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臺有樹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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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說當年大齊先帝曾經(jīng)在這里調(diào)兵遣將,平定西北千里,所以這處調(diào)軍臺除了實際的作用外,還有格外神圣的意義。就連當今陛下還是皇子的時候,也曾親自來此犒軍獎賞。 多年以來,這里一直不斷有人定期修繕,就算西北黃沙漫天,這臺上木漆的成色也很新。 只是能容納千軍萬馬之處,場地頗為廣大。除了閱兵的高臺之外,還有一處供武官休息的閣樓。再旁邊些,就是月娥那些婦人幫廚的小廚房了。 冉冉拿著樓盤,不由自主地朝著那座閣樓走去。 那閣樓修建得甚是偉岸,精細的樣子跟西北蒼茫粗獷的建筑風格迥然不同??磥硪彩钱敵鯙榱送癸@陛下御駕親征的隆重而建造的。 冉冉一時盯看得入迷,看著那建筑歪著脖子道:“師父,這座樓的風格和雕花倒是跟我們西山上的屋堂很像啊!” 蘇易水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不知為何眼神有些凌厲。 冉冉突然想到,她曾經(jīng)聽二師叔說過,西山的那些屋舍,當年好像都是身為小皇子的蘇域,趁著沐清歌外出云游時,花費了不菲的金銀替她修建的。 而這里……據(jù)說當年沐清歌也曾經(jīng)跟小皇子親自來點兵過的地方……沐清歌喜歡享樂,莫不是這座高樓也是小皇子為沐仙長的奢靡愛好而特意建造的? 冉冉想到師父痛恨奢靡浪費,連忙不再言語。不過這么看來,皇帝當真是愛才??!如此禮遇,也難怪沐清歌肯幫他了。 就在這時,蘇易水帶著她走到了調(diào)軍臺的右側(cè),突然閉眼,同時一手狠狠抓住了冉冉纖細的胳膊。 冉冉方才無意中瞟見過師父,他閉眼前,眼底似乎有紅光閃過,所以就算被師父狠狠抓住胳膊,冉冉也不敢掙扎,只小聲問:“師父……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過了一會,蘇易水終于睜開了眼,眼底是往昔一般的清明,他松手看著冉冉有些發(fā)紅的手腕,蹙眉了一下,然后問道:“疼嗎?” 冉冉怕師父內(nèi)疚,雖然手腕有些火辣辣也搖頭笑著說沒事。 等其他人都在搬著稻草人下馬車時,蘇易水卻將一道丹砂金線描摹的符遞給了冉冉。 “一會我若有異樣,情形不可控時,你要將這符貼在我的眉間……不,貼在你自己的身上?!?/br> 冉冉半張著嘴,有些不懂:“這符能逼退邪靈嗎?” 蘇易水點了點又,簡短道:“若我萬一被控,你們就趕緊離開?!?/br> 冉冉小聲說:“我才不會撇下師父呢……若是你萬一被控,我會尋機給你貼符的?!?/br> 不過她又不放心道:“師父,若是你也被迷得失了心智,那我們這些道行清淺的,豈不是自顧不暇?我怕我……” 還沒等冉冉說完,蘇易水就打斷了她的疑慮:“魔由心生,會無限擴大寄主的貪欲。至純之境,魔就無法遁形。你心思單純明鏡,沒有什么可怕的?”不知為何,蘇易水很篤定道。 冉冉雖然被師父夸贊,卻總覺得哪里不對。既然她不用怕,那修為更高,常年離群索居清心寡欲的師父豈不是更不用怕? 她總覺得師父很忌憚那寄生石。 不過師父忌憚也有道理。既然魔修魏糾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這靈泉。而當年沐清歌也因為懷璧其罪,那么這個靈泉應(yīng)該是很厲害了。 就在這時,蘇易水又遞給她一個精致的短棍,在短棍的中央有個彈扣,蘇易水示意她按一下,兩邊立刻彈了出來,就如同孫猴子的金箍棒一般,驟然變長。 “這棍子是當年我的一個故人所制,棍身乃是上古青鐵制成,你拿著用來防身。” 冉冉又接過棍子,正待說話,師父徑直繞到了調(diào)軍臺的正面。 此地氣息波動最盛,應(yīng)該就是在這里了。 他繞著調(diào)軍臺走了幾圈,很快就發(fā)現(xiàn)其中的破綻。 這軍臺是用石頭壘砌,上面鋪了寬大的木板。