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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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位二哥哥叼著狗尾巴草,笑嘻嘻地蹲在臨近攤子前,跟那賣魚的老翁搭話。 常安眼神極好,遠遠地便瞧見meimei帶著趙恪過來,急沖沖地沖他們揮舞著手臂,示意自己在這。 瞧見他眉飛色舞的模樣不像是遇到什么難事,常瑛略略放心,走到近前問他今日買帕子的情況。 他年紀不大,若是在前世,不過還是一個背著書包上學的孩子。若是今日帕子香扇買得不好,倒也在常瑛的心理預期之內,算不得什么。 可常安悄摸摸遞過來的錢串一入手,那沉甸甸的分量倒叫常瑛忍不住挑眉。 粗粗一數(shù),竟又二百枚之多。 “這是怎么回事?”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后生機靈著呢。”旁邊與常安聊了半晌的老翁顯然極喜歡這個后生,特地開口夸了他一遍,“他那張嘴跟抹了蜜似的,一開口便不愁東西賣不出去……” 正在抽條的半大小子不好意思地撓頭,笑得好似甜瓜一般。 這倒是出乎常瑛的意料,難道她這個二哥,還天生有這做生意的本事不成? 若真是這樣,那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田間的勞作到底辛苦,常父與吳氏年紀不大,腰腿卻都有些不好。她私心里,是再不愿家中人那般受累。 捏了捏手中那沉甸甸的一串錢,再瞧瞧爭相幫她背著重物的兩個半大少年,常瑛心中舒暢,只覺那盛夏的暑氣都沒那么磨人起來。 此次尋得了較為穩(wěn)定的掙錢路子,前來的三人心情俱是大好。 收拾好那小小的一方攤位之后,自然少不了在西市尋些吃食。 紅糖棗糕,桂花糖酥、還有那金燦燦的油炸芝麻餅……個個的香味都飄散的老遠,勾得人垂涎欲滴。 因著開在西市,大多價格不貴。十幾個銅板灑下去,便能換得沉甸甸一包。 故而三人收手之際,并上買的布匹糧油,險些拿不下。 照舊坐著晃晃悠悠的牛車回村之時,自然免不了被閑得發(fā)慌的村人瞧稀奇。 留著鼻涕的孩子們吵吵嚷嚷地跟在三人屁股后面,熱心的嬸子拋下手里的飯碗,抬手便不容拒絕地把那大包小包接過來。 “阿瑛啊,怎么買了那么多東西?” “我的個娘咧,你這丫頭,不逢年過節(jié)的,咋還割了這么老大一塊rou?” “就是啊阿瑛,你爹娘為了給你看病可不容易,咱可不能亂花錢……” “你懂什么。我瞧常家丫頭的模樣,是掙到了大錢?” 常瑛艱難地從小朋友的環(huán)繞中伸出一只手,給他們各自塞上了一把糕點,可算打發(fā)了這群小皮猴兒,這才抽出功夫來,一一應答這些熱心的嬸子。 她們雖行事大大咧咧,可個個都是淳樸人??v使瞧著常家姑娘小子這大包小包的眼熱,可也是發(fā)自內心的為常家高興。 熱熱鬧鬧地相送到了常家門口,吳氏聽見聲音開門迎人,也是被這浩浩蕩蕩的聲勢嚇了一跳。 “阿瑛?”她急忙接過女兒背上的籮筐,順帶把那幾位送上門的嬸子迎進來。 眾人七嘴八舌地圍繞著三個孩子盤問,恨不得把那賺錢的門路刨根問底。 依照與常瑛的約定,趙恪自然免不了站出來應答此事,一氣推到了去世許久的趙夫子身上。 鄉(xiāng)野之民對于科考讀書的人多有一種先天的敬畏,聽說常家是得了趙夫子遺卷之內的香方,倒也無人懷疑。 一時之間嘖嘖稱贊之聲不絕于耳,只恨自家為何沒有碰上這樣的好運氣。 常父與吳氏都不是小家子氣的人,一一答謝了這些送上門來的嬸子之后,又各自分了些新買的糕餅,道是承蒙眾人昔日關照。 高矮胖瘦的婦人們喜滋滋地接了,誰讓這糕餅也是個新鮮物事呢,她們家的崽子們早就饞掉了牙。 所謂吃人嘴短,常父常母的為人處世又叫人挑不出毛病,常家村的許多人心下便也服氣常家掙到了些銀子,心中那一絲隱秘的嫉妒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消散了。 畢竟,誰叫趙家的兩間破屋走水之后,除了常父常母,他們誰也沒敢開口收留趙家那個孤苦伶仃的孩子。 見尋上門來的眾人漸漸散去,吳氏摸了一把額間的汗珠,可算松了一口氣。 三人背回來的那些布料米面,早被那些嬸子們翻來覆去瞧了個干凈,一時之間散落地滿地皆是。 吳氏一慣節(jié)儉,瞧著也難免有些心疼,小心翼翼地將那厚厚的一卷布折好之后,珍重地打算放進自己那口陪嫁的樟木箱子里。 看樣子是打算拿這布匹壓箱底,并不舍得穿上身。 常瑛把她的動作瞧在眼里,掏出身上的余錢歸攏歸攏之后,悄悄地跟上了她娘,獻寶似的把那一摞銅錢捧到了吳氏跟前。 “哎呦……”吳氏嚇了一跳,怎么也沒想到自家丫頭竟然還能拿出這么些錢。 “娘,你聽我說?!背g彦X塞進她的手里,一臉嚴肅,“縣城如意樓的徐掌柜答應了我,此后每過旬日便可收購咱們的香品。” “這次也不過是開始罷了,今后我一定會賺到更多的銀錢。