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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小地精她三歲半在線閱讀 -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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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鐘急了, 趕緊追上去,“我叫劉鐘,是石蘭省乒乓球隊主教練, 是國家隊特級教練員?!辈恢棺约耗贻p時候是個非常出名的運動員,就是新中國第一個世界級乒乓球冠軍也他教出來的。

    當(dāng)然,他的身份還不至于自吹自擂。

    李思齊的腳步頓了頓,瞥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走。

    教練員?呵。

    其他人都不知道為什么他對教練員特別反感, 只有幺妹知道, 她緊緊握住哥哥的手。

    當(dāng)年被造反派打的, 大家都說是“老師”, 其實就是李思齊參加乒乓球比賽的教練員。他因為幫忙阻攔,被槍里的子彈打到腦袋, 傻了一年, 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可眾人不知道的是, 那位教練員除了剛開始去看過他兩次后,一年多的時間里再也沒有音訊。李家人不是要圖他報恩啥的, 畢竟他就是去也不會給點醫(yī)藥費,只是想有個心理安慰, 覺著孩子做了一件正確的事,不枉他冒著生命危險救教練員。

    可這再也不露面也就罷了,還把原本定好的去省里參加比賽的機(jī)會也給了教練的兒子……別說蘇蘭章氣哼哼背后罵娘, 就是清高的李自平, 心里也不是滋味。

    兩口子難免會當(dāng)著兒子的面說幾句閑話,可他們絕對想不到, 李思齊的腦袋是清醒的, 能被動的接收信息!

    在無異于給了少年致命一刀。

    當(dāng)然, 這些話少年只跟崔綠真說過。

    幺妹緊緊握住哥哥的手,哼,教練員是大壞蛋!

    劉鐘以為,一旦他自報家門,這少年肯定會改變態(tài)度,不說誠惶誠恐,至少也會對他的“機(jī)會”感興趣,沒想到他立馬翻臉冷嘲熱諷。

    別以為他不知道,雖然他一句話沒說,可那眼神里就是冷嘲熱諷!

    “誒等等,你難道就真的不感興趣嗎?”

    李思齊懶得鳥他,牽著兩個女孩大踏步走了。

    劉鐘剛要追上去,忽然想到自己可是國家特級教練員,從來只有人求他,運動員見過成千上萬,憑啥讓他拉下臉求人?

    他怎么覺著自個兒有點犯賤呢?

    老頭兒索性也不追了,轉(zhuǎn)回體育館,心道:這小子估計是還不知道特級教練員是什么概念,等他知道了,回頭準(zhǔn)得來找他!

    ***

    菲菲悄悄問幺妹:“思齊哥哥怎么生氣了呀?”

    幺妹悄悄吐吐舌頭,“別理他?!?/br>
    反正,李思齊的怪脾氣是出名的,很多時候大家都不知道哪個點戳到他,他生哪門子的氣。問了他也不會說,多問幾遍他還不耐煩,師傅和師娘也都不管他了。

    三個人回到李家,蘇蘭章居然在。

    幺妹驚喜的問:“師娘你今天不上班嗎?”

    “今天輪到我休息嘞,你們肚子餓沒?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彼谖幕^上班,文化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都開門,所以她的休息天也不固定,幾個工人一起協(xié)商著,換著休,一個月能休四天就行。

    相對而言,李自平就有固定雙休,周末除了教幺妹寫字,就是上老花鳥市場看看人散散心,有時候也師徒二人一起去。

    蘇蘭章看兒子看也不看她的,氣沖沖進(jìn)屋,“啪”一聲把門給關(guān)死了,心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忙小聲問她們:“他又怎么了?”

    兩小只搖頭。

    蘇蘭章嘆口氣,自言自語,“這孩子,怎么越來越不懂事,男娃娃要心胸開闊,別動不動就跟小娘們似的愛生氣擺臉色……”

    幺妹和菲菲對視一眼,別說,還真有點像小媳婦生悶氣。但她們聰明的沒有插話,也沒提體育館的事,只是眼巴巴看著她手里的“好東西”。

    那是幾個分幣大的黑漆漆圓溜溜的家伙,表皮還糊著泥巴,看起來臟兮兮的……這玩意兒好吃?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蘇蘭章笑著,拿起一個在水盆里洗干凈泥巴,遞給幺妹:“這幾個馬蹄別看小,但是咱們本地品種,甜著呢。”

    這東西叫做馬蹄?她實在不知道怎么吃呀。

    “咬一口試試,馬蹄是咱們鄉(xiāng)下人叫法,學(xué)名叫荸薺,滋陰潤肺,止咳化痰的?!弊罱旄晌镌?,李自平咳嗽一段時間了,準(zhǔn)備燉了冰糖雪梨給他吃。

    荸薺(bi qi)……幺妹好像在哪兒看過這兩個字,只要是甜的,她就想嘗嘗,“卡擦”一口,把棕黑色的皮啃掉,露出雪白的果rou來。

    她迫不及待咬了一小口,又甜又脆又嫩,水潤潤的,“好吃嘞!”