不過用火把照耀,仔細看去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調(diào)軍臺西邊的的一角,有幾塊石頭的顏色跟周圍的石頭不太一樣,很明顯是后壘砌填補上的。 羽臣從馬車上拿下鎬頭,對準那幾塊石頭就開始揮舞砸下。他天生力大,沒幾下的功夫,就將石頭砸碎。 等砸開將近一半時,里面果然是空心的,有碎石掉落其中時,竟然過一會才可聽到落地的聲音,也不知這洞有多深。 待洞口擴大,濁氣散盡,灌入冷風,傳來嗚咽呼嘯之聲,聽得人心頭陣陣發(fā)麻。 丘喜兒有些害怕,幸好師父說不用他們下去。那黑黝黝的洞可真嚇人。 蘇易水舉著火把,也沒有用拴在洞口的繩梯,徑直跳躍了下去。 余下的人便坐在調(diào)軍臺的高臺上,靜候佳音。 自從蘇易水進去以后,那洞里的呼嘯聲似乎也小了些。羽臣和羽童兩兄妹蹲在洞口,緊張地等待著主人的消息。 過了能有一炷香的時間,羽臣實在忍不住,探頭問道:“主人,你平安落地了嗎?” 而回應(yīng)他的卻只有呼呼的灌風聲音,就在羽臣又要再喊時,洞里傳來悠悠的聲音:“落地了,你們下來吧!” 羽臣又問:“主人,你是讓我和羽童下來嗎?” 洞里的聲音說道:“都下來!” 就這樣師父一聲令下,余下之人,順著拴在洞口木樁上的繩梯一路爬下去。 先是羽臣,還有高倉、白柏山。 白柏山下去一段時,便沖著腳下喊:“師父,下面安全嗎?” 不一會,洞里傳來了蘇易水的聲音:“快些,別磨蹭!” 聽到了主人的聲音,羽臣加快了速度,很快第一個落了地。不過等其他二個人落地的時候,卻愣住了。 借助著手里的火把,他們四周照了一圈,只一個空蕩蕩的地洞,連個人影都沒有。蘇易水不知為何,不見了蹤跡…… 再說地面上的冉冉,原本跟三師姐在調(diào)軍臺的高臺臺階旁坐著。 西北入夜的寒風很冷。冉冉有了在望鄉(xiāng)河邊守夜的經(jīng)歷,所以提前在鎮(zhèn)子買了個小手爐子。燒好木炭塊裝入扁圓的銅盒子里,再套上厚實的棉袋子,揣在懷里也是暖暖。 畢竟有個愛抽冷子開考的師父,就要有完全的準備。師父若是哪天將他們?nèi)拥綁炄ψ永锞毮?,她也不會覺得意外…… 就在她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之際,那山洞里突然傳來了師父的喊聲,讓他們都下去。而大師叔已經(jīng)跟兩位師哥先下去了。 丘喜兒聽了師父的喊話,表情一垮,帶著哭腔道:“師父,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在這等你們?” “不行!趕快下來!”蘇易水的聲音突然變得嚴厲,顯得很不耐煩。 羽童趕緊走過來對兩個女徒侄說:“主人讓我們下去,肯定是人手不夠了,我們還是快些,莫要耽誤了大事?!?/br> 二師叔這么說了,丘喜兒也沒有辦法,只能磨磨蹭蹭到了洞口,然后對冉冉說:“你要跟在我身后,我夾在你和二師叔的中間也能心安些?!?/br> 冉冉點了點頭,便最后一個下洞。 因為手里拿著小火把,冉冉下得有些慢。等到她落地的時候,舉著火把向四周照去,卻不見其他人。 冉冉試探著叫道:“師父,二師叔!” 可喊了幾聲,根本無人應(yīng)。這洞里空寂得很,似乎并沒有人來過。 冉冉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用火把照亮,仔細的查看著這洞。 洞四周的墻壁都是濕噠噠的,再往前走有個暗道里面也只有滴滴嗒嗒的水聲。冉冉想了一下之后,轉(zhuǎn)身便抓著繩梯準備上去??删驮谶@時,他身后再次傳來蘇易水的聲音。 “過來,走到這邊來。”很顯然,他是希望冉冉走進那黑漆漆的暗道里。 可是這次冉冉并沒有立刻走過去。她頓了一下。然后對師傅說道,師父,我怎么看不到你們?二叔叔他們?nèi)ツ膬毫耍?/br> 就在這時暗道里又傳來了羽童和丘喜兒的聲音:“快過來吧,就差你了……怎么這么慢?” 冉冉遲疑地往前邁了一步,然后問丘喜兒:“三師姐,那么黑,我有點怕……” 丘喜兒不耐煩道:“這有什么可怕的?快些進來吧!” 冉冉聽了這話說了一聲“好”,轉(zhuǎn)身抓著繩梯就開始拼命往上爬――方才入洞的時候,丘喜兒嚇得都快尿褲子了,怎么這么快就若無其事地催促起她來了? 冉冉看不見其他人,覺得有詐,直覺便想著先爬上去,叫秦玄酒帶著親兵來救人。