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
臘月二十九當(dāng)天, 東方欲曉。 屋外的冬雪似乎是被昨晚熱鬧的燈火節(jié)留住了腳步, 謝行儉醒來時, 只見外面大雪初霽, 雪花覆蓋住整個上京城, 放眼望去, 一片潔白無瑕。 謝行儉因為惦記著送羅郁卓書畫的緣故, 前兩天都沒怎么睡好,好不容易昨晚補了覺,今早他竟然比平常生物鐘醒的還要早。 他悄悄的穿上棉衣, 轉(zhuǎn)去廚房生了火,端著火盆給魏氏兄弟房間的火爐添上新柴,然后將剩下的炭火倒進自己房間火爐。 他買的這棟宅院只有兩個廂房, 現(xiàn)在魏氏兄弟住進來, 表哥只好搬過來和他擠一擠。 王多麥睡眠淺,聽到謝行儉站在床前鼓搗, 他揉了揉眼睛, “怎么醒這么早?” 謝行儉見表哥醒了, 笑道, “我昨晚睡得早, 清早醒了就睡不下去了, 無事只好起來燒燒火,表哥,是不是我動靜大了吵到你了?” 王多麥打著哈欠, 眼角漸漸浮起淚水, “沒,我覺少,你等會啥辰時去侯爵府?。恳灰诩页詡€早飯再過去?” 說著,王多麥就從暖被窩里爬起身。 謝行儉剛想說不用麻煩,他自己去煮點粥就可以,哪知王多麥執(zhí)意要去廚房幫忙,謝行儉無可奈何,只好將廚灶熬粥的活讓給王多麥。 謝行儉估摸著離巳時還早,想著起個大早不能白白浪費了,便尋出筆墨紙硯開始練字。 之前他因為想要拿高的科舉卷面分,所以在字的練習(xí)上尤為花功夫。 雖然后來他了解到敬元朝好些科考采用的都是糊名謄錄法,也就是說,不到科考殿試,考生親手寫的字,很少能原封不動的呈現(xiàn)到學(xué)官面前。 即便如此,謝行儉依舊每日雷打不動的花半個小時練筆,久而久之練就了一手縱橫揮灑的好字。 寫了半張紙后,他忽而眸光一動,視線靜靜的在梅花香的食盒上駐留良久,只見他眉頭微動,目光隨后又移到桌子上剛寫好的文章上。 沉吟了片刻,謝行儉抽出一張潤墨性強的宣紙,冥思了一會后,他拿起筆洋洋灑灑的寫出一篇雪中賞梅的文章。 謝行儉作詩欠缺靈氣,可經(jīng)他寫出的文章,讀起來波瀾老成,筆力獨扛。 只見他下筆酣暢,轉(zhuǎn)眼功夫,一篇五百字的短小精悍的冬雪賞梅文章躍然紙上。 謝行儉文思泉涌,一時寫的忘我,竟沒發(fā)現(xiàn)魏席坤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后。 魏席坤見謝行儉寫完,不由得豎起大拇指,“我認(rèn)識的讀書人中,看來看去,還是屬小叔的字寫的最好!雖不能夸張的與顏筋柳骨并排作比較,可我倒覺得,小叔的字自成一派,橫斜豎撇間鸞飄鳳泊,毫無拘束感,真真是一手好字?!?/br> 謝行儉笑笑,他覺得光送梅花香顯得俗氣,便想著手寫一篇應(yīng)景的文章,也算是自個的心意,正好可以拿來襯托梅花香。 送人寫規(guī)規(guī)矩矩的正楷體當(dāng)然不妥,顯得毫無新意,所以這回他用的是行草,筆畫之間飄逸瀟灑,給人的閱讀既視感很強。 “今日又不用去國子監(jiān),你怎么也起的這么早?”謝行儉笑問。 魏席坤將謝行儉晾干的文章拿過來細(xì)細(xì)品味,聽謝行儉問話,他應(yīng)道,“習(xí)慣起早,到了時辰就睡不著,剛好看小叔房里有動靜,便過來瞧瞧?!?/br> 誒,又是一個早起的生物鐘。 寫完文章后,謝行儉特意小心翼翼的裝裱了一番,鎏金的卷軸給單一的黑字白紙增色不少,可惜謝行儉還未有表字,沒有雕刻專用的印章,否則落款處蓋上紅字印戳,那就更完美了。 