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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到了高三,學(xué)校也沒有徹底廢除每周一堂的體育課。 對于精神壓力高度集中的準(zhǔn)考生來說,適當(dāng)?shù)倪\動調(diào)節(jié)也是必要的。 大雪封路。 體育老師姍姍來遲,沈荔班級的體育課向后順延,于是和之后的班級合在一起,改成了室內(nèi)活動。 四十分鐘的一節(jié)課轉(zhuǎn)眼到了頭。 收拾用具的輪值表恰好排到了沈荔,而另一個班則是向然然。 秉持著兄弟班要和諧相處的原則。 再如何不情不愿,沈荔仍舊費勁地拖著沉重的球框,走到向然然邊上。 整理著措辭,溫溫吞吞地解釋:“是這樣,今天原本預(yù)定的戶外課,按理說沒有多少東西要收,現(xiàn)在也不好臨時叫人來幫忙,所以,只有我們兩個人?!?/br> 向然然坐在堆疊的軟墊上。 兩條腿晃啊晃,滿臉都是擺明了的嫌棄。 “可是這也太臟了,有手套嗎?” “沒有?!鄙蚶笾噶酥阁w育館門口:“出門右拐就是洗手池。” 向然然“啊”了聲,皺著秀氣的眉思考半晌,從軟墊上跳下來,小跑了出去。 不時,體育館外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向然然去而折返,后面烏泱泱跟著一幫男生。 “就是這些,我一個人實在弄不完,麻煩大家啦?!?/br> 向然然白嫩嫩的手指點了點滿地亂跑的球,那票人立馬就跟被種蠱了似的,爭先恐后地?fù)屩帐啊?/br> “……” 嚯。 沈荔心下感嘆,那些個男生里還有自己班的人,愣是跟瞎了一樣看不見沈荔,一心撲在向然然負(fù)責(zé)的區(qū)域上。 沈荔不甚在意,該干什么干什么。 橫豎,她也不嫌臟,收好洗洗就是了。 向然然在旁邊摸摸球網(wǎng),擦擦球臺,象征性地也干了些活。 一顆排球骨碌碌滾到腳邊,她低頭看了眼,突然沖男生們招了招手。 “要不,我們收拾完幫幫四班的同學(xué)吧,都沒人管她,好可憐?!?/br> “……” 沈荔的怒氣一瞬間被激了上來。 看一眼混跡在人堆里的本班男生,她扯了扯唇角:“不用,我有手有腳,用不著別人幫忙?!?/br> 這話一落。 向然然眉尾往下一撇,看起來委屈得不行:“那你的意思是說,我故意不干活,裝柔弱麻煩別人嗎?” “你覺得是就是呢?!?/br> 濃郁的火星味彌漫在整個體育館里。 沈荔冷眼瞧著男生們安慰向然然,繼續(xù)低頭,一言不發(fā)地?fù)烨颉?/br> 毫無征兆地,頭頂落下一片溫溫?zé)釤岬母杏X。 沈荔抬手摸了摸,拿下來一只透明的暖手包。 顧停穿著件黑色的立領(lǐng)馬甲,套在校服外面,看起來暖和極了。 他的鼻尖凍得微微泛紅,沖淡了些許眉眼帶來的鋒利感。 稍顯得不那么難以接近。 “看見我手環(huán)沒?” 沈荔微怔:“什么手環(huán)?” “就是——”顧停沒什么表情地晃了晃手腕,“手腕上帶的環(huán)?!?/br> “……” 沈荔懶得和他頂,也沒心情理他,繼續(xù)悶聲撿球。 顧停翻找著。 時不時撿起個球扔進(jìn)框里。 好像,他的手環(huán)能被球壓住藏起來似的。 幾分鐘的時間,算下來,顧停收起來的球竟然比沈荔還要多。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沈荔挽起袖口,走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沖洗指縫的泥土。 顧停慢悠悠地晃到水池邊。 靠著瓷磚墻。 姿態(tài)散漫清閑,一點也不著急,完全不像丟了東西的人。 “誰惹你了,這么大的氣?!?/br> 沈荔原本不打算理他。 憋了半天,悶聲悶氣地說:“你怎么不也去幫向然然?” 聞言,顧停笑了。 像是被氣笑的。 “我為什么要幫她?” “你們男生,不是都喜歡好看的女孩兒?!?/br> “誰說的?退一萬步講,就算真的是——”顧停頓了頓,“我看著像瞎的?” 沈荔吸了吸鼻子,不吭聲。 “而且……”顧停望著垂在沈荔耳邊那綹碎發(fā),一跳一跳的,彎成個環(huán),像只不安分的小袋鼠。 鬼使神差一般,顧停探出指尖,勾了勾它。 “我一個人,頂他們十個。開心點,行不?” - 回憶戛然而止。 出租車師傅提醒道:“記得帶好您的隨身物品?!?/br> 道過謝,沈荔走下車,入眼便是一片紫色的汪洋。 中間矗立著一架巨大的荷蘭風(fēng)車,扇葉緩慢轉(zhuǎn)動,攪動著天邊的云層。 沈荔沿著花田中央的小徑慢步走著。 遙遙望見一座純白的歐式教堂,扎堆在門前的人群里有許多熟悉的面孔。 越靠近教堂。 沈荔的腳步不由愈發(fā)慢了下來。 產(chǎn)生了一種,近乎恐慌的情緒。 她害怕被問及近況。 害怕談?wù)摴ぷ骱托劫Y。 更怕被人問,當(dāng)年最有可能拿下理科狀元的人,怎么會高考失利,最后只勉強(qiáng)拿到了當(dāng)?shù)仄胀ǘ镜匿浫⊥ㄖ獣?/br> 那是一段,連沈荔自己也沒能接受的失敗過往。 痂還沒有長好,她不想就這樣被人揭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