沒見過這種玩意! “你喜歡?” 他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diǎn)頭,也不知該說是喜歡還是什么。 謝沛走過去,坐在琴前,手指輕撫在上頭便奏出一段旋律。 悅耳的,柔滑的,只是短短一段,還來不及細(xì)細(xì)去品便消了聲。 “來試試吧師兄?!?/br> “我?我就算了,我不懂這些?!?/br> 謝沛看著他,笑了笑也不勉強(qiáng),卻將位置留給了他,是請他隨意。?oùs?ùωù.ⅵ?(roushuwu.vip) 他不敢亂碰,只跟在他身邊,問他,“你喜歡音樂?” “喜歡?!彼f,“以前,現(xiàn)在學(xué)功夫也不錯,是有用的東西?!?/br> 從文隨著他往外走,見他在樹底下蹲下來,拿了把小鏟子開始掘土。 “這是做什么阿沛?” “一個玩具,一會兒給你拿著?!?/br> 他這樣講,從文想上去幫忙被他攔住,“我自己來就好,師兄就在一邊等等?!?/br> 江從文蹲在他身旁,看著他一鏟又一鏟,挖個不停,瞧他側(cè)臉,其實(shí)他看起來也不是練武的料,臉皮白白的,只是他力氣十分大,忽的他便問,“阿沛怎么忽然不學(xué)音樂了?” 他家里這樣有錢,怎么還住在這破地方,不早早去買個好房子住去。 “謝景不同意?!?/br> “為什么?” “因?yàn)槭菦]用的東西?!?/br> 他不太信,他見過謝沛的叔叔。 謝景,是個溫和的人,講話溫吞輕聲,一臉的斯文向,不像是那種頑固派。 “阿沛的家人呢?!?/br> 青年握這小鏟的手頓了下,他抬頭看他一眼,江從文頓時有些后悔問他這個問題,剛想轉(zhuǎn)口便聽他道,“有家人啊,謝景就是。” 他猶豫片刻,細(xì)聲問他,“其他的呢……” “死了?!彼f,“很多年前就只剩我跟謝景了?!?/br> 他笑道,“我母親,好在死在了故鄉(xiāng)里?!?/br> 從文看著他,嘴角擎動一下,這感覺難言喻,他瞧著謝沛的臉張了張口,難開口,又垂下頭。 他們是有些相似的,安慰的話他是講不出口,否則這些年他也不必這樣難過傷心。 “你叔叔對你不錯,阿沛?!?/br> 他比他要好一點(diǎn),好歹還有個不錯的親人。 在他講出這句話的時候,身邊的人停了動作,江從文直覺身旁目光詭異,他側(cè)頭去看與他四目相對,便見他盯著他,那眼神黑的似漩渦,叫人害怕。 “怎么了?” “沒事?!彼皖^繼續(xù)向下挖,已經(jīng)挖的很深了,不知道是藏了什么,他藏的這樣深。 “沒什么事?!?/br> 他這樣說,從文不敢再亂問,只蹲在一旁看著他,呼出一口口冷氣。 又過了好久,他直接上手,在里面扣弄。 到底在搞什么,江從文皺著眉頭看他。 終于,他從里面將那東西拿出來。 江從文愣了一下,驚呼, “這,這是真的假的阿沛?!” 謝沛笑了笑,磕了磕土,來回幾下動作熟練。 “砰!” 一聲響,江從文呆呆地看著那地上鑿出的一個洞。 “拿好了師兄?!?/br> 他猝不及防丟到他身上,江從文慌忙接著,拿著這東西像是燙手山芋。 “你要做什么……” 謝沛沒講話,走上前去拉過他胳膊往里走,腳步匆匆。 “進(jìn)去?!?/br> 他將他塞進(jìn)一個大缸里,里面干干的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過。 “阿沛……” “噓?!?/br> 他伸手按住他頭,一雙眼睛盯著他,比他身后的太陽仲要熱烈。 “不要出聲師兄,不是說好了,要幫我?!?/br> 他講,“我不能拿,洋槍太明顯了,就被他發(fā)現(xiàn)?!?/br> “你,你是要做什么,你瘋了,那可是你親叔——” “那不是我叔叔!” 他猛地掐住他兩腮的rou叫他不能再多出聲。 “我是相信你的師兄,才叫你來做這件事,若是一會兒你不出手,死在你面前的人可就是我……” 我躲在缸里,靜等。 聽開門聲,腳步聲,關(guān)門聲,對話,吵鬧。 阿沛,為什么一定要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呢? 