謝行儉忙完這一切的同時,魏席時也醒了過來,廚房里王多麥的粥熬的濃稠,三人就著從雁平帶來的咸菜,吃了幾碗粥下肚。 * 武英侯府地處京城繁華地段,距離謝行儉所住的北郊有半個時辰的路途,雪天路滑,走過去肯定會弄濕鞋襪,為避免到那狼狽,三人決定租一輛馬車趕過去。 因是老鄉(xiāng)之間的赴宴,所以謝行儉一并將表哥王多麥帶了去,省的留表哥一人在家中無聊。 馬車悠悠逛逛的行駛在雪地里,抵達(dá)武英侯府時還未到巳時,謝行儉四人拎著東西剛下馬車,守在門口的小廝立馬笑迎迎的上前。 侯府的門第就是不同凡響,不像謝行儉買的那棟院落,一進大門整個院子的景象一覽無余。 武英侯這樣的人家建造房屋時都比較講究風(fēng)水,謝行儉跟著小廝甫一踏進門檻,入眼的就是一尊高大的雁翅磚雕照壁墻,顏色素淡,中央刻著方塊羅字,兩側(cè)則雕了一圈鯉魚游水圖,整副畫在入口處起著烘云托月的奇效。 謝行儉上輩子讀古代建筑史書時,上面記載說一般大戶人家都會在進門院口立有吉辭頌語的精美壁照。 其一是為了順應(yīng)風(fēng)水,在封建思想中,建筑風(fēng)水講究導(dǎo)氣,這氣直沖院落視為不詳,為了導(dǎo)住這團氣,工匠們便在大門幾丈遠(yuǎn)處置一面墻。 不過為了保持財氣、福氣入門,這堵墻不能封閉,故有了照壁這種建筑形式。 魏席坤偷偷的靠過來,手指摸了把冷冰冰的照壁墻,低聲道:“大戶人家就喜歡這樣式的,我聽說他們有人將這墻稱之為蕭墻,我記得是有典故的,只一時沒想起來?!?/br> 蕭墻? “禍起蕭墻?”謝行儉脫口而出,“出自《論語·季氏》,季氏將伐顓臾,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nèi)也?!?/br> “對對對!”魏席坤笑,“還是小叔記得清楚。” “典故我也知道?!迸赃叺奈合瘯r湊上前,陰森森的咧嘴笑,“不過我這有另外一個故事,你們可要聽?” “說說看!”謝行儉笑。 魏席時落后小廝幾步,故意抖著嗓音嚇唬人,“這墻啊,是用來斷惡鬼的來路!” “武英侯府的將士皆上陣殺過敵,血流漂鹵,為了防止宅中有惡鬼來訪,故而才建立這高高的照墻,因為風(fēng)水上說,惡鬼沒腦子,只會走直線,有了這高墻阻擋,它不會轉(zhuǎn)彎?!?/br> 魏席坤聞言驚愕失色,“你這么一說,我才發(fā)現(xiàn),武英侯府的照壁比一般人家的要高處好多,原來如此?!?/br> 謝行儉可不信惡鬼尋門的話,再說武英侯府的將士征戰(zhàn)沙場是為了保國安民,他們是朝廷的頂梁柱,他們殺的都是破壞國家安危的惡民,這些人該殺! 前邊小廝見幾人落后幾步,便停下腳站在一旁耐心等候。 謝行儉見小廝側(cè)著頭看他們,忙低聲道:“少說這些勿須有的,小心隔墻有耳觸了主人家的霉頭,趕緊跟上!” 魏氏兄弟忙捂著嘴應(yīng)聲,繞過曲折游廊、青石板路,小廝將四人帶到一座掛有三面簾幕的涼亭。 涼亭內(nèi),羅郁卓早已等候多時,見到謝行儉幾人,羅郁卓立馬起身,面帶笑容的從涼亭上走下來。 時隔兩年再見,羅郁卓越發(fā)俊美,許是成親了的緣故,羅郁卓眉宇間的稚嫩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男子的成熟和內(nèi)斂。 “羅兄,好久不見——”謝行儉等人紛紛拱手問安。 羅郁卓雖娶了霞珠郡主,但羅家的爵位等老侯爺去了就要上交朝廷,所以羅郁卓肩上是沒有頭銜的,因此他們這些讀書人相見,依舊可以以兄弟相稱。 羅郁卓笑著迎謝行儉幾人入涼亭。 “上回府城一別,我與儉弟似是有兩年沒有見過面了吧?”