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手術(shù)
烏龜大夫隱居的地方很獨特,這里的花發(fā)著微光,像瞪紅的眼睛在燥熱的風中搖曳,其中一朵花落到龜殼上,立刻發(fā)出滋滋的聲音,隨后化為齏粉。 “捺多花。”烏龜甕聲甕氣地告訴陳簡。 “???” 什么那朵花? “花名就是‘捺多花’?!?/br> “呃……好吧?!?/br> 看到花會自焚,陳簡小心翼翼拖著瘋子的身體避開花朵。 烏龜看到了這一幕,哼哼笑道:“沒事,反正他已經(jīng)昏過去了?!?/br> 也是,再說,瘋子應(yīng)該能承受灼燒疼痛。 陳簡奮力劃動四肢,跟上了烏龜?shù)牟椒ァ?/br> 飛鳥從頭頂劃過,形單影只地迅速拂過火紅的云朵,就在它接觸云朵的剎那,身體燃燒了起來,只聽到一聲悲鳴,它拼命扇動被燒得灰黑的翅膀,血紅的羽毛和灰燼通通從天空浮游而落,它失去了飛行能力,帶著一縷青煙隕落,正正好好落在烏龜身前不遠處。 陳簡好奇地湊上前。 這只長著兩個腦袋的鳥已經(jīng)死了,毛發(fā)被火焰融化殆盡,骨頭像油炸過一樣松軟無比,尸體飄出香氣。 烏龜探了探腦袋,唾沫在口中被反復(fù)咀嚼。 “真是走運?!?/br> 他邁步上前,狼吞虎咽地將尸體撕碎,不到片刻就吃得一干二凈,只留陳簡在一旁目瞪口呆。 “實在對不住,等下給你吃點青草?!睘觚斝臐M意足地拍拍手掌,毫無誠意地打發(fā)陳簡,隨后右手一擺,“跟上?!?/br> 陳簡無奈,他的肚子已經(jīng)萎靡成皺巴巴的一團,按常理早該昏厥過去,但在煉獄,饑餓除了饑餓外不會產(chǎn)生任何影響,就算餓得天旋地轉(zhuǎn),也一樣能正常行動。 他還沒習慣這種古怪的生存方式,但之前在慢慢接受。 “吃了這種鳥會得到什么力量呢?” “力量?”烏龜疑惑地用尾巴拍了拍地面,更多粘液被分泌出來,“你在說什么?” “就是……”陳簡避開烏龜走過的路,在后頭大聲說道,“會長出手,還是長出腳?會長出翅膀嗎?”他異想天開地問。 “怎么可能!你是剛來的?” “是?!?/br> “難怪跟他呆在一起。” “什么意思?” “沒什么?!睘觚斢朴茡u頭,“被云火燒過的東西便只是食物了,不會讓我們增長,也不會加重煉獄刑,百利而無一害,只可惜這種機會少之又少,能碰到云火的東西只有鳥,而按照誓約,鳥很少會越過中心山以南?!?/br> “鳥?” 聽烏龜這么一說,陳簡突然發(fā)現(xiàn),越往南邊走,越聽不到鳥鳴了。 “這是為何?” “誓約啊誓約。” 烏龜拋下這句話,頭也不回就往山上走。 陳簡沒辦法,打算之后問問瘋子,他雖然瘋瘋癲癲,但知道很多事,而且愿意分享,和這個脾氣古怪、自私自利的烏龜大相徑庭。 他還想知道“云火”是怎么一回事,但看烏龜這別扭模樣,十有八九是不會開口了。 陳簡只好默默跟在烏龜后面。 總算,他們抵達一個經(jīng)過精心布置的石洞xue,里面擺著樹枝和捺多花。 “來吧!把他放在床上?!?/br> 烏龜做出挽起衣袖的動作,不過他并沒有衣物。 陳簡打量一番,沒看到“床”。 “這里?!辈恢裁磿r候,烏龜手中多出了一根粗針,它用粗針敲打石地,那兒有一個用麻繩捆綁成團的枕頭。 陳簡這才領(lǐng)悟過來,原來枕頭在哪,哪就是床。 他剛把瘋子的腦袋放上面,就被烏龜趕到一旁:“別影響我!這可是精細活?!?/br> 陳簡當然無意影響大夫。 他不悅地挪到一旁,站在較高的地方觀看“手術(shù)”。 烏龜進行手術(shù)的第一步就讓他嚇了一跳。 “你在干什么?” ——只見烏龜直立起身,將瘋子的上衣掀開,右手拿著巨大粗針點在他的肚子上,隨后用力往下一劃,瘋子的肚子被直接劃開,五臟六腑嘩啦一聲涌了出來。 聽到陳簡質(zhì)疑,烏龜?shù)奈舶吞饋恚m然沒有眼睛,但做出了“瞪人”的動作。 陳簡只好默默站在一旁。 把肚子打開后,烏龜開始用手翻弄瘋子的器官,它看上去頗有耐心地觀察、擺弄它們,片刻過后,用鋒利的手指甲將其逐一劃,一堆亂七八糟的液體流得到處都是,瘋子傳出哼哼的聲音。 起初陳簡以為烏龜在手術(shù),但在突然的一瞬,他反應(yīng)過來——烏龜根本沒在治療。 “你在找什么?” 這個王八在找某個器官! “奇怪……”烏龜自言自語地挑選臟器,“那東西是哪個來著?” “喂!”陳簡怒不可遏地爬到烏龜身邊,“你在找什么?” “小子!別打擾大夫,你想讓病人死嗎?” “他又不會死!” “這倒也是——”烏龜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但馬上擺了一張臭臉,“荒唐!這不是你打擾大夫的理由?!?