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何事秋風(fēng)起
“都散了吧~” 晚悅搖了搖頭,有些事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其他的人也都只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 子不語:怪力亂神。 這世間并沒有超乎自然的存在,更不存在什么幽靈妖邪,不過是為了嘩眾取寵,蒙蔽眾生罷了。 北齊的太史令掌天文地動、風(fēng)云氣色、律歷卜筮。 歷來君王順承天道,天相變幻,總是預(yù)示著什么,或祥瑞或災(zāi)禍,她的眼睛又有誰能說的清楚? * 入夜。 寒耀宮。紅燭臺。青竹簡。 元怙正提筆的手頓了頓,輕嘆道,“她有點灰心了啊。” 蘇放站在跟前研磨,一圈一圈,不知疲倦的重復(fù)著,“是的,成日在宮中無所事事,一蹶不振?!?/br> 元怙嘴角上揚,她還是如此的優(yōu)柔寡斷,當(dāng)斷不斷,必受其害! 她總是不能準(zhǔn)確的作出判斷,瞻前顧后的錯過太多時機,最后只能自己受苦。 而他在一點上強于她,所謂蕓蕓眾生不過是他利用的棋子,該利用的時候利用,該舍棄的時候沒有絲毫的猶豫。 “是時候推她一把了,讓她知道居安思危!”抬頭看了一眼蘇放,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讓他明白該如何去做。 “屬下遵命。” 蘇放領(lǐng)命離去。 昏暗的燭火下只留下他一人一影。 或許在這里太久,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獨來獨往,不喜歡別人打擾,清凈難尋。 * 夜色已深,高洋悄悄地召見了太史令,嘴上說著不相信,背后卻偷偷叫了人來,他心底定是懷疑的,并且猶豫不定。 水清悄悄地在晚悅耳邊低語, “走,去太極殿!” 帶著水清頭也不回的走了,要趕在他陳述之前趕到,太史令進宮必定層層遇阻,而晚悅一路暢通無阻,來得及的話,可以趕上。 高洋端坐在書案前,聲音冷淡至極,“太史令,進來這天相有何異常?” “陛下,近日來,還有...”他剛要開口,門外吵鬧不停。 “讓我進去?!蓖韾倢χ粗约旱耐豕珔柭曊f道。 王公公一臉無奈,尷尬的陪著笑臉,“長公主您不能進去,您真的不能進去啊?!?/br> 晚悅上前想要硬闖,王公公后面多了幾個年輕小太監(jiān),以身為墻,攔住她想要進去的路,“讓開,我要進去?!?/br> “長公主,陛下在與太史令商議國事,您真的不能進去?!?/br>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高洋不能再置之不理,像身邊的小太監(jiān)問道,“何事?” 趁著王公公回頭的功夫,推開他,走進太極殿,晚悅來到高洋的面前,王公公隨后趕到,小聲說道,“陛下,長公主非要進來,這....” “皇兄有何話不能當(dāng)這我的面說嗎?”站在他的面前,不卑不亢, “不得無禮,樂陽。”高洋皺著眉頭,沒想到她會此刻出現(xiàn), “陛下,那就讓我與您一起聽聽太史令會說些什么?!蓖韾倧澭卸Y,走到高洋的身邊,一雙杏眼凌冽的盯著這位太史令。 “這...微臣,微臣....” 他豈能當(dāng)面說當(dāng)朝長公主的不是,再怎么樣也只能背后議論,當(dāng)著人面多人的不是還真是第一次。 “您照實說就好?!蓖韾偲ばou不笑,她的聲音又冷又低,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都如刀子般想要生生活剮了他一般! “長公主瞳色與常人不同,實在兇兆?!碧妨?,只此一句,說完伏地不起。 “仍有金發(fā)碧眼之人為何不是妖物,為何本宮就是!” 這不是莫須有的罪名,只因她與常人不同便要受此罪過,便要受人議論,這是憑什么! 晚悅冷笑一聲,拔下插在鬢邊的發(fā)簪,跪在地上,冰冷鋒利的針尖明晃晃的對著自己的眼睛,沒有絲毫的遲疑,“若陛下相信天相之說,臣妹愿意自剜雙目,以此明志?!?/br> “晚晚?!备哐竺碱^皺得更深,一雙如墨般的雙眼緊緊盯著她,讓她喘不上來氣,她在賭,賭他會心軟,否則她便愿意此生目盲。 這宮中的伎倆她早已看透,也不愿意再看見任何骯臟的手腕,目盲心不盲,走在黑夜里的明眼人。 “陛下,陛下...”裴嬪身邊的小公公慌慌張張的跑到高洋的面前。 高洋面帶怒色,大聲斥責(zé)道,“慌慌張張的什么事!” “這...” “趕緊說!” 裴嬪身邊的小公公跪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道,“裴嬪娘娘似龍?zhí)ゲ环€(wěn),幾位太醫(yī)已經(jīng)去看了,情況不太好,裴嬪娘娘也派人來請,想請您前去瞧瞧?!?/br> 朝著眼前的王憲說道,“傳桓鴆進宮?!?/br> 看著晚悅說道,“跟朕一起去看看?!?/br> 晚悅輕叱一聲,嘴角勾笑,“陛下不怕臣妹不祥克死嬪妃再克死皇子嗎!” “晚晚?!备哐笏坪鯖]了什么耐心。 “好,我不說了,您說什么便是什么,臣妹遵旨?!?/br> 南薰殿內(nèi)亂作一團,宮女進進出出,門口若集市般吵吵嚷嚷,皆在高洋的到來安靜了下來。 “什么?”高洋不敢相信的盯著眼前的一切, “皇子沒能保住。”桓鴆在他面前平靜地說道,生與死對于他來說可以這般平靜的對待。 四周寂靜沒人敢去看高洋的表情,這是他比較期待的孩子,宮中許久沒有添丁的喜事了,只聽見裴嬪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孩子,我的孩子...” “陛下,臣不得不說一句,這一切都是因為長公主是不祥之人啊,先是陛下癲狂,再到太后無緣故的抱病,接著是裴嬪娘娘突然滑胎,接下來不一定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請陛下三思?!碧妨罟蛟诟哐竺媲皯嵖愒~。 晚悅自嘲一笑,把他忘記了,這位太史令大人毫無依據(jù)的把一系列的事情硬生生的湊在一起,非要將她說成是一個禍害,目的在于鏟除! “誰指使你的!” 晚悅冷冷的看著她,其余在場的宮女太監(jiān)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晚悅,若是將這一系列的不幸非要找出一個說法,他們只能相信太史令的話,將她認(rèn)作是這一切的開端。 “臣,無人指使,只是不忍天道有違,不忍生靈涂炭,若陛下不肯處置長公主,臣亦愿一死明志。”說完向著身旁的荷花缸撞去,一切都是猝不及防。 鮮血順著他的頭緩緩流下,慢慢地淹沒了他慘白的面容,晚悅只是那樣看著他,但是從他的臉上為什么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他的嘴角在微笑! 眾人看到他慘死的景象,有的為他感到惋惜,有人別過頭不去看這般慘烈的景象, 晚悅雙手握,指甲緊緊的嵌在白皙的掌心中,這下死無對證,太史令以身殉死,她就這樣白白的被人陷害了,甚至都不知道陷害她的到底是誰。 “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臣妹?”晚悅心中一涼,望著高洋,他的眸子很黑,如同深淵一樣,看不見底, 高洋看著故作輕松的晚悅,她又是這樣的表情,將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自己真的下旨令她赴死,她也會同意的,回回的事情都是沖著她來的,這次也不例外。 “王憲,將長公主送回文妍閣,無召不得出宮門一步!” “你要囚禁我?那還不如殺了我!”晚悅執(zhí)拗的看著他,不卑不亢,她沒有錯,為什么要受責(zé)罰?這難道就是像天下人承認(rèn),她真的是不祥之人一樣嗎, “長公主,別說了?!蓖豕谒亩呅÷曁嵝阎?,拽著她的衣袖想把她帶走,卻發(fā)現(xiàn)她一動不動。 站在那里的是帝王,世人的生死皆在他的一念之間,怎可違逆,現(xiàn)在陛下樣子像是沒有相信他的話,若此刻長公主能服軟,用兄妹情深感動陛下怕是還有回旋的余地,可偏這位長公主與陛下的脾性一樣倔強執(zhí)拗,心里為她捏了一把汗。 “送她走!”高洋背過身不去看晚悅的目光,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凜冽,割在他的心上。 “不必,我自己會走!”她甩開王憲,支撐著自己一身破碎,她沒有力氣去做任何的反抗,她消沉的太久,沒有考慮過這深宮的是非,現(xiàn)在自食惡果,在這后宮不能有一絲懈怠,不然就是現(xiàn)在的下場。 他說著朝高洋長長一揖,轉(zhuǎn)身離開,這是君臣之禮,無關(guān)兄妹親情! 這樣她就能與元怙感同身受了,在這里看著宮外四四方方的天空,事事親力親為,她將這眼前的困頓當(dāng)做一種修行,正心,修身,才是她應(yīng)該做的。 早朝。 高洋斜坐在龍椅上瞇著雙眼,看著朝堂上爭吵的面紅耳赤的群臣,細(xì)細(xì)的聽著不外乎是否要處罰高晚悅, “夠了,吵吵吵,一早上沒完,你們說要讓我如何處罰樂陽長公主!”高洋指著離他比較近的大臣,剛他他跟旁邊的人吵得最兇,“你說,該如何處罰?” “微臣...微臣以為...”他一邊支支吾吾,一邊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水。 “你說,朕又該如何處罰?”指著剛才與那個人爭吵的大臣,“處斬?流放?” “臣不敢,不敢...,請陛下圣斷?!彼麘?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說不出一句整話。 “將東雙堂整修,賜予樂陽長公主,出宮開府!” 此言一出,群臣皆驚。 東雙堂原本是高洋繼位之前的府邸,整修一番賜給樂陽長公主居住,是最快的了,也足見君恩,他想要讓她遠離宮中,就可以遠離謠言與災(zāi)禍。 晚悅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系住披風(fēng),將自己關(guān)在屋里。 “公主,您要出去嗎?”水清不敢相信的看著晚悅。 “噓。”她示意水清小聲一點,“你呆在這里,換上我的衣服,我出去一下就回來,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