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徐半山
一條黑暗的甬道,沿路有些隱隱綽綽的燭火。我扶著安天宇往前面走。 安天宇的身體,我扶著他,他沒走兩步就氣喘吁吁,要停下來休息片刻。我看了也有些唏噓,忍不住懟他兩句:“老說自己是什么北海吳彥祖的,瞧瞧你現(xiàn)在這幅糟老頭子模樣!” 安天宇聽了我的話,哈哈大笑起來,那副墨鏡在他臉上動來動去,在安天宇再一次因為看不清路差點被絆倒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你能不能把你那破眼鏡給摘了,這么黑你就先別臭美了!” 安天宇扶了扶他的那副大墨鏡,聲音有些感懷:“我這眼鏡啊,摘不了嘍?!?/br> 我扶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聽到安天宇的話,我心里有些煩悶,問了一句:“怎么說?” “你師叔和你師父雙眼都被直接挖走,當年那件事情是我們?nèi)斯餐鶠椋@因果怎么可能放過我,只不過我的因果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jīng)報應(yīng)在我的身上?!?/br> 安天宇和我?guī)煾敢约靶彀肷骄烤共m了我什么事,當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那個黑衣人說我的眼睛是他的? 這種種謎團,看來等下見到安天宇要給我看到的人就能解開了。 這甬道雖然長,但是卻沒有什么岔道,走了挺長一段時間,終于看到一扇大門,安天宇拍了一個機關(guān),那扇石門緩緩打開。 我還沒有看清發(fā)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一個身影迅捷無比的竄到安天宇身上,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這人不是別人,居然是我?guī)熓逍彀肷剑?/br> 可是眼前這個徐半山雖然輪廓什么的很熟悉,但是卻跟以前那個糟老頭子模樣截然不同,以前總是一頭沒有打理過的灰白發(fā),臉上也全是褶子,以前他說他是我?guī)熓逦疫€懷疑過,畢竟以他的這幅老頭子模樣,說是我?guī)煾傅膸煾敢脖日f是我?guī)煾傅膸煹芸尚哦纫咝?/br> 然而眼前的徐半山神情動態(tài)都是一個孩童模樣,這樣貌也年輕了不少,雖然身上傷疤遍布全身,但是還是能看出來他氣質(zhì)干凈,身形修長,這幅樣貌出去也能騙騙那些不經(jīng)世事的小姑娘。 徐半山攀在安天宇身上,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撒嬌:“師兄,你有沒有給半山帶娃娃?” 安天宇眼神有些悲怮,臉上卻是笑的寵溺,他從懷里掏出一個造型怪異的娃娃遞給他:“自然是帶了的,師兄哪一次說話不算話過?!?/br> 徐半山一看到那個古怪的紙扎娃娃,頓時高興的從安天宇身上爬下來,愛不釋手的拿著那個娃娃把玩,玩了一會兒,他似乎有些別扭的問:“那師兄,你有沒有給那個臭小子帶東西?”說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徐半山將臉偏向一邊,傲嬌的拿著自己的娃娃此地?zé)o銀的開口:“我才不是跟那個臭小子和好,我只是擔心師兄你沒給他帶,他又會不開心,他不開心我就得從我的娃娃中挑一個送給他,這我怎么可以忍!”說到后來,他似乎覺得自己把話圓回來了,保全了面子,一張臉上又神采飛揚起來。 安天宇終于忍不住偏過頭,處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見徐半山還在焦急的等他回話,安天宇語氣更是柔和了:“自然是帶了的,半山你和天宇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師兄我自然不會忘了天宇?!?/br> 安天宇說完又從懷里掏出一柄小小的飛刀,我認出來這是他平時貼身用的武器。 徐半山接過這柄飛刀,癟了癟嘴:“師兄你不公平,居然給安天宇買了這么一把好刀,就給我一個破娃娃!” 安天宇臉上平靜無波,但是一雙眼睛卻顯示出他的心緒出來。 徐半山抱怨了一瞬,卻又拋過腦去,一手拿著娃娃,一手拿著那柄飛刀一蹦一跳的往屋里跑,一邊跑還一邊嘟囔著:“安天宇那個臭小子真小氣,我不過是拿了他送給朱紫的五彩絡(luò)子,丟了他一把破劍,就值得這般跟我賭氣,如今我?guī)熜纸o他帶了這么好的禮物,我得趕緊跟他和好,好讓他將這飛刀借我玩玩……” 我看了看徐半山,眼里有些傷感,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一個賤兮兮無所不用其極沒有下限的老頭子,性格狡黠,三兩句話就將我騙的團團轉(zhuǎn),如今卻變成了這幅模樣。 “我與你師叔徐半山皆是你師父帶大,我父母與你師父是世交,因為我那對父母長期不著調(diào),每逢外出游玩就去你師父所在的無立峰將我丟給你師父,美其名曰拜師學(xué)藝,實際上就是他們兩個要出去度蜜月,嫌棄八歲的我是拖油瓶。