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guān)了兩天的張素素，一直在這間房子里待著。

    如果坐牢都是她這種待遇，未免也太豪華了些。

    外面是會(huì)客廳，里面是帶著衛(wèi)生間的臥室，每天都會(huì)有人給她送飯。

    在屋子里憋悶著張素素，竟然還在會(huì)客廳的書架上翻起了書。

    終于，到了第叁天，房門被打開。

    她順著聲音跑出去，連鞋都來不及穿。

    陳均呈走進(jìn)來，見她散著頭發(fā)光著腳，穿著白色綢緞連衣長裙手里還拿了本書，哪里還有土匪的樣子，更像是一個(gè)富裕公爵家未出閣的小女兒。

    見陳均呈打量著自己，她低頭看了看，沒好氣，“這屋太熱，我的衣服太厚，沒得穿，這是送飯的嬸子給我拿的，可不是偷穿你家的?！?/br>
    一張嘴，剛才的富家千金氣息全無，還是一個(gè)山野村婦的做派。

    “你還認(rèn)字？”他看她拿書，好奇地問。

    “你他娘的這不是廢話，不認(rèn)字我拿書干啥？燒紙玩兒?。俊?/br>
    “看什么書呢？”他走到她身邊，“我在外為你舌戰(zhàn)群雄、據(jù)理力爭(zhēng)，就為了庇佑你的安逸，你這個(gè)始作俑者倒好，悠哉悠哉地看愛情小說?！?/br>
    “說啥呢，一個(gè)字也聽不懂，”張素素把書扔給陳均呈，“愛情小說？難看死了，這兒只有這種書我看得懂?！?/br>
    陳均呈將書收起來，放到一旁的書架上。

    “我能走了嗎？”張素素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

    陳均呈看著她，沒說話。

    “你瞅啥?！?/br>
    “你不問問，我那天選的叁是什么嗎？”

    “是啥。”

    陳均呈走到她身邊坐下，她卻像是被彈簧彈起來了一樣，起身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

    陳均呈輕笑，“殺了人就要償命，更何況你殺的還是日本人?！?/br>
    “日本人咋了？日本人金貴啊？我殺他全家都是應(yīng)該的，他娘的，糟蹋女人的都不是好東西，就該死！”

    “可是現(xiàn)在，日本人因?yàn)槟銡⒘怂麄兊娜?，要打進(jìn)城里來?！?/br>
    張素素聽到這話，突然啞口無言。

    陳均呈接著說，“所以我說，你殺的不是一般的人，你差一點(diǎn)兒就捅了大簍子。如果日本人真的殺進(jìn)城里來了，到時(shí)候，有多少無辜的人因?yàn)槟阋粫r(shí)的意氣而遭殃，你知不知道？”

    “那……那咋辦？要不你把我交出去吧，讓他們把我殺了泄憤?！?/br>
    “即便把你交出去，他們也不會(huì)輕易放過這么好的借口?！标惥收Z氣變得嚴(yán)肅起來，“你死一百次，他們?cè)撨M(jìn)來還是要進(jìn)來。”

    “那咋辦！”

    “咋辦？”他突然笑了，“現(xiàn)在你問咋辦了？殺人的時(shí)候，怎么不想？”

    張素素大步向前，走到他面前，“我哪知道這幫鬼子還能這么不要臉！”

    “所以我選了叁?！?/br>
    “叁？叁到底是啥？”

    “這你就不用管了，總之，有我在一天，不僅你沒事，東四省部都會(huì)沒事。”

    張素素聽完這話，顯得有些局促，她想為那天罵他漢jian道歉，又想謝他的搭救，走到他跟前兒“我……那啥……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別往心里去?！?/br>
    陳均呈見她這低眉順眼的樣子，笑起來，“這是認(rèn)錯(cuò)？”

    “……嗯?！?/br>
    陳均呈抓著她的手腕想讓她靠近自己。

    張素素卻突然板起臉，“你要干啥！”她反手就要撅他的胳膊，卻沒他力氣大，被他拽進(jìn)了懷里，坐在他大腿上。

    張素素的擒拿手從來就沒奏效過，在陳之濡那里是這樣，在陳均呈這里更是。

    “你你你！你干啥！”

    “你光道歉有什么用？不感謝一下我？”他抬手，似乎想要摸她的臉。

    張素素轉(zhuǎn)過頭，“你別碰我！我是你弟的人了?！?/br>
    陳均呈看著她因?yàn)闃O力反抗而扭轉(zhuǎn)過去的臉和拉長的脖頸，“是嗎？那小兔崽子速度倒是挺快，這么快就把你盤上手了?！?/br>
    “嗯……你……你松開我?！?/br>
    “我要是不呢？”

    “我可喊了?。　?/br>
    “你覺得有用嗎？”

    “來人??！救命??！殺人了！”她扯著嗓子大喊，倒是真的有用，陳均呈果然松開了她。

    張素素揉著自己的手腕，不想再看他，“放我回去?！?/br>
    “不急?！彼f，“我?guī)阍谶@兒玩兒兩天再回去?！?/br>
    “玩兒？玩兒什么？”

    他沒回答，而是往門外走，“換上衣服，我?guī)愠鋈プ咦?。?/br>
    就這樣，她不情愿地跟著陳均呈出了門。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她當(dāng)時(shí)怎么帶著陳之濡在威龍山上逛的，如今陳均呈便怎么帶著她在應(yīng)天城里逛。

    他們坐車先到了一家成衣店，老板看到陳均呈來，驚訝極了，“陳司令大駕光臨，”他向陳均呈作揖，“是來給夫人挑衣服的？”