    蘇蘭章看她一步步試探的咬,忍不住哈哈大笑,又洗了一個給菲菲,“來菲菲也嘗嘗?!?/br>
    周末有時候顧三沒空,是胡峻送幺妹來學(xué)字,也會帶著菲菲一起,李家人都挺喜歡他們的。胡峻雖然比李思齊小幾歲,可非常懂事,來了會主動搶著幫他們挑水,劈柴,捏煤球,每次走的時候,李家的水缸都能滿得溢出來。

    蘇蘭章可喜歡他了!

    荸薺這東西,毛多rou少的,用小刀把皮一削,rou就去了三分之一,所剩無多,一個小時不停手才將一網(wǎng)兜削完,蘇蘭章累得腰酸背痛手抽筋。

    幺妹趕緊洗洗手,“師娘我給你按摩叭?!睆募绨虻礁觳驳绞滞笤俚绞种割^,她的力道控制得非常好,沒一會兒蘇蘭章就覺著不酸了。

    羨慕的說:“你媽可真幸福?!?/br>
    “那當(dāng)然!”小地精雙手叉腰,她這技術(shù)可是練出來的,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她現(xiàn)在的按摩水平,已經(jīng)是大師級啦!

    蘇蘭章看著她得意的小模樣,不由得想起兒子來。思齊小時候也會幫她捏肩捶背,說她上一天班辛苦了,雖然捶得不得其法,不是輕了就是重了,經(jīng)常給她搞得更累,可她都是鼓勵他“好棒”。

    臭小子也會跟幺妹一樣,臭屁的抬頭挺胸。

    可什么時候開始,他再也不干這些活了呢?大概就是四五年級吧,他長大了,不好意思再跟mama這么親昵了。

    “你mama可好好珍惜現(xiàn)在的你吧,明后年長成大姑娘,你也不好意思咯?!?/br>
    幺妹撅著嘴,“怎么會不好意思?她是我mama呀?!?/br>
    蘇蘭章一愣,心里更酸了。

    這世上,能修成母親和孩子緣分的,那都是上輩子積了大德的,他們家,母親只有一個孩子,孩子也只有一個母親,怎么就……她再坐不住,拿起幾個削好的荸薺,去敲兒子的房門。

    “誰?”

    “是我啊思齊?!?/br>
    李思齊沒反對,她大膽的推開兒子的門,“來,你鄉(xiāng)下四姨媽給送來的本地荸薺,嘗嘗?!?/br>
    李思齊脫了鞋子,衣服褲子完好的弓著腿躺炕上,“不吃。”

    “哎呀,很甜的,嘗一個唄?”

    李思齊轉(zhuǎn)身,面朝墻壁,“你能不能別來煩我,我不吃?!?/br>
    蘇蘭章伸出去的手就訕訕的,再送到他嘴邊吧,他肯定要炸毛,可收回來吧,她又不甘心。

    這都是啥事啊這,她沮喪的嘆口氣,“今天怎么啦,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開心的事,可以跟mama說啊?!?/br>
    李思齊從鼻孔里出氣,他怎么說?他都十九歲,馬上二十的人了,別人這把年紀(jì)高中已經(jīng)畢業(yè),都下鄉(xiāng)插隊去了。他因為耽誤了兩年,現(xiàn)在才高一,明年這時候就該發(fā)愁去哪兒插隊了。

    父親的意思是看分配,母親非要逼著父親想辦法,給他安排到周邊農(nóng)村,就近,能天天回家吃飯那種。

    可城里這么多畢業(yè)生,大家都想去周邊生產(chǎn)隊,談何容易?他是理解父親的,不愛攀附誰,在單位也沒啥好友,讓他拉下臉去求人,這不為難他嘛?

    李思齊倒不是怕苦怕累,他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想干啥。

    說去插隊吧,他也能去。可心里總覺著哪兒不對勁,像有個缺口,需要什么來堵上,可具體是什么,他又說不清。他總覺著,自己不該這么碌碌無為一輩子,不該等父親退休去接替他的工作,整天跟書啊古董的待在一起。

    他想干什么呢?

