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鼎國公賈赦, 出孝后重新回歸朝堂, 直管吏部。

    朝臣們有腹誹的：這是什么運氣, 怎么人家忠順王爺剛一回家養(yǎng)病他就出了孝了。也有精明的：離這人遠(yuǎn)點, 沒看人家頂?shù)目墒怯H王的位置。加之賈赦過去的戰(zhàn)績太過彪悍, 一時朝臣們都小心翼翼起來, 生怕讓這位現(xiàn)在管著官員的老國公抓住什么把柄。

    可是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好幾天都過去了，這位國公爺竟沒有動作。這就不科學(xué)了, 別的部還離得遠(yuǎn)點，可是吏部自己的人，可就在這人眼皮底下呢。這人是守孝守得修身養(yǎng)性了？看著不象。

    總這樣過日子也不是法子,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吏部尚書趙同，親自來到賈赦辦公的地方請見。二人早在賈赦到部的時候已經(jīng)見過, 原來也有個點頭的交情, 趙同說起話來還算自在：“國公在部里, 可還習(xí)慣？”

    賈赦也挺客氣：“趙尚書, 我已經(jīng)把那爵位讓兒子襲了, 現(xiàn)在叫我一聲賈大人就是。何必客氣。我看部里一切井井有條, 趙尚書與忠順王爺想是沒少下了力氣?！?/br>
    就算是讓了爵，也不耽誤你還拿著國公的俸祿不是。大家都這么稱呼，趙同如何肯自己標(biāo)新立異：“國公才是客氣了, 不過是大家感佩國公, 從心里尊敬才如此稱呼?！?/br>
    隨你們吧，賈赦對這些本就不大在意，不過是不想讓人拿此事為難自己的便宜兒子。只問：“趙尚書今日過來，可是有事？”

    趙同就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國公到部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對部里可有什么要改動的地方？再就是又快到年底了，怕是京察之事也要準(zhǔn)備起來。”

    京察原是三年一次的慣例，不過是今年吏部最上的人已經(jīng)換過了，趙同不摸賈赦的底，不好自做主張。都是千年成精的人物，能不知道皇帝接二連三地將心腹放到部里坐鎮(zhèn)是什么意思？問，必須問，最好上頭的人自己有主意，自己只管實施才好呢。

    “又要京察了啊?！辟Z赦感嘆一句：“說來我這幾年守孝守的，人都是糊涂的。再加上剛到部里，對京察之事還真不熟悉。不如趙尚書找上一個對此精通的人，給我好生講解一二?！?/br>
    趙同能不同意？又與賈赦客氣了幾句，出去就找了個在吏部已經(jīng)呆了十來年的陳郎中，給賈赦做專業(yè)輔導(dǎo)。

    聽了幾天課，賈赦明白了個大概。感情這京察的對象，竟然只是五品以下的官員。那五品以上的呢，不用管了？難道官做得大了，思想覺悟也跟著就上去了不成？

    只是這個問題陳郎中回答不了，只好與賈赦一起去向趙尚書請教。聽了賈赦的問題，趙同才發(fā)覺自己這尚書真上白做了：“國公爺見微知著，明察秋毫，真是我輩典范。”先把眼前人拍順了再說其他。

    只是眼前的人不缺人奉承，只問：“趙尚書，此事是否應(yīng)該上奏？那些五品以上官員，可比五品以下之人權(quán)利大多了，他們一旦犯錯，損失可不是五品以下官員能比的?！?/br>
    趙同就有些犯難，你都知道那些人權(quán)利不小，何必捅這個馬蜂窩?？墒亲约河植荒茉诖巳嗣媲帮@出膽小怕事來，只好打起太極：“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不如我們部里議過之后再上奏，國公看可使得？”

    使得，有什么使不得。賈赦點點頭：“那我明日就等著聽趙尚書的消息?！?/br>
    唉，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下衙了好不好。就是馬上議事，這個題目都不是一時半刻能議得完的。明天就要結(jié)果，怎么可能。趙尚書剛想推諉一下，至少爭取一點時間，人家賈赦已經(jīng)自己出去了。

    陳郎中做為從頭到尾參與之人，嘴里發(fā)苦，怎么自己只是給人上了上課，就攤上這么個事兒：“尚書大人，下官真的只是給國公爺講解了一下京察的規(guī)矩?！敝饕獠皇俏页龅?。

    趙尚書對陳郎中還是了解的，這才是個真正膽小怕事之人，諒他也不會出言挑唆。再說這位郎中自己就是四品官，真挑唆著也得列入考核，不是和自己過不去嘛。

    “放心吧?！壁w尚書安慰道：“老兄的為人，本官還是略知一二的。此事只怕是鼎國公早有打算，不過是今日借機提出來了。”這個鍋還是國公爺你自己背吧，我們身小力薄承擔(dān)不起呀。

    不管承擔(dān)得了承擔(dān)不了，人家賈赦可是說過明天等著結(jié)果呢。怎么辦，開會吧。所以有史以來，吏部第一次在京察還沒開始，郎中以上人員就開起了會。還是一直開到了半夜，讓六部之人都暗暗提心，這吏部想做什么？