    陳均呈看著屋里花花綠綠的衣服，又回頭看著張素素，“挑吧?！?/br>
    “干啥？”

    “都春天了，你還穿這么厚，不熱嗎？”

    “不熱?！?/br>
    “不熱你在屋里換裙子干什么？”

    張素素皺起眉，“你個(gè)大男人怎么老盯著我一個(gè)小姑娘穿什么，老色坯?！?/br>
    陳均呈也不聽她編排，“掌柜的，給這位小姐挑些時(shí)興的衣服，還有鞋子?！?/br>
    “得嘞，您樓上請(qǐng)?！闭乒竦狞c(diǎn)頭哈腰看著張素素。

    張素素本想拔腿就跑，可是門外有他的衛(wèi)兵，再加上，她確實(shí)覺得有些熱，仔細(xì)思索了一會(huì)兒，覺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跟著掌柜的上了樓。

    試了幾件洋裝，陳均呈倒是都很滿意。

    他看著張素素的目光里充滿了曖昧不明的意味。

    張素素穿不慣這樣的裙子，但是照鏡子的時(shí)候的確有些驚喜。掌柜的嘴甜，把她夸的跟朵花兒似的，更讓她虛榮心膨脹起來。

    “小姐，您看看，還喜歡什么？”

    張素素摸著裙子上的蕾絲布料，突然問，“有旗袍嗎？”

    掌柜的火眼金睛，他眼前一天過多少人啊，什么人穿什么衣服，適合什么，他打眼一瞧就差不離兒了。一聽張素素要旗袍，心里自然知道什么樣的適合她。

    他給張素素捧來一件杏色的長旗袍，上面用白線繡著一朵朵小梨花，又拎來一雙高跟鞋放在她腳邊，“您試試這個(gè)，保準(zhǔn)您喜歡?！?/br>
    穿上旗袍的張素素從試衣間出來，陳均呈站起身，“就穿這個(gè)，其他的包起來，走吧?！?/br>
    她轉(zhuǎn)頭照了照鏡子，打量著眼前的自己，心里突然想，如果陳之濡看見，會(huì)不會(huì)也覺得漂亮？

    陳均呈不容她多看，帶著她出了門。

    坐在車上，張素素從窗外看著應(yīng)天的街道向后延伸，瞧見什么都覺得新奇，坐在車?yán)锵袷堑昧硕鄤?dòng)癥似的，一會(huì)兒看這兒一會(huì)兒看那兒。

    陳均呈帶她在應(yīng)天逛了整整一下午。

    “餓不餓，”他問，“我?guī)闳コ渣c(diǎn)好吃的?！?/br>
    “什么好吃的？”

    傍晚時(shí)分，他們到了一家酒樓前停下車。

    “想吃什么，隨便點(diǎn)吧?！?/br>
    張素素看著菜單，什么都想來幾口，她抬抬眼看著陳均呈，又看了看菜單，這光是名字就已經(jīng)讓她忍不住地咽口水了，可她心里又始終保持著對(duì)他的警惕。

    合上菜單，“不吃?！?/br>
    “為什么不吃？”

    “黃鼠狼給雞拜年……”她嘟囔著，“放我回去?！?/br>
    “陳之濡在山上的時(shí)候，是不是天天也要你們放他回去？”陳均呈從桌子上拿來菜單，自己翻看著。

    “你是要給他報(bào)仇？”

    “我沒這閑功夫……”他點(diǎn)了幾個(gè)菜單上的菜，小二很快下去準(zhǔn)備，“不過我提他是為了讓你知道，由己及人?！?/br>
    “說他娘的什么呢……”張素素一臉厭棄，她最討厭別人說成語，一個(gè)都聽不明白。

    “沒什么。”  原本坐在她對(duì)面的他站起身，移到了她身邊坐。

    張素素剛想站起來挪位置卻被她抓著手腕，“跑什么？我又不傳染疾病?！?/br>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陳均呈?！?/br>
    “哦？說來聽聽?！?/br>
    “老色坯?！?/br>
    陳均呈靠向她，“你不是要謝謝我？”

    “那也不是這種謝法！”

    “那是哪種？”

    張素素見他的臉越靠越近，覺得緊張，只想趕快推開他，“反正不是這種。”

    “我如果只想要這種呢？”

    “那你跟我殺的那幫鬼子有什么區(qū)別，不都是……不都是趁……人……之危險(xiǎn)！”不就是成語嗎？我也會(huì)！

    兩人僵持著，小二從屋外進(jìn)來，“茶來了?！?/br>
    張素素見門開了，站起身想要往外走，剛走了兩步，撞上了來人。

    陳之濡低頭看著撞進(jìn)自己懷抱中的人，有片刻愣神，“素素?！?/br>
    看到他，張素素先是驚，然后喜，緊接著又一臉怒氣。

    “你沒事吧？”陳之濡看著她問，她這一身的打扮，讓他感到意外，“撞著了嗎？”

    “不用你管?！彼D(zhuǎn)頭回到屋子里，站在窗戶旁邊，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背對(duì)著。

    陳均呈將兩人之間的微妙的關(guān)系看在眼里，他吩咐小二把門關(guān)上，然后對(duì)他二人說，“都別站著了，坐吧?！?/br>
    可沒一個(gè)人理會(huì)他。

    陳之濡看著素素的背影，說，“二哥，能不能讓我倆單獨(dú)待一會(huì)兒?！?/br>
    張素素和陳均呈倒是異口同聲，“不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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