羅郁卓招呼著下人給謝行儉他們遞上暖手的湯婆子。 謝行儉撫摸著掌中的暖爐,頜首微笑:“確有兩年,此番上京讀書事務(wù)繁忙,沒能早點來拜訪卓兄,實在慚愧?!?/br> 魏氏兄弟雙雙笑著拱手,“早就聽聞羅兄文采斐然,在雁平時,我們就想結(jié)實羅兄,無奈一時沒機會,如今來了京城,得羅兄邀約能來侯府一聚,是我等三生有幸。” 羅郁卓笑的和煦,“我雖生長在京城,但祖輩根基還在雁平,能在京城遇見老鄉(xiāng),聚一聚是求之不得的事,何況我與儉弟可是有著死里逃生的情誼……” 魏氏兄弟疑惑的看向謝行儉,謝行儉忙解釋當(dāng)初府城地動一事。 “當(dāng)初卓兄帶著人過來,就好比是天降甘霖地有醴泉,救了小巷口好些老百姓……” 謝行儉一想到在當(dāng)時那種緊急關(guān)頭,羅郁卓能帶著人馬過來救人,簡直就像是菩薩下凡,庇佑他們來了。 “這沒什么,”羅郁卓笑,“爺爺放我身邊的武衛(wèi)總要找點事給他們做——” 話還沒說完,只見羅郁卓的小廝跑上來對著羅郁卓耳語了幾句。 羅郁卓戲謔的視線若有若無的從謝行儉身上掃過,轉(zhuǎn)瞬恢復(fù)正常。 小廝下去后,羅郁卓抬手指了指小廝剛送來的茶水,“你們不妨先嘗嘗這茶水,暖暖身子,等會我再帶你們?nèi)ッ穲@賞梅。” “好茶!”謝行儉呷了一口后,贊不絕口,“茶中帶香,回味甘甜?!?/br> “確實是好茶!”魏席坤笑道,“一說賞梅,我聞著這茶水里似乎也有梅香,莫非……” 羅郁卓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謝行儉,慢條斯理道,“昨夜我小姑姑聽說我有客人招待,便去外面摘了好些雪梅,使其與毛峰茶烘干,再舀了雪水烹煮,故而有梅香。” 羅郁卓的小姑姑? 謝行儉淺啄了一口茶,他記得地動結(jié)束后,有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過來送吃食給受災(zāi)的百姓,當(dāng)時羅郁卓就喊人家為小姑姑,難道是她? 吃了一盞茶后,羅郁卓起身帶著謝行儉等人往梅園走。 才踏進梅花大門,迎面就跑過來一個橙衣少女,措不及防的停在謝行儉他們跟前。 “小卓,這些就是你今日要宴請的同窗?”少女歪著頭笑問,待看到羅郁卓身后的謝行儉,少女眸光一亮。 羅郁卓眼中的不耐神色一閃而過,攔住少女,“外面天寒地動的,芙姑姑還是早些回去吧,省的姨奶奶等會又要到處找您。” 羅芙嘟嘴叉腰,指著梅園里頭嚷嚷,“我出來散散心而已,我娘定不會說我?!?/br> “再說笙姐兒不也出來了,聽說是你讓她出來見你的同窗,怎么你只請了她,也不來問問我?” 羅芙年歲十六,只比羅郁卓小四歲不到,卻還學(xué)著小孩子的姿態(tài)扯著羅郁卓的袖子撒嬌。 故作軟糯甜美的嗓音聽的謝行儉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聽羅郁卓同樣喊少女為姑姑,他不由好奇的看了少女一眼。 謝行儉抬眸望過去時,羅芙正好看過來,見謝行儉盯著她看,羅芙嬌俏的展露笑顏,還對他眨了眨眼。 謝行儉尷尬的低下頭,他原以為有著這樣甜嗓的女子,長相應(yīng)該是那種小意溫柔形,然而羅芙正好相反。 羅芙身材很壯實,目測身高得有一米七,不過好在皮膚白皙,臉蛋小巧,不然誰也看不出來羅芙會是女兒家。 謝行儉腦中突然冒出向懿的模樣,向懿身材也很高大,約莫比羅芙還要高,但向懿的骨骼小,且姿色也比羅芙好上不少。 謝行儉估計羅芙自知外表平凡,所以在衣著首飾上格外用心。 