    想打球,打一輩子。

    可打球不能當(dāng)飯吃,他知道他肩頭的擔(dān)子,以后父母只能靠他,他不能自私。想干卻不能干的苦惱折磨著他,讓他這幾天翻來覆去睡不著。

    心里總有個聲音說:可你就是想打球?。?/br>
    又矛盾又煩躁,尤其母親還在背后苦口婆心勸他別那么孤僻,要學(xué)會與人相處巴拉巴拉……更煩了!

    他就是不想跟人相處,不想理人怎么了?他犯法了嗎他?

    幺妹看時間差不多,胡峻哥哥快放學(xué)了,跟他們告辭一聲,背上小書包走了。

    市一中門口,放學(xué)的學(xué)生如同洪水一般涌出來,將寬闊的校門口擁堵得水泄不通,今天是星期五,很多鄉(xiāng)下公社的學(xué)生都要回家,同一個生產(chǎn)隊或同一個初中來的小老鄉(xiāng)們,你等我,我等你的,比平時擁堵得厲害,就像早晨八.九點的菜市場,人山人海。

    胡峻盡量避開歪歪扭扭想要殺出重圍的自行車們,耳朵里聽著響個沒完沒了的“叮鈴鈴”,各色鄉(xiāng)音,心里有種踏實又安定的感覺。

    因為不放心meimei一個人在家,他向老師申請走讀,每天放學(xué)都要從這兒出去,可星期五的心情尤其不一樣。想到明后兩天都可以在家,他心里就說不出的幸福。

    “哥哥!”

    “胡峻哥哥!”

    他以為自個兒聽錯了,可一抬頭,對面馬路牙子上站著,猛烈的給他搖胳膊的,不正是菲菲和綠真?

    “有車,你們別過來,乖乖等我過去?!彼浦婆f不堪的n手自行車,擠過小老鄉(xiāng)們,“你們怎么來了?”

    菲菲看看幺妹,不敢說話。

    幺妹可是不怕胡峻哥哥的,她大聲說:“胡叔叔回來了,可他讓菲菲不開心,我們就來城里玩兒了。”

    胡峻一愣,“我爸回來了?”倒是沒顧上她們怎么逃學(xué)的事。

    “對呀,爸爸是讓廠長和書記的小汽車接回來的?!狈品菩÷曊f,“還,還……”

    “還怎么?”胡峻的激動只是一瞬間,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冷靜下來,“他說你退團(tuán)的事了吧?”

    菲菲驚訝的抬頭,“哥哥怎么知道?”

    胡峻冷哼一聲,“用腳趾頭都能想到?!?/br>
    幺妹邀功的上前說:“我讓菲菲別難過,我們吃了好多好吃的,也就不怎么難過了,對不對菲菲?”

    胡峻能看出來,要是讓菲菲一個人承受,現(xiàn)在早哭得睜不開眼了,可她現(xiàn)在的情緒只是有點低落,這都是幺妹的功勞。

    雖說是好朋友互相照顧,可她倆分明是幺妹照顧菲菲多。

    他很感激,把她的小書包接過來,挎在肩膀上,“上車?!?/br>
    知道他要來市里上高中,黃柔想把自家那輛永久牌自行車送他,可他不要,一個勁說不能占老師家便宜,愣是花了三十塊買過來。可再好的車,也經(jīng)不住一天兩趟幾十公里的騎啊,這才一年工夫呢,已經(jīng)破爛得不行了。

    兩個丫頭坐上去,還沒開動就“咯吱咯吱”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

    她們嚇得“啊啊”叫起來,等胡峻坐上去,鏈條一動,那更不得了,這堆廢銅爛鐵渾身都會動,唯獨輪子不怎么動。

    “我們還是下去走路吧。”別摔了她們。

    “放心,你哥的技術(shù),保準(zhǔn)讓你們?nèi)毴驳郊摇!?/br>
    “哥哥你可一定要騎好啊,別歪啊啊啊!”

    胡峻臭屁極了,故意就是要歪過去,在她們尖叫聲中又給歪回來,驚魂方定,他又故技重施,三個孩子一路又叫又笑,早就忘了胡雪峰回來的不愉快。

    回到廠里,401的門大開著,客廳里里外外都是人,有廠領(lǐng)導(dǎo),有各車間主任副主任工長啥的,菲菲姨媽正忙里忙外的給眾人端茶倒水。小花生不在,估計是怕它咬到領(lǐng)導(dǎo),給趕出門了。

    但小花生的生存能力很強(qiáng),在廠里絕對不會走丟,食堂大師傅喜歡它,它一去都是給扔大骨頭的。兄妹倆松口氣,平靜的看向父親。

    “爸爸?!?/br>
    胡雪峰坐沙發(fā)上,意氣風(fēng)發(fā)。倒是難得的關(guān)心他們:“肚子餓了吧?”

