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記憶
我往后面看,隱隱看到屋后頭那片竹林里有一個女子的身影。 我走過去一瞧,發(fā)現(xiàn)那穿著白裙的女子正是尤苒。 我問她:“尤胡金回來了,你怎么不去看一眼?” 她背對我,身形有些落寞:“看他,怎么看他?” 她轉過頭,一張艷麗的臉上滿是蒼白:“你應該還沒忘吧,剛見面的時候我那副狼狽模樣……” 我聽了沉默吶吶不能語,良久才勉強笑著擠出一句話:“這個,也不能怪你啊……” 尤苒聽了這話一下笑出聲來:“那能怪誰?怪老天嗎!” 她又轉了過去,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有些事發(fā)生了,便就是發(fā)生了,哪怕再多的苦衷和無奈,終究是橫在心中的一棵刺,平時注意不到,可是不經意它就刺你一下,叫你痛不欲生?!?/br> 我沉默的站著說不出話來,這尤苒太剔透,有時候,這人,還真應該活的糊涂些,反而會更開心。 過了一會兒,尤苒終于轉身準備回去,深吸一口氣,聲音變得松弛下來:“管它呢,反正我也只有不到一年的壽命,該來的總會來……” 我看著尤苒一步步慢慢的回去,雖然心中為這個長相明艷的女子可惜,但是我們走陰一派多管的是鬼事而非人間的是是非非。 我頭疼的揉揉腦袋,而且我自己的事都處理不了,更別說多管別人的閑事了。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領悟了解字訣的原因,腦中時不時的出現(xiàn)一個影像,一片迷霧中有一個穿道袍的人正倒在一片花叢中人事不省。 我覺得莫名的熟悉,可是每當我要看清迷霧中那人的長相時,腦中就會突然一片空白。 我心里有些凝重,可是因為印象模糊,我也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訊息。 那尤胡金估計得等到明天白天才能醒,尤小可一直執(zhí)著的在那里守著,我回到自己和司徒的房間,司徒已經睡了,這幾天著實把他累的夠嗆。 我坐在床邊先盤腿打坐,梳理一下體內紊亂的內力,順便凝心靜氣。 沒有多久天便亮了,我和司徒去辭行的時候,尤胡金已經醒了,他們一家三口都在屋內,氣氛有些怪異,尤胡金臉上表情變化莫測,最后只剩下心疼。 尤苒的臉色則至始至終一片冷情。 我嘆了一口氣,辭行之后就離開了。 尤苒受辱一事,看的出來尤胡金對尤苒并沒有什么嫌棄的意思,心中真正過不去這道坎的不是尤胡金,而是尤苒。 我和司徒兩人花了半天的時間就回去了生死客棧。 問了客棧小哥,安天宇竟然還在客棧里面,我有些驚奇,這安天宇可一直都是大忙人,鮮少有時間待在客棧。 那小二猶豫了片刻,終于開口:“安哥似乎情況不太好,這幾天我就沒有看他下過床?!?/br> 這情況不對!如果真是因為靈力消耗過度導致的白發(fā),怎么可能這么久不好,反而還臥床不起。 莫不是中了招! 老人們有句話,不會游泳的人才不會溺死。 安天宇整天仗著自己本事牛逼,身上連個桃木簪子都不帶,這要真著了道,我可一點都不會意外! 聽了小二這話,我連忙往安天宇房間走若真是有邪穢作祟,那就巧了,撞到我程墨手里,我定叫它有來無回。 我推開安天宇的房門,靈靈正在他房間里,見我回來了,她一臉驚喜:“哥,你終于回來了!” 我走過去,看著躺在床上的安天宇,他比離開的時候更老了,而且胡子和頭發(fā)都變得花白。 我問靈靈:“安天宇這樣子,有多長時間了?” 靈靈有些無力:“你們走后沒幾天,安大哥就成這樣了?!?/br> 我讓司徒和靈靈退下,然后開始運起解字訣緩緩的進去安天宇的神識。 若是真的有鬼物在安天宇體內,那我這解字訣肯定能找到他,給他致命一擊。 我查看安天宇的記憶,就在我神識放空,腦中一片空白的時候,突然腦海中就出現(xiàn)一個雙眼空洞的男人,他眼眶里面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知道被誰給挖走了,這個瞎眼的男人執(zhí)著的拿著一把刀,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口里一直喃喃的念著什么,離的太遠,我聽不清。 等到他一步一步湊到我面前來時,我才聽清他口里一直念著:“靠近我?guī)熜终?,死!?/br> 這場景莫名的熟悉,我一時呆在原地,不能動彈,等到回過神來,那把大刀已經架在我頭頂,我背上一下子冷汗涔涔,驚嚇之際,在最后生死攸關的一瞬間,眼睛終于唰的一下睜開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眼里滿是驚恐。 