我猶記得那時,他對他“叔叔”的形容,像是一只沒有進(jìn)化完全的猴子,他是最自私,貪婪,野蠻的,沒有道德約束的,狡猾動物。 后來他們的對話我也聽不太清。 最清晰聽到幾個詞,殺父。 若不是在眼前我是不敢相信,這兩人居然血濃于水,世間只剩彼此聯(lián)系最深,卻自相殘殺。 “你這輩子都是你母親的恥辱,我恨不能早些將你殺了才好,若不是當(dāng)年——” “開槍!”謝沛死死地捆住他身子,沖我吼道,“開槍!殺了他江從文!” 謝景瘋了般踹他捅他,若不是阿沛力氣確實(shí)大過平常人,早就被他甩開。 我猶豫不決,只見謝景握著一把刀毫不猶豫的要向后捅刺。 他喘著氣,像是癡笑道,“也好,不如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獄向謝鳶賠罪去……” 我自然是幫了阿沛。 一聲槍響,我抖著手沒打中要害,只擊中謝景腹部,他立即松了刀跪在地上。 謝沛一腳踹開他,沖過來奪過我手里的槍,兩下功夫。 “你到底是留著我的血謝沛,你……” “砰——!” 阿沛開了槍,在謝景頭上開了個血洞! 謝景死死瞪著眼看著他,至死也沒能合上眼。 他起初平靜,滿頭大汗。 “你說他的心到底是黑是紅?” 忽而暴怒,沖上前去抓起一把刀,“這個畜牲!” 只記得當(dāng)時他的的確確將謝景的心臟給刨了出來。 青年時我呆在一旁,不敢大喘一口氣,我實(shí)在是太怕了。 他殺人殺父,到底誰是畜牲,一時間我也說不清楚。 阿沛他啊,真真是瘋魔了。 可隨后發(fā)泄結(jié)束,他便有了少年該有的模樣,坐在一旁嚎啕大哭,不知是嚇的還是痛的,他腿上血流不止,那棉褲都染紅了一大片。 “阿沛……” 終是不忍,我顫顫上前去,見他身上暗紅處,不知是他的血還是謝景的血。 可他臉色蒼白,平日里那瑰色唇瓣都變得褪了色。 我有些害怕,第一時間想到,若是謝沛死了,我怎么辦? “走阿沛!我?guī)闳ピ\所!” 我捧了捧他臉,轉(zhuǎn)身背對他,“上來,師兄背你!” 謝沛不能有事,我跟他拴在一條繩上的! 我喘著氣,背起他向診所跑去,好在不遠(yuǎn)。 我的童年實(shí)在是曲折,我時常憤恨。 阿沛亦如此。 謝景并不是我印象中的文雅君子,正相反,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tài),殺人狂。 難怪阿沛會說他常做為人埋尸骨的事,我才知道,他變成如今有謝景大半的“功勞”。 他的母親…… 阿沛說算了,他不是很想與我講。 我只知他母親是個溫柔人,名叫謝鳶,這名還是我從謝景臨死的口中聽到的。 多的我不愿去想。 只是記憶中,我第一次見謝沛哭便是那時,自那之后,到我們近乎生死分離,也再沒有過。 紙包不住火,阿沛與我殺人的事,終究也沒能瞞過去。 好在,發(fā)現(xiàn)的人是我的老師,周尚山。 “真是造孽??!再如何怨恨,怎么能做的出殺父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你們就不怕遭天譴——” “老師真這么想?” 周尚山還算是個頑固派,都是這種年代了,他還留著胡須,小辮,心思也沒什么更新變化。 “怎么!”他是不許學(xué)生駁自己的,屆時便抽了一竹棍過來,朝著謝沛便揮過去! “你到現(xiàn)在還不悔悟!無父無君,無國無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做出這種事來你不是禽獸,你是什么!” 那聲音“咻咻”打在人身上看的膽戰(zhàn)心驚。 有幾棍子掄在謝沛臉上,他身子立馬被打翻倒在地上。 “老師——” 我沖上去,那竹棍落在身上真是血rou齟齬,我只能強(qiáng)忍,低頭一瞧阿沛一張臉高高腫起,整個人表情似乎還有些恍惚。 說是好在,是因我與阿沛沒有坐牢全然是老師心軟沒將這件事捅出去。 周尚山待我如師如父,我對他的尊敬遠(yuǎn)遠(yuǎn)高于一切。 