    有人立馬說:“對對對,都這個點兒,孩子肯定餓了,咱們上國營食堂去,出納已經(jīng)定好了位子?!?/br>
    大家簇?fù)碇患胰诤头品埔虌?,一起上街去。對?02則顯得安靜多了,黃柔在廚房炒菜,嗆得顧三和幺妹“咳咳咳”,顧三捂住鼻子進(jìn)去,“你這炒的啥,快嗆死你老公了?!?/br>
    黃柔在他腰上捏了一把,“熗吵腰花?!?/br>
    “怎么,還不夠?”顧三看幺妹正在乖乖寫作業(yè),看不見這邊,就故意挺了挺腰。

    “呸!下流!”黃柔紅著臉,“今兒不是星期五嘛,我讓春暉和友娣來吃飯,待會兒她三伯也來?!?/br>
    以前,她們孤兒寡母的,她也不好老叫崔建軍來吃飯,他也不肯讓她們破費,剛跟顧三結(jié)婚那兩年,崔建軍更不好意思來了,今年他們條件好了,崔建軍才會時不時來一下。

    顧三嬉皮笑臉,“那光這可不夠,我出去稱點熟的?!?/br>
    “已經(jīng)稱好了,你看看還要不要花生米?”

    兩口子現(xiàn)在也算干部身份了,黃柔工資漲到小六十,顧三那更不用說,已經(jīng)破百了。最關(guān)鍵是他在物資局,偶爾會有些折扣處理的生活物資,菜是牛屎溝送來的,他們在花不了幾個錢的前提下,生活質(zhì)量大大提升。

    至少,每頓都能有個葷菜有個湯,主食也是米飯包子饅頭的換著吃。

    幺妹從楊麗芝那兒拿到周末作業(yè),手下迅速的寫著,她每次星期五就能把兩天的作業(yè)寫完,周末就能痛痛快快玩兒。

    其實,以她現(xiàn)在的成績和知識儲備量,直接跳級初中也不成問題??墒迨錷ama不讓她跳呀,說小孩子還是要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的來,不缺這兩年學(xué)費,反正她現(xiàn)在班上就是年級最小的,慢慢讀就是了。

    所以,她雖然已經(jīng)看了許許多多的書,可身份依然是個三年級小學(xué)生。這不,最近她實在是對幼稚的低齡讀物不感興趣了,開始偷偷看mama放在書桌上的《人民日報》,叔叔的內(nèi)部資料《參考消息》,覺著好的句子,還會偷偷摘抄下來,記在小本子上。

    同時,遇到搞不懂的句子或名詞,她還會若無其事的裝著不知道哪兒聽來的,拿去問陳靜或者楊老師。

    譬如,原文是:“歐洲的社會主義明燈阿爾巴尼亞,放射出更加燦爛的光輝,英雄的越南人民的鐵拳,把美帝國主義打得焦頭爛額”【1】。她會把“阿爾巴尼亞”單獨截出來,問老師,這個國家在哪兒,侵略它的國家是哪些,現(xiàn)在的領(lǐng)導(dǎo)人是誰,有什么突出事跡……這么分解開,誰也想不到這小丫頭看的居然是六年前的文章。

    至于越南,她早知道了。

    就這樣,她的知識儲備量越來越大,涉獵的領(lǐng)悟越來越廣,每當(dāng)把大人問住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悄悄的得意——看吧,連老師都不知道呢!

    讀書讀得多,一開始看不出來跟其他人有啥區(qū)別,可慢慢的,大人們發(fā)現(xiàn),這丫頭好像心胸挺開闊,也有非常強(qiáng)的共情能力。別的女娃娃會因為一根頭繩一塊橡皮鬧矛盾,她和好朋友們從來不會鬧矛盾。

    說不出是因為不在意還是怎么回事,反正她跟任何人,只要是她想相處的,都能處得很好。

    黃柔嘆口氣,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dān)憂,她一面覺著閨女這樣挺好的,很多人長大后最大的困擾就是人際關(guān)系,可一面又怕她變成胡雪峰那樣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人。

    那樣的人生,除了一路往上,還有什么意思?