還有大哥二哥與趙家兄長,咱們家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br> “這布匹我特地裁回來給咱們做衣服的,娘若是肯信我,就把這布做了衣衫好不好?” “阿瑛……”吳氏被小女兒這一番話說得心中泛酸,忍不住抬頭輕揉著小姑娘毛絨絨的腦袋。 她這個小閨女打小便是個聽話的孩子,萬事總是不哭不鬧,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窩在常父的懷里,好似個雪團兒一般。 可惜常家家貧,三個孩子的衣服總是縫縫補補。瞧見別家小閨女的新衣裳,哪里會有小姑娘不羨慕的呢? 可惜啊,自己這個當娘的沒有本事,如今倒是阿瑛先給爹娘張羅起新衣來了。 酸澀之余,仔細瞧瞧姑娘這段時間添了些rou的臉蛋,她又忍不住驕傲起來。 素日溫和的眉目褪去了昔日的苦色,整個人都好似年輕了幾歲。 * 撿到趙家小子的常家掙了錢的消息一時間成了常家村里最大的稀奇事,茶余飯后總被村民們掛在嘴邊。不過一日之間,便傳遍了這小小的村落。想來不久之后,怕是連外村人都知道了。 不過外頭怎么說,常家人倒也不在意,誰叫阿瑛花錢闊綽,生生割了五斤上好的臀尖rou呢? 生怕天氣炎熱存不住,吳氏顧不得天色將晚,打算將那rou好生處理一番,制成熏rou。 小小的灶間之內煙熏火燎,一家老小齊齊上陣忙活起來。 可惜常瑛皺著眉頭學習了半晌,也沒透過那滾滾的濃煙瞧出個所以然。 她天生具備廚房殺手屬性,前世與自己那個同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師父相依為命。經濟拮據之時,二人都沒少吃那半生不熟的自制飯菜,勉強維生。 久而久之,她也接受了自己在廚藝一途毫無天分的事實,安心躺平等吃。 吳氏本想好生教導她一番,見閨女那興致缺缺、笨手笨腳的模樣索性放棄,該為培養(yǎng)那埋頭干活的乖巧趙恪。 自家敗落之后,趙恪他爹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讀書人。方才十歲的小趙恪無奈,只得擼起了學子青衫的寬袍大袖,早早地成為了趙家頂門立戶的掌勺人。 加之他天生穎悟,行事專注聰敏,即使是庖廚小事,竟也做得似模似樣,一時之間榮升吳氏喜愛排行榜第一名。 一旁抱著糕點吃吃喝喝的常瑛倒也不在乎,悠哉游哉地坐在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樹下乘涼。 眼下日子漸漸到了六月,小院里的那顆石榴樹前些日子見了雨水,一改往日蔫頭蔫腦的模樣。一夜之間竟開了不少色澤嬌艷的花苞,一簇簇地擠在碧油油的枝頭,襯得這常見的田家樹木越發(fā)枝繁葉茂,正是個納涼解暑的好去處。 可惜,差上一點涼津津的果子…… 清甜潤肺的梨子,爽脆酸甜的蘋果,又或者是那晶瑩剔透的葡萄…… 越想越饞之下,她索性閉眼,給自己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出乎意料的是,干燥酷熱的暑氣之中似乎真的悄悄透過來一絲果子芬芳的香氣,叫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犯饞而產生了錯覺。 小姑娘悄悄地睜開一只眼睛,看清眼前的物件之后,一雙小貓似的瞳孔頓時瞪得溜圓。她的面前,真的出現(xiàn)了一籃子澄黃飽滿的野杏。 提著那野杏子過來的正是趙恪,卻不知為何,臉色有些不大好。 有了常瑛偷懶在先,吳氏自然不忍心一直讓他留在悶熱的灶間。恰巧鄰居劉家嬸子家的小子送來一籃小野杏,正正好打發(fā)了趙恪出去。 常瑛無知無覺,兀自抱著那一籃“及時雨”一般的杏子吃得上頭。本想大方地分給趙恪,卻不想這人對這甘美多汁的杏子態(tài)度冷漠,身體力行地拒絕了她。 小姑娘挑眉,自然覺察到他有些不對,隨即停了手,拿那雙通透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垂在身側的手指無聲地緊了緊,正在抽條的少年身形筆直地沉默了一會兒,終于輕聲開口道:“今日自城中回來,難免惹眼了些?!?/br> “村中長輩雖多無惡意,可到底要提防些許有心人?!?/br> 君子最為忌諱交淺言深,他礙于自己孑然一身的身份,本也不該多說??墒侨昵摆w家敗落的事情猶然在目,他又親眼瞧著常家從前的萬般不易。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遵從本心。 話雖隱晦,可常瑛到底是親眼同他一起瞧見過趙家那兩間破屋被焚毀的模樣,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是誰。 鄭家發(fā)家之后,在此經營數(shù)輩。早就習慣了作威作福的日子,若是得知前些日子打了自家臉面的常家越過越好,怎么能忍得住不搗鬼? 可惜常瑛早不是從前那個稚子。就算鄭家不跳出來作死,她心中也沒有忘記原身被鄭老爺逼死,趙恪因為鄭家的報復險些喪命的舊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