在我看來,老師并不有錯,他只是不知情。 可阿沛不覺如此,自那之后數(shù)年,他與老師的關(guān)系如履薄冰,橫在他們中間的那層脆弱的阻礙,簡直是不堪一擊就會被踩碎。 阿沛有自己堅信的東西,他要的是絕對的自由,我所信奉的那些道教在阿沛眼里恐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老師說他心術(shù)不正總有一天必是走上歧途。 他是個不景氣的人,可在我看來阿沛依舊是阿沛,或許是我了解他太早,亦或許是我們懷揣著彼此重要的秘密,阿沛今日殺了誰,明日又要去做什么,在我聽來逐漸不痛不癢。 “戴這個行動會不方便吧?!?/br> “不戴的話看不清楚啊。” 我將眼鏡從他手中奪過,實(shí)在無奈他這些幼稚行為。 “你喜歡改天我為你做一副吧?!?/br> “我看的清東西?!?/br> “平光鏡?!?/br> 阿沛笑道,“師兄親手做的,那我一定好好保存?!?/br> 我與阿沛,親如手足。 如果有一天,誰要?dú)⑴?,我定會擋在他身前?/br> 你呢,阿沛。 “我亦是如此?!?/br>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阿沛…… 可怎么最后要取我性命的人反倒是你了。 我說周尚山待我如師如父,恩重如山,可阿沛要?dú)⑺?/br> 那日我返回,只見濃煙從窗中爭先涌出,我沖進(jìn)去,屋里已經(jīng)燃起烈火熊熊,看著被他綁在房柱上不省人事的老師,那罪魁禍?zhǔn)走€在四處點(diǎn)火。 “你瘋了謝沛!” 謝沛轉(zhuǎn)過頭來看我一眼,“正是因?yàn)槲覜]瘋師兄?!?/br> “你還講不是——” 憤怒如這烈火無二,時過境遷我早已將這兩人當(dāng)做家人,如今這美好竟要被這混蛋燒個一干二凈! “周尚山必須死!” “你還有沒有心謝沛!老師待你我是什么樣,你殺別人我管不著,你是殺紅了眼走火入魔了是不是——” 我與阿沛糾纏撞在那燃燒的房柱上,登時后脖頸一陣火燎灼燒痛! 可我忘了,謝沛就是謝沛,除去這層羈絆,他到底還是個冷血無情的人。 “老師與我不是一路人,只要有他在,遲早一天你我不會落得好下場!若是事事都按照他的規(guī)矩來,永遠(yuǎn)都別想做成事!”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要不要跟我一起?!?/br> 他決不能允許有第叁人知道他們曾經(jīng)犯下的罪過。 你與他講情誼,不如與他講長久的利益。 我一把推開他,火勢太兇猛,有一道梁木從上頭落下來,謝沛欲閃躲已經(jīng)有些來不及,那木梁落下直直就要砸在他上半身,他伸臂去擋,一股子皮rou灼燙和痛苦低吼自他那邊傳來。 我趁機(jī)去救周尚山,撲滅他身上的火,想將他背起,我聽到阿沛的聲音。 如一盆冷水當(dāng)頭灌下,在這烈火中,我卻冷的發(fā)抖。 “師兄,你會為當(dāng)初做過的事后悔嗎?” 他說,“我不會,我只會為沒做過的事后悔?!?/br> 一道水光潑上,我嗅那味道,是油,火墻驟起將我和老師包圍! “阿沛……” 我愣了神兒,他聲音灰暗,輕緩,“我也想到要走這一步師兄,你要站在老師那邊,我念你我情誼,是死是活,全憑你自己,屆時我也會來為你收尸埋骨……” “阿沛!” 任我再喊,也沒有他聲音,濃煙嗆得淚流不止,我伸手蹭去,很快便只剩幾道淚痕干澀在臉上。 這房屋燒的“吱吱咯咯”,我看著周尚山眼前浮現(xiàn)諸多場面…… 整個世界都麻了。 在我昏迷之際,外頭似乎才有了人聲。 我忽覺,倒也沒什么了,只是心里濕漉漉的,如處在一座陰牢里,再也染不起什么火花來。 死了又活,活了又死。 至此,我還算活著,可我知道,我與阿沛已經(jīng)徹底走遠(yuǎn)了,我與曾經(jīng)的自己也徹底走遠(yuǎn)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