一身橙粉的錦菱小襖襯的羅芙甜美嬌嫩,頭上帶著金絲珠簪,長發(fā)梳于一側(cè),上面插上鎏金掛珠釵,小襖外頭還罩了一件紅色珍珠絨皮褂,整個人顯得珠光寶氣的很。 羅芙似乎很喜歡這身打扮,與羅郁卓說話間,還不時的用手撥弄著腰間的珍珠宮絳。 謝行儉忍不住想,在羅芙的心中,恐怕她這身打扮是開了十級美顏,然而在他看來,一堆的珠寶堆砌,不光沒有凸顯稚嫩的少女感,還適得其反,給人的第一感覺是老氣橫秋。 其實不光謝行儉有這種想法,魏氏兄弟同樣這樣覺得,而羅郁卓呢,他幾乎天天都能見到羅芙,早已對羅芙這種辣眼睛的打扮有了免疫力。 不過,謝行儉他們是客人,羅郁卓雖不耐與羅芙多說話,但在外人面前,他還是要給羅芙面子。 便退開一步,介紹起謝行儉幾人。 “他們都是侄兒在雁平認(rèn)識的老鄉(xiāng),如今又同為國子監(jiān)的同窗,所以侄兒才邀請他們來府上一聚,至于為何通知小姑姑前來一會……” 羅郁卓嘴角一勾,“侄兒與小姑姑雖長在京城,但根卻是雁平的,老鄉(xiāng)嘛,聚一聚無妨,而芙姑姑您一直呆在京城,不喜與寒門子打交道,侄兒怕等會我們聊起雁平鄉(xiāng)土之事,唐突了您的耳朵……” 謝行儉捂著拳頭憋笑,他總算看出來了,羅郁卓非常不待見羅芙,說話說到這個份上,就差點名指信的說不想羅芙加入他們的聊天隊伍。 羅芙臉色一僵,牙根猛咬,“既然這樣,那姑姑就不打攪你們老鄉(xiāng)團聚了。” 說完,就扯著身邊的婢女快速走出梅園。 羅郁卓噙著笑容望著羅芙倉皇離去的背影,隨后伸手請謝行儉他們繼續(xù)往園內(nèi)走。 謝行儉和魏氏兄弟都沒有詢問羅芙的身份,倒是羅郁卓主動開始說了起來。 “羅芙是宗親王嫡妹所生之女,羅芙她娘原本是有郡主稱號的,只不過十幾年前,因與外男私奔,被皇家褫奪了封號,之后押入佛寺帶發(fā)修行?!?/br> 謝行儉傻眼,“那卓兄剛才又為何稱呼她為姑姑……” 羅郁卓輕輕笑了聲,可笑意并沒有到達(dá)眼底,“我爺爺去寺廟禮佛,偶遇刺客埋伏,聽說是羅芙她娘將爺爺藏匿起來才躲過一劫,爺爺為了報恩只好將羅芙他娘帶回家中,后來才得知此女子是宗親王的meimei……可知道時,那女子已經(jīng)是家族譜上的貴妾!” 謝行儉心頭一跳,這不就是美女挾恩以身相處的橋段嗎? 羅芙瞧著才十五六,那她娘應(yīng)該也才三十歲上下,老侯爺都有羅郁卓這般大的孫子了,那年齡豈不是…… 嘖,謝行儉沒有接著往下想,這朝代,納個年輕貌美的侍妾是很普遍的事,只是這侍妾是親王之妹,身份未免有點高。 羅郁卓似乎看穿謝行儉心中所想,笑道,“親王嫡妹又如何,皇族的臉面早已在十幾年前就被她敗光了,爺爺自從知道她是宗親王府的,便立馬將實情上報給了皇上,儉弟你猜皇上如何說?” 羅郁卓帶著四人弓著腰在梅花林里行走,謝行儉嗅著鼻尖的梅花清香,剛準(zhǔn)備回答羅郁卓,忽而余光瞟見前頭黃梅樹下立有一少女,此刻正笑意盈盈的望著他們。 羅棠笙款款走來,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笑吟吟道:“老遠(yuǎn)就聽你們再說芙姐兒她娘的事,小卓你就不擔(dān)心芙姐兒聽到去爺爺那告狀?” 說完,羅棠笙看向謝行儉,繡帕捂著嘴嬌笑,“想必你們就是小卓口中的雁平老友們吧,果真都是謙謙郎君,棠笙這廂有禮了?!?/br> 謝行儉四人連忙拱手回禮。 行禮抬眸剎那,羅棠笙的音容笑貌猛地撞進謝行儉的心窩,他瞧著小姑娘的面容比之兩年前要長開許多。 