    賈赦知道吏部想干什么，不過他不會出席人家的內(nèi)部會議就是。已經(jīng)下了決心，那些人討論成什么樣，能改變他老人家的決定嗎？笑話。

    再說，這兩天惜春小定已經(jīng)過了，他還沒來得及了解了解情況呢，為了公事不管孩子，還真不是他的作風(fēng)。這不，晚飯一過，他就直接開口問上了：“惜春小定的事兒還順利？”

    邢夫人先表示滿意：“是大長公主長媳親自上門下的定，說是沈松總是在長公主跟前長大的，他們理當(dāng)出面。”

    就是說，人家公主府還是認(rèn)這個外甥的，這不連借口都給找好了。賈赦不是不知道輕重之人，要真的讓陳冗媳婦出面，才真叫不好看。

    “惜春，日后對人家要做長輩相敬。”賈赦就囑咐起來。

    惜春當(dāng)日說出什么把禮法上的事兒做實了，也不過是擔(dān)心人家用此拿捏自己?，F(xiàn)在都主動示好了，看來與沈松的關(guān)系還不錯，她自然知道輕重，忍了羞，小聲應(yīng)是。

    孫苑也道：“下定用的大雁，竟是活的。說是沈副史親自在入秋時獵的呢。”臉上的打趣十分明顯。入秋的時候，家里剛開始準(zhǔn)備出孝的事兒，人家就已經(jīng)把大雁都準(zhǔn)備好了，那是勢在必得的節(jié)奏呀。

    惜春只躲在邢夫人身后，裝聽不出來。賈赦關(guān)心的又是另一個問題：“小定的東西可還好？”除了大雁還有別的呢。別說什么用錢衡量庸俗的話，既然已經(jīng)定下，那錢也是檢驗人家對惜春是否重視的一方面不是。

    邢夫人就更滿意：“色色都是上好的。聽說并沒有用沈松cao心，都是長公主在時就已經(jīng)替他預(yù)備出來的。不過是有些東西不時新了，人家重新?lián)Q了一些?！?/br>
    能想著幫著預(yù)備親事，可見朝陽大長公主對這外孫是真心疼愛，那位舅母能想著替換了不時新的東西，也算是盡責(zé)。賈赦就沖著邢夫人點了點頭：“你看，好人還是有好報吧。你對著玉兒盡心盡力，這不自己侄女也就得了個盡心的舅母?！?/br>
    邢夫人對賈赦時不常的夸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免疫力了好不，只和他們商量正事：“納吉應(yīng)該也沒有什么問題，等結(jié)果一送過來，可就該納征了?！?/br>
    此事本不該惜春與巧姐兒在場了。只是從聰聰啟蒙后，許多事情，賈赦都把他帶到身邊。聽不懂不要緊，只要知道事情的流程也好。賈璉與孫苑對此都沒有意見，聰聰是嫡長孫，賈赦如此看重，正是世家培養(yǎng)家主之道。

    可是巧姐兒有意見呀——我可是jiejie，怎么他能聽我就不能聽？正是讓皇后教得女權(quán)意識覺醒的時候，那叫一個據(jù)理力爭，那叫一個得理不讓人。賈赦覺得沒什么，孫苑再覺得不合規(guī)矩也無用。反正巧姐兒都知道了，惜春離知道還遠(yuǎn)？那還不如大家一起聽吧，反正也是惜春自己的事兒。

    “納就納唄，她父親不是已經(jīng)把銀子送過來了？你帶胡氏收拾了這么多天，大體的數(shù)總出來了。”賈赦奇怪邢夫人竟提這個。

    邢夫人就有些為難地看了惜春一眼：“上次老爺你不是將沈松給你的東西帶進來了？那是放到人家的聘禮里，還是放到咱們的嫁妝里？”

    還真是個問題?？茨侨丈蛩蓪|西直接交過來的輕松樣，不是個愁聘禮的。那就是說他自己知道，長公主給他準(zhǔn)備的東西，足夠支撐起臉面?？墒窍Т旱募迠y如今已經(jīng)比起邢岫煙時也不差什么，要是再把沈松拿出來的東西放進去，可就讓人家大長公主府的當(dāng)家主母為難了。

    “還是惜春自己收著吧，只當(dāng)是壓箱銀子好了?！辟Z赦覺得只能如此處理，要不即對不住沈松早早交出私房的一片心意，也對不住到去世還一心為外孫打算的大長公主。

    孫苑聽和得那叫羨慕呀，怎么夫家的小姑子人人都這樣好命，碰上一個，一個把自己的私房交出來，碰上一個，還是如此。再看看賈璉，知道他自己手里是有錢的?？墒莻€大男人，沒有一點私房，遇到事了還真的向媳婦伸手不成？

    孫苑至此連嫉妒都沒有了。她太明白了，比起自己國公夫人的位置，那點錢又算得了什么。沒見公公現(xiàn)在有事總是叫自己的長子跟著，那是把兒子做下任家主在培養(yǎng)。

    女人，什么都是虛的，只有兒子才是最重要的。兒子的地位穩(wěn)固，那就是她自己的地位穩(wěn)固。孫苑臉上露出安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