    她和顧三之所以這么努力,就是為了給閨女更好的平臺,更高的起點,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健康和開心。

    正想著,春暉和友娣來了。

    她們倆現(xiàn)在都在陽城市二中上高一,春暉是中考縣狀元,比胡峻還高了兩分??伤矚g文科,選擇了文科出眾的二中,友娣雖然成績不算名列前茅,但也勉強(qiáng)上了二中。

    “jiejie!”幺妹開心的跑過去。

    春暉從書包里掏出一本《三國演義》,“上次的看完沒?”

    “看完啦,謝謝jiejie!”

    她所在的二中,是全市文科最好的學(xué)校,校內(nèi)有一座圖書館,她每次來都會給幺妹借本書。

    黃柔看見書名,哭笑不得,“你們呀,小丫頭看這個能看懂不?”

    其實幺妹是不大懂的,她只知道字面意思,她的人生閱歷還不足以讓她明白深層含義,可她就是想看呀,這是一種對知識的渴望!

    友娣跑進(jìn)廚房,“四嬸還要炒啥菜,我來?!?/br>
    說著就挽起袖子,洗手,她現(xiàn)在的廚藝,已經(jīng)是老崔家第一了,就是跟國營食堂的大師傅比也不差。只是她常年在學(xué)校,鍛煉機(jī)會沒有人家多而已。

    黃柔把備好的菜告訴她,就被小姑娘推出廚房了。

    “最近怎么樣?學(xué)習(xí)壓力大不?”

    春暉靦腆的笑笑,“老師教的不多,上午念社論,下午干勞動?!?/br>
    黃柔嘆口氣,名義上是高中,可跟農(nóng)村干活也沒啥區(qū)別,甚至吃的還沒在自個兒家里飽,還不如在生產(chǎn)能掙工分呢。

    可大環(huán)境就是這樣,全國各地的高中都一個樣。

    “四嬸不用擔(dān)心,我估摸著很快就能恢復(fù)高考嘞?!贝簳熐那恼f。

    黃柔看著現(xiàn)在這形式,也漸漸相信丈夫的話了,她一個小孩,國運豈是她能參透的?“你們別擔(dān)心,到時候招工給你們想想辦法?!?/br>
    春暉一愣,她從來沒想過重活一次還去當(dāng)工人,哪怕是國營廠子的工人,她也沒想過。記憶中,到1977年10月,恢復(fù)高考的消息傳出來,全國都沸騰的情景,讓她每當(dāng)想起來的時候,都熱淚盈眶。

    雖然,上輩子的她沒能力參加,可看著一起長大的許多孩子參加,友娣考上師專,李寶柱第二年考上陽城醫(yī)專,張秋蘭晚幾屆,也考上了師?!腥?,都因為高考,改變了命運,成為受人尊敬的老師,記者,醫(yī)生!

    現(xiàn)在是1975年12月29號,再有20個月,20個月,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就會傳來!

    黃柔再次嘆氣,現(xiàn)在包包賣不了,春苗也高中畢業(yè)回家參加勞動,原本還對春暉的話深信不疑的崔家人,也開始動搖了。可她依然堅信春天就是會到來,每次回家都督促著春苗看書復(fù)習(xí),堅決不能把書本知識丟棄,還讓家里人少分派她任務(wù),少去掙工分。

    顧三卻誤會了,以為老婆嘆氣是因為發(fā)愁春苗的工作。

    “你們別cao心,我不是聽說她想去供銷社?趕明兒我去問問老劉?!弊詮乃{(diào)到市物資局后,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副手就升為縣供銷社主任,書記是從市里派下去的。

    黃柔也怕他為難,“這樣會不會……”

    “不會?!辈痪褪且粋€工作嘛,自從前年清理出去一批害群之馬后,系統(tǒng)就一直缺人,他也沒重新招工,今年換了老劉上去,可能快撐不住了,招工是必須的。

    不過,為了避免再把裙帶關(guān)系帶進(jìn)去,這一次的招工估計會采取比較公平公正的方式——考試。

    “你們回去告訴她,好好看書,估計就年前的事?!?/br>
    春暉感激道:“好,我會告訴春苗jiejie,謝謝顧叔叔?!?/br>
    顧三點點頭,看報紙去了。

    友娣的手藝果然進(jìn)步很大,一盤醋溜土豆絲熗得又香又脆,香菇rou片又滑又嫩,茴香雞蛋也是金黃噴香,哪怕是黃豆?fàn)F豬尾也比當(dāng)年王二妹做的好吃!

    黃柔的手藝本來也挺好的,可她炒的腰花在一堆色香味俱全的菜盤子里,居然顯得又黑又老,一點兒賣相也沒有了。眾人無不嘖嘖稱奇!