許是長成了大姑娘,羅棠笙不似之前素顏,這會子淡掃蛾眉,赤色胭脂染就的唇色嬌艷若滴,梳著百合髻,上頭只用了一根紅玉簪子固定,余下的長發(fā)垂落在腰間。 微風(fēng)拂面,腮邊兩縷發(fā)絲揚起平添幾分風(fēng)情,嘴角的梨渦深陷,給人一種嬌柔無骨卻又入艷三分的奇感。 謝行儉在心里暗嘆京城土壤養(yǎng)人的同時,羅棠笙也在悄無聲息的打量著謝行儉。 羅郁卓心知羅棠笙對謝行儉的意圖,便自顧自道,“羅芙想去告狀,也要看爺爺聽不聽她的,這兩年,爺爺煩透了后院的那位姨奶奶,小姑姑您還覺得爺爺會聽羅芙胡言亂語不成,何況剛進院子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將她氣走了,她聽不到的?!?/br> 幾人沿著梅園小徑一路觀賞梅花,羅家不愧是愛梅的大戶人家,園中種植的梅花好些都是珍稀品種。 邊賞雪梅,一行人邊聊著天。 “聽說卓兄前段時間娶了嬌妻,我還未恭賀卓兄百年好合呢!”謝行儉笑道。 魏氏兄弟見狀,跟著嬉笑恭賀。 “咱們錯過了羅兄的新婚酒實在可惜,到時候孩子的洗三宴可得叫上我們吃一盅,不然我們可不依。”魏席坤笑道。 提及妻子霞珠郡主,羅郁卓云淡風(fēng)輕的臉龐上終于有了絲絲波動。 “才成親三月,洗三一事還為時尚早……不過等有了,自然是要喊你們過來鬧一鬧的,只羅家親眷都是行武之人,到時候酒桌上若有粗魯之處,還望幾位見諒?!绷_郁卓鮮少有羞澀的時候,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這段話。 “嗨,這有什么!”魏席時一把攬過謝行儉的肩膀,擠眉弄眼道,“行儉可是酒桌上的老手,有他在,能幫你擋好些敬酒的客人,根本不用擔(dān)心酗酒鬧事?!?/br> 羅郁卓詫異的看向謝行儉,一旁沉默不語的羅棠笙視線也跟了過來。 不知何時,少年長得早已比她高出不少,不濃不淡的劍眉下,含笑的雙眼似潺潺溪水,厚薄均勻的唇色偏粉,此時聽到魏席時的調(diào)侃,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容,如春日暖陽,融化了這一園子的雪景。 梅園很大,幾人繞了一圈后,都累的腿酸,羅郁卓瞧著時辰快到午時,便請謝行儉一行人移步至前院用膳。 剛出了梅園,羅棠笙的丫鬟汀蘭急色匆匆的跑來傳報,說羅芙在老侯爺那里鬧了起來。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之前還說羅芙不會去老侯爺跟前告狀的羅郁卓面沉如水。 冷著聲問出了何事。 汀蘭忙應(yīng)道,“這事怪奴婢,奴婢聽說您今個收上來的禮物中有余芳齋的梅花香,便去問您要來——” 羅郁卓轉(zhuǎn)身對著謝行儉道:“儉弟莫見怪,我不喜甜食,故而將你送我的那份吃食給了這丫鬟,只因小姑姑喜歡吃這些東西?!?/br> 羅郁卓生怕謝行儉生氣他轉(zhuǎn)手將禮物送出,急忙解釋道,“不過,儉弟送的那篇文章我喜歡的緊——” 謝行儉還以為是什么事呢,渾不在意的擺擺手,“送你的東西,怎么處理你說了算。” 見謝行儉真的不生氣,羅郁卓讓汀蘭繼續(xù)說。 “奴婢去拿梅花香的路上被芙姐兒院里的丫鬟撞著了,秋月非要跟奴婢搶,奴婢沒答應(yīng),秋月就跑回去跟芙姐兒說,然后芙姐兒就哭哭啼啼的跑去找老侯爺了……” 汀蘭聲音越說越小,尾音還略帶著哭聲,一點小事驚動了老侯爺,小丫鬟當(dāng)然被嚇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