不然她若也折在洞里,就要全軍覆沒了。 可是當她爬上繩梯的時候,突然覺得身子開始直直往下墜,似乎有什么無形的力量在拉拽著她入那暗道。 冉冉被扯下來的瞬間,從懷里掏出了師父給她的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轉(zhuǎn)身直直往身后拍去。 她的輕身術(shù)現(xiàn)在練就得爐火純青,身體輕盈得很,半空中扭身拍符一氣呵成。 當符貼過去時,只聽“啪”的一聲,竟然有火星迸濺,似乎有什么東西被那符擊退,凄厲慘叫著,帶著一陣腥風消失了。 冉冉驚魂未定,從地下?lián)炱鸨伙L卷掉的符,正準備繼續(xù)爬繩梯時,她的腳再次被纏上,這次力道與速度都似更迅猛,壓根不給冉冉反應(yīng)的機會,再次卷著她入那暗道。 冉冉直覺若是進暗道會十分不妙,趕緊扔下手里的火把,掏出了師父給她的那個短棍,一按中間的簧子,短棍兩頭立刻彈跳出了兩節(jié),就如孫悟空的金箍棒一般,自動延長,若是再摁,還會彈出鉤子,正好卡在了暗道洞口處。 那拉拽冉冉的力道頓了一下,可是力道又開始不斷加大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冉冉?jīng)Q定冒險試一試師父教的降魔訣。 她閉眼張嘴,凝聚精神大聲誦念,同時雙手緊握棍子,清亮的聲音在暗道里反復(fù)回蕩,漸漸生出金色的暗光。冉冉終于掙脫了那拽力,同時雙腳一蹬洞壁,從暗道里堪堪掙脫出來。 可當她想爬上洞口時,那洞突然落下碎土,完全被掩埋了。 就在這時,暗道里再次傳來了聲音,卻是娘親巧蓮在叫:“快來救我,??!救命!” 那聲音完全是娘親巧蓮的,不容錯認。冉冉的手心冒汗,艱難做著決定。 最后她將那金符纏繞在棍頭,緊緊握住那彈簧短棍,然后盤腿坐下,就如在西山草堂一般開始打坐。 師父說過,魔為心生,她既然篤定了這些聲音有詐,就萬萬不可被它們擾亂了心智。反正也逃不出去,打坐便是人間王道! 冉冉現(xiàn)在打坐的功力與踩荷葉乃是升堂入室的技藝。片刻的功夫,便入了天地歸元之境。 她雖然閉眼,卻已天地通感,身上每一個毛孔都能感知到空氣細微的變化。 當有一道疾風襲來時,貼了符文的棍頭便順著手腕翻轉(zhuǎn),精準地砸了過去。當疾風從四面八方襲來時,冉冉的手腕翻轉(zhuǎn),帶動著棍子飛舞。 這棍子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制,兩個棍頭還會隨著勁道改變方向。一時間在冉冉的周身形成密網(wǎng)護盾,竟有潑水不入之感。 就在這時,那不時變換音調(diào)呼喊冉冉的聲音突然又變了,竟然如猛獸怒吼:“為什么你如此不受控,我竟然誘惑不了你!” 這次的聲音粗啞,跟月娥臨死前突然變換腔調(diào)開口說話的聲音如出一轍。 冉冉依舊不說話,只雙手握棒,儼然入定。 那聲音越來越狂躁,儼然猶如暴怒的男人在破口大罵??刹恢獮槭裁?,當暗道里傳來涉水的腳步聲時,那聲音便戛然而止了。 冉冉依舊緊閉著不睜眼,只是感覺到有人接近的時候,依舊用棍頭去襲。 可是這一次,她的棍子被人精準握住,接下來一個巧勁,就將她扯入了懷中。 冉冉低叫了一聲,只能睜開眼睛。 她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將自己扯入懷中的居然是……師父蘇易水。不過他好像先前落入了水中,渾身上下都是濕噠噠的,此時有水順著他挺直的鼻梁蜿蜒下淌,正落在了冉冉的臉上。 雖然師父沾水,俊美如昔,可冉冉看到他瞳孔里的紅色……跟那個入魔的村婦月娥是一樣的。 她想掙開他的懷抱,卻發(fā)現(xiàn)被鐵臂緊箍著根本無法掙脫。她只能警惕地問:“你……是誰?” 可是師父卻不說話,看著她的眼神……透著說不出的可怕。冉冉現(xiàn)在總算能體會到丘喜兒說師父眼神可怕的意思了。盯著他的眼看,真是冷到心底的戰(zhàn)栗。 那道金符還纏在棍頭,冉冉兩只手盡力背到后面,悄悄地將金符解下,拿在手中,以備不時之需。 突然蘇易水低頭,朝著冉冉的臉挨近,看樣子也不知是想一口吃了她,還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