    崔建軍提著一網(wǎng)兜黑溜溜的東西也來了,“都說讓你們別等我,天冷,菜冷得快嘞?!彼丫W(wǎng)兜放下,使勁搓搓凍紅的手,放在爐子上烤了烤,瞬間就暖和下來。

    環(huán)顧小屋,雖然小,可五臟俱全,燒上一個火爐子放桌邊,整個屋子都熱起來。

    顧三給他倒了滿滿一盅高粱酒,“下雪了?”

    崔建軍聞見酒味就饞得不行,“可不是,估計得下一夜?!彼钢柑醽淼木W(wǎng)兜,“這是別人給的馬蹄,煮了給幺妹潤潤肺?!?/br>
    幺妹一聽,趕緊跑過去,“呀,謝謝三伯!”

    友娣還沒見過,“這咋吃呀,好吃不?”

    “好吃!我今兒剛在師娘家吃過,可好吃啦!”

    黃柔一聽,“你今天去市里了?”

    幺妹忙把手一背,眼珠子調(diào)皮的亂轉(zhuǎn),不敢與mama對上,露餡兒了。

    “下午沒去上課?”

    “嗯吶?!?/br>
    “為什么要逃課?”

    “我,我沒逃課mama,我跟靜靜阿姨請過假的。”

    黃柔本來想說她幾句,可兩個男人已經(jīng)開吃了,當(dāng)著這么多人教訓(xùn)她,又不好掃眾人的興,只好忍下來,“以后有事要跟大人說一聲,我們會擔(dān)心。”

    幺妹這才松口氣,坐到桌子邊,端起jiejie盛的米飯,“菲菲難過,我就陪她去找胡峻哥哥,他們爸爸不是回來了嘛……”

    黃柔點點頭,友娣插嘴道:“她爸爸回來了?是去西德那個姨父嗎?”

    眾人就著這話題,又聊起胡雪峰來,從他的上海知青到六甲村鰥夫,再到廠辦能人,出國留洋……可以想見,接下來的幾個月,所有市三紡的職工們,最熱門的話題絕對還是他。

    畢竟,在大部分人眼里,這就是一個完美的,靠自己努力奮斗改變命運的勵志人物,是孩子們讀書學(xué)習(xí)的好榜樣。

    黃副校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對胡雪峰沒好感,她給三個光顧著聽八卦的女孩夾了幾片滑嫩的瘦rou片,“那胡峻上課的時候你們?nèi)ツ膬旱人俊?/br>
    幺妹遂嘚吧嘚吧將去書店遇到李思齊,又跟李思齊混進(jìn)體育館,遇到一個教練員的事說了,眾人聽得一驚一乍。

    “國家特級教練員?那是什么教練?”崔建軍把勵志人物丟開,驚奇的問。

    “是一種最高級最厲害的教練,教乒乓球的呢!”幺妹自豪的說,這年代會打乒乓球可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沒見國家外交都是乒乓球撬動的?

    “那可真了不起?!?/br>
    黃柔吃了兩口菜,又就著爐子,支上小炒鍋,給兩個喝酒男人炸了一盤花生米。屋里頓時又香又熱,門窗緊閉還有點悶悶的,鬧鬧扇著它的翅膀,“花生”“花生”的叫。

    幺妹用筷子扒了四五粒熱乎乎的花生米,燙得在兩只手掌心換來換去,拿去放它食槽里。

    都說物肖其主,鬧鬧恐怕是世界上最饞的鸚鵡了叭。主人們吃啥它都想嘗一口,大到rou骨頭和大烤鴨,小到一點油辣椒花生米,它都要嘗嘗。

    不給,它能鬧到誰也吃不下東西!

    屋里太悶,幺妹順手把窗戶撐開一小半,這才又跑回來重新端起自個兒的碗。

    新鮮空氣進(jìn)來,跟廚房的小窗口形成對流,整個屋里都涼快下來,煤煙和油煙一散,大家的胃口更好了。可春暉的心思卻還在剛才的事上,“李思齊是去年上咱們家拜年那個男生嗎?”

    白白凈凈,又高又瘦,牛屎溝的父老鄉(xiāng)親們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男娃娃,他們一家三口走后很長時間,依然是整個生產(chǎn)隊茶余飯后的談資嘞。

    “對呀,思齊哥哥長得可好看呢!”

    春暉倒不是對他的顏值感興趣,而是追問:“那個教練真說要給他機(jī)會?”

    “對呀,可我思齊哥哥看不上,他一點兒也不喜歡教練?!?/br>
    無論在哪個年代,運動冠軍都是受老百姓尊重的,只是這年代信息傳播途徑少,很多冠軍大家都不知道,要放二十年后,只要上過電視那就是家喻戶曉!