緩和情緒之后,我咬著牙,眼睛都紅了。 安天宇!你好的很!敢改我的記憶,好!好!好的很! 我胸中一口郁氣憋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得,最后一口心頭血噴了出來。 司徒被這響動嚇得馬上推門進來,一見我這模樣,連忙緊張的問:“師父,你怎么了?” 我抹干凈嘴角的血,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沒事?!?/br> 司徒欲言又止,顯然不信我的話,執(zhí)意站在原地不走。 我也沒有多管他,現(xiàn)在棘手的是安天宇,改人記憶是逆天改命,本就不是什么受天道允許的事,改一次已經是極限,他在短期之內還幾次三番的改我的記憶。 我往安天宇體內輸送內力,但是這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有了我的內力,安天宇過了一會兒終于醒了,一看我的表情,他苦笑一聲:“果然還是瞞不住你?!?/br> 我也冷笑一聲,司徒見我們兩人情緒古怪,他看看我又看看安天宇,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問,退了出去:“瞞與不瞞有什么區(qū)別,我?guī)煾覆贿€是死了,你又何必執(zhí)意改我的記憶。” 安天宇沒有開口,只是掙扎著坐起來,眼神里面有些傷感,過了一會兒,他嘴里才吐出七個字:“程墨,你有心魔了。” 我心里一凝,這才察覺到自己的情緒狀態(tài)似乎有些不對勁,更加浮躁,而且暴戾味更加濃烈。 我驚了一瞬,可是想想又釋然了:“心魔?早就有了,我程墨自小沒有經過什么打擊,什么都是順風順水,沒想到第一個跟斗賠上的就是撫育我長大的我?guī)煾傅男悦W匀?,心魔就出來了?!?/br> 安天宇似乎有些頹廢:“我不想要你記得那些事,就是因為不想你產生心魔,”他直視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的開口:“程墨,以你的天資,你不該只是這樣的高度?!?/br> 我看著安天宇,一時呆愣的回不過神來,安天宇竟然對我抱有這么大的期望,我有些不知所措。 “天資好又怎么樣,你我都知道,一旦有了心魔,修為就止步于此了,別說進一步,不倒退已經不錯了?!?/br> 安天宇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坐在床上,良久才問我:“你應該很好奇那個黑衣人說的關于你的眼睛的事情吧?” 聽到這兒,我心里一陣煩躁,腦中全是自己的一雙眼睛被挖出來,然后就是師父在我面前挖出自己的一雙眼睛的那副血淋淋的模樣。 安天宇見我這幅快要失去神智的模樣,沒有動作,只是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程墨,你不會還要我輸送靈力給你穩(wěn)定情緒吧?!?/br> 聽到這兒,我陡然清醒過來,連忙收斂自己的思緒,盤腿打坐起來。 一邊打坐,我心里也后怕起來,以前不知道心魔為何物,只是聽說如何如何厲害,可是剛剛我被心魔cao控的一瞬間,竟然想要殺死安天宇! 幸好安天宇的話如五雷轟頂,將我震醒,否則我可能就釀成大錯了。 見我情緒漸漸穩(wěn)定下來,安天宇才繼續(xù)開口:“程墨,你這心魔著實是受了我們幾個老頭子的因果,至于你師父和你徐師叔的眼睛,這也是過去的因果循環(huán),你不必太過怨憤?!?/br> 我聽了,心里隱隱覺得這里面似乎藏著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我收斂心神,極力壓制住自己的心魔。 “這事本不該告訴你,只是現(xiàn)在你師父已經仙逝了,你師叔也不知道熬不熬的過來,我恐怕也撐不過去幾天了,你也因此被挖了眼睛,如今又有了心魔,這些事再不告訴你,恐怕就真的沒人知道了。”安天宇咳了兩聲,他本來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似乎短期內又用內力調養(yǎng)過別人,所以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我睜開眼睛,調息完畢。心中那股想要見血的欲望總算被壓下去了。 見我平靜下來,安天宇振奮了精神,又跟以前笑的賤兮兮的,不正經的開口: “程墨,跟我去見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