所以從小到大,我見父母的次數(shù)還沒有見你師父的次數(shù)多?!?/br> 沒想到安天宇與我?guī)煾高€有這等淵源,今天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被驚到了,這幾樁事都出乎了我的意料。 “若是你師父在我眼里是亦兄亦父的存在,那你師叔就是我從小的死對頭了,他啊,劣跡斑斑,我現(xiàn)在想來都覺得頭疼的很?!卑蔡煊铍m然說著嫌棄的話,但是聲音里面滿是笑意,能看的出來,那段日子,他其實過的很開心。 “你知道徐半山曾經(jīng)給我取過一個外號嗎?”說了半天話,安天宇已經(jīng)開始氣喘吁吁,他找了一個石凳坐下,徐半山還是自顧自的坐在石床上玩他的娃娃,渾然不覺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問安天宇:“什么外號?” 安天宇哈哈笑出聲來:“悶油瓶……” 我也忍不住笑起來,就安天宇這性子,他是悶油瓶,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我自己了。 “你先別笑,我小時候可跟現(xiàn)在不一樣。那會兒我自視甚高,仗著自己天資不錯,一向看不起跟我同年齡段的人,所以對別人我一直是一副愛答不理的德行?!?/br> 安天宇似乎有些懷念:“到了你師父的無立峰,除了佩服你師父的本事,表現(xiàn)的乖巧一點之外,對于徐半山,他說十句我才搭理他一句?!?/br> “那徐半山也是真損,見我不搭理他,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他就想方設(shè)法的開始整我,一會兒從外面野地里拽一條菜花蛇往我身上丟,一會兒將我送給心上人的禮物拆了吃了還留給我一堆糖紙,一會兒將我的佩劍偷偷藏起來看我在旁邊著急……總之他后來終于成功了,讓我從以前十句搭理他一句的高冷悶油瓶成功變成后來一見到他就忍不住開始破口大罵的罵街小混混?!?/br>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我這師叔還真是人才,居然能把安天宇這么一個自視甚高的小屁孩調(diào)教成如今這么一個又自戀又嘴賤的油膩大叔。 我笑著開玩笑:“我這師叔別的本事沒有,可唯獨這氣人的本事一流。” 安天宇看向石壁,眼神卻沒有焦距,還沉浸在自己的記憶里:“我也是這樣想的,雖然再見到徐半山會有大的情緒波動,但是心里仍然是看不起他的??墒呛髞沓檀蟾缃涛液托彀肷焦Ψ〞r,不論我多么認真,徐半山總能在我前面學(xué)完,本以為是因為他提前看過功法,所以才學(xué)的這么快,可次次都是如此,不論多么復(fù)雜難懂的功法,他只是隨便看兩眼就能完整的將它演示出來,若是一次是偶然,兩次我可以認為他開了小灶,可是三次四次的,我終于正視起這個我眼中的小痞子了?!?/br> 我們走陰派的術(shù)法多是靠領(lǐng)悟?qū)W成,死記硬背并沒有多大的用處,所以一般人也很難學(xué)成,就像我的生死訣,上面根本就沒有只字片語,若不是偶然我得知這生死訣的用法,恐怕這生死訣在我手里就是一本廢書。 而我這師叔,看來真的上天賞飯吃,隨隨便便就能學(xué)成這些術(shù)法。 “徐半山那個小痞子志不在此,覺得走陰派有程大哥繼承就可以了,所以雖然程大哥覺得徐半山更適合走陰派掌門人的位置,盡心盡意的教他走陰派的術(shù)法,可他從來都學(xué)的馬馬虎虎,反而對一些巫術(shù)感興趣的很?!?/br> 說到這兒,安天宇的聲音還是能聽出不甘:“而這,也是我最過不去的心魔,我安天宇自認為天資過人,可是沒想到他徐半山隨隨便便一學(xué),就能抵我?guī)滋斓呐?,憑什么!” 安天宇有些感慨:“那時候我還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為嫉妒,所以對徐半山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他看著我,笑著說道:“剛剛你看到的那一幕,就是我和徐半山冰釋前嫌之前發(fā)生的事。” 我有些感興趣,給自己擺了一個適合聽故事的姿勢。 “我嫉妒他的天資卻又說不出口,只能用他拿了我的七彩絡(luò)子做借口,再也沒有搭理過他,哪怕他像以前一樣拿我的劍藏起來,我也沒有罵過他,他惱羞成怒,將我的佩劍丟到了懸崖下面,我也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了,留他一個人手足無措的站在懸崖邊上?!?/br> “那日之后不管他怎么陪著小心跟我說話,我都徹底無視。他沒有辦法,這才百般暗示程大哥下山的時候給我?guī)б话押梦淦?。?/br> 聽了安天宇的講述,我這師叔的性子委實有趣的緊,小小年紀就能這么折騰人,我栽在我這師叔手里倒也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