    更何況是跟日本人比賽,別的美國人德國人也就罷了,輸給誰都不丟臉,就是輸給小日本氣人!要真能有這么個少年,能打敗日本人,為國爭光,那多好啊。

    “反正他不去比賽的話,年后高中畢業(yè)也得插隊,還不如就去試試看,贏不了也有工資領(lǐng),比插隊好?!?/br>
    顧三看了這姑娘一眼,“對,運動員隸屬于省體工隊,不止有基本工資,還有訓(xùn)練津貼,地區(qū)補(bǔ)助,比賽獎金……要是獲獎還有一次性獎勵?!?/br>
    幺妹眼睛瞪得越來越大,“這,這得多少呀?!”

    “至少三四十吧,這還是不獲獎的普通運動員?!?/br>
    幺妹把胸脯一挺,“我思齊哥哥肯定能拿獎!他乒乓球打得可好了!”

    友娣是見過美國乒乓球運動員的,她趕緊問:“有多好?閉著眼睛能接球不?”她當(dāng)年在北京看見那幾個美國人可是能接好幾個呢。

    “能,十個接七八個?!?/br>
    ”啥?七八個?!”友娣大驚,美國人只能接三四個,她都覺著厲害到家了!這七八個,那不是神人了嗎?

    她以前就挺看不慣那幾個美國人的,得點獎就輕狂成啥樣,那要是這個李思齊去,讓他們想屁吃去!

    “妹啊,你快勸勸他,不為別的,就是給咱們中國人爭口氣,也一定要讓他去!”友娣是不懂,乒乓球這項運動,個子越大的越不利,美國人本來就趕不上東亞人。

    幺妹看看胸前鮮紅的紅領(lǐng)巾,也有點心動,為國爭光哪,哪個少先隊員不想?。克院筮€想接班社會主義事業(yè)呢,這是多么偉大多么光榮的事業(yè)?。?/br>
    春暉給她盛了碗飯,接話道:“你們是不知道,日本人才狂呢,我聽我們班去過北京的同學(xué)說,北京現(xiàn)在挺多日本人來訪學(xué),可招人厭呢!他們還說明年的乒乓球世錦賽要拿冠軍呢,你說氣不氣人?”

    國家層面上,兩國已經(jīng)建交三年了,正是蜜月期??稍诿耖g,這種“蜜月”跟蘇聯(lián)的“蜜月”完全不是一個概念,這就是兩個有仇的鄰居,面上勉強(qiáng)維持友好,其實心里互相較勁呢!

    尤其這倆鄰居,一個有錢,一個窮,有錢的那個干啥都想壓著鄰居一頭,窮的能不氣?窮的家人還被有錢人殺過呢,要輸了你說這口氣能咽下去?

    反正,三個孩子是咽不下去!

    幺妹只覺著,胸前的紅領(lǐng)巾它更紅了,血紅血紅的。

    第二天,顧三送她去李家的時候,她就氣哼哼的,直接闖進(jìn)李思齊房間,大吼一聲:“哥哥!”

    李思齊三魂被她嚇得沒了六魄,趕緊裹緊被子,“又怎么啦?”

    “哥哥你一定要去找昨天的教練員?!?/br>
    幺妹假裝要去拽他被子,嚇得少年一蹦三尺高,裹著被子滿屋亂跳,“崔綠真啊,不是我說你,你還有個女孩的自尊沒?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知不知道……”

    幺妹吐吐舌頭,不拽你被窩,你怎么愿意起呢?

    她見好就收,出去背對著門口,忽然計上心頭。她故意說:“哥哥你喜歡美國人嗎?我覺著他們還挺好的耶……”

    “美國佬?你是不是傻?。磕阋詾樗鶑V島扔原子彈是為咱們呢?我呸!咱們五十萬志愿軍在朝鮮有去無回,我他媽……”他紅著眼睛,火速穿好衣服。

    抗美援朝到底犧牲了多少志愿軍,各方數(shù)據(jù)不一,反正他就是覺著,至少五十萬。

    幺妹心頭也是一揪一揪的疼,不管是三十六萬還是五十萬抑或七十萬,那都是咱們中國人?。敔斦f過,在朝鮮啊,那些美國大兵都不把咱們中國人當(dāng)人看的,他們所謂的“聯(lián)合國.軍”飛機(jī)大炮裝備精良,志愿軍們小米加步槍,能活著回來的,都是閻王爺網(wǎng)開一面。

    像叔叔說的,別看現(xiàn)在他們跟咱們國家建交了,可意識形態(tài)就是最大的天塹,不可逾越的天塹,他們處處防備著,封鎖著咱們呢!其他方面咱們有差距,要慢慢追趕,可乒乓球?輸了可就不算中國人??!

    “哥哥,那你喜歡日本人嗎?”

    這個問題,李思齊懶得回答,他出來給她腦袋上來了個爆栗,“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幺妹知道他就是嘴臭,他才不會扔呢,她趕緊抱住李思齊的胳膊,“可我聽說,明年的世錦賽他們要把咱們中國隊打個落花流水呢,這可怎么辦?”

    “那是運動員的事兒,你瞎cao心啥。”李思齊不以為然。

    “可那是乒乓球誒,哥哥你最喜歡的乒乓球誒,讓日本人和美國人贏了,你甘心嗎?我可是會氣死的喲!”

    “啥?!”李思齊一頓。

    “我可是會氣死的喲!”

    “不是,前一句?!?/br>
    幺妹眨巴眨巴眼,“乒乓球世錦賽明年就要到了,哥哥你想想,明年吶,到時候你在鄉(xiāng)下插隊正掏著牛糞,聽說美國人和日本人得了冠軍,這得多氣人哪?”

    別說到時候氣人了,他現(xiàn)在光聽著就氣!氣死了都!

    只能說,崔綠真是足夠了解她這個哥哥的。沒一會兒,李自平就被兒子天馬行空的想法給嚇到了,“你要去打乒乓球?”

    “對。”

    “跟你媽說了沒?”

    李思齊撇撇嘴,“我媽話多,還沒跟她說,爸你覺著怎么樣?”他雖然不愛跟他們談心什么的,可對父親,他是足夠尊重的,這么大的事,他想聽聽父親的意見。

    李自平摸摸下巴上半長不短的胡子,“你真想去?訓(xùn)練強(qiáng)度很大的話,你的身體……”

    老兩口其實還是會擔(dān)心,那顆子彈會不會還有后遺癥?雖然醫(yī)生說已經(jīng)沒事了。

    李思齊動動手踢踢腿,“我好著呢爸,待會兒我媽回來你跟她說一聲,我先去體育館?!蹦蒙纤那蚺?,小伙子精精神神的出門去了。

    劉鐘雖說被他的態(tài)度打擊到,可對天才的渴望,又讓他忍不住,要來體育館溜達(dá)溜達(dá),萬一再遇到小伙子,他得想辦法,放低姿態(tài),多說幾句,只要有機(jī)會他就能說服他!

    兩個人碰頭,這事一拍即合,不在話下。只說蘇蘭章下班到家,看見兒子忙著收拾行囊,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是咋啦?要去哪兒?”

    “省城?!?/br>
    “干啥?”她心頭一緊,難道就因為昨晚說了他幾句,兒子這是要鬧離家出走?可他小屁孩子沒介紹信能去哪兒?

    李自平嘆口氣,生怕老婆鬧將起來,待會兒劉教練就要來接人了。趕緊將她拉回房,小聲道:“你兒子讓教練看中,要去省乒乓球隊參加訓(xùn)練?!?/br>
    “啥?!思齊去當(dāng)乒乓球運動員?可他都十九歲了啊,運動員不是從小培養(yǎng)的嗎?”

    李自平其實也搞不懂,他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兒子開心,讓他敞開心扉,擁抱世界。所以,當(dāng)聽說可以去的時候,他也沒細(xì)問為啥可以,反正他已經(jīng)找人打聽過,這個劉鐘確實是能人,手下出過世界冠軍的。

    兒子就是被他們從小寄予厚望給壓垮的,他現(xiàn)在不敢奢望讓他拿冠軍啥的,只要他能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大好山河,改改這孤僻的性格,交到幾個朋友,他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蘇蘭章居然也是這么想的。

    “你真舍得讓他出去?”

    蘇蘭章氣笑了,“你都舍得,我有啥舍不得?”

    她也想開了,“只要能讓他打開心結(jié),讓我干啥都愿意,別說只是一年半載見不著,就是……呸呸呸,我這說啥呢?!?/br>
    “那你不擔(dān)心他不務(wù)正業(yè)?”

    “呸!李自平你說啥呢,為國爭光的世界冠軍能不務(wù)正業(yè)?”咱們中國人雖窮,可志不短。

    老兩口開開心心的,給收拾好行囊,當(dāng)天晚上就給兒子送上去省城的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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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青兒投雷,么么噠~

    【1】出自1970年元旦社論《迎接偉大的七十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