/br> “別在這瞎嚷嚷,”陳簡不耐煩地說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哪懂大夫要做什么?跟你說也說不清?!睘觚斏斐瞿_掌將陳簡甩到一旁,隨后又全神貫注地開始尋找,“這東西好像沒這么小吧……”他低聲喃喃。 陳簡看烏龜托著腸子摸索了半天,似乎明白它想找到什么了。 “你在找胃嗎?” “你還知道胃?”烏龜饒有興趣地扔下腸子,打量rou泥。 陳簡懶得搭理他,爬到瘋子身邊,把亂成一團的腸子挪開,找到了還在微微跳動的胃:“喏,這個就是胃,你看仔細點?!?/br> 他搞不明白,這烏龜明明什么都不懂,剛才見面還裝得煞有其事干什么? 烏龜露出敬佩的眼神,但很快轉(zhuǎn)回嚴肅:“我當然知道。只是活了幾百年,記性不好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尊師敬長?真是世風日下的時代,”喉嚨發(fā)出哼哼的氣音,“真為爾等悲哀!” “好了,你繼續(xù)吧?!?/br> 陳簡心想:這回我可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烏龜自討沒趣,將胃囊劃開,毛糙的綠色手指伸進伸出,將一塊塊帝休果取出。 “這是干什么?循環(huán)利用?” 烏龜一言不發(fā),把碎裂的果實放在一旁,轉(zhuǎn)身進了山洞深處。沒多久,它悠然走出,右手心抓了一把黏糊糊的紫色液體。它再把帝休果放回手中,來回搓揉了幾下,很快,一個糊漿狀的帝休果便完成了。 “……把這個給他吃?” “是啊?!睘觚斦f著把果子扔給了陳簡。 陳簡將果實塞進瘋子嘴中,因為接近液態(tài),瘋子很輕松就吞下了。 糟糕! 陳簡反應(yīng)過來,瘋子的肚子還沒縫上! “喂!烏龜,快把他肚子弄好!” “急什么,反正會痊愈的?!?/br> 烏龜根本不知道如何縫合,它怡然自得地躺在一旁。好不容易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手術(shù),它也找到了在人間的感覺,如今它需要好好休息。 “那他——” 話音未落,瘋子吧嗒吧嗒幾下嘴巴,猛地睜開眼:“哇,舒暢——啊!” 他大聲一叫,不是因為疼痛,而是驚訝肚子怎么被劃開了。 “咦?這是怎么回事?” 他剛想起身,陳簡連忙把他壓住。 “等等,等等?!标惡喺f道,“等會才會愈合?!?/br> “可為什么會被劃開呢?” “你不知道這家伙怎么給你‘治病’的?” 烏龜聽到陳簡的說辭,立刻反駁道:“是你小子心急,本來——等他愈合再喂也不遲啊。” 陳簡無話可說。 是烏龜把果實扔給我的……那老家伙的一舉一動分明暗示我去喂果實,卻沒說其中的后果,肯定是因為我比他先認出胃,他才惱羞成怒出此計謀,這是個心胸狹窄的家伙! 陳簡看向烏龜,烏龜發(fā)現(xiàn)小jian計被察覺,忍不住哈哈大笑:“蠢貨!” “你這家伙——!” 兩人爭鋒相對,作為唯一“被害人”的瘋子卻完全沒摻和他們的較量。 瘋子雖然對疼痛有相當高的閾值,但這畢竟是身體被掏弄一空,他還是感覺疼痛難耐,和抽腸刑不相上下,于是他慢慢將流到外頭的器官塞回肚子,隨后說道:“大夫!麻煩拿個能黏肚子的東西來?!?/br> “我這沒有那種東西?!?/br> 瘋子想了想:“繩子呢?” “拿去。”陳簡直接抽開捆綁枕頭的麻繩,扔給瘋子。 “呀!你這臭小子。那可是老夫的枕頭!”烏龜氣勢洶洶地頓著巨針朝陳簡走來。 那根巨針既是手術(shù)用具,也是進攻防御的利器,雖然從剛才看來,這兩者似乎并無差別。 “大夫莫要生氣,我就借用片刻,到時還你便是!”瘋子一邊捂著破口的肚子,一邊擋在烏龜面前。 烏龜可比不得“人高馬大”的正常人,見瘋子起身,它頗為畏懼地縮了縮腦袋,皺巴巴的臉蜷成一團:“好吧,好吧。但是不還我,你可不準離開。” “那是自然?!悲傋訕泛呛堑赜美K子將腰圍上三圈,這樣一來,肚子里的東西就不會漏出了。 “實在抱歉?!标惡啿缓靡馑嫉卣f道,“讓你經(jīng)歷這些。” “無妨,一點小痛罷了!” 肚子處理完畢,瘋子盤腿坐下,掏出酒壺豪飲一陣,然后發(fā)出滿足的嘆聲。他癡癡地張望洞xue,然后皺眉,像狗一般四周嗅了嗅,突然變得目光炯炯。 “哪來的鳥?” 烏龜聽后自豪地拍拍肚子。 “哎呀!”瘋子遺憾懊惱地拍腿,“竟錯過這等好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沒回來,“大夫,麻煩幫我把手接一下?!?/br> “為什么肚子能恢復(fù),手卻不能呢?”陳簡不解。 “誰說手不能?只不過有些惹人厭煩的家伙上上下下動個不停,手才會一直掉?!?/br> 烏龜指桑罵槐,它再次轉(zhuǎn)身走回洞xue,帶出來個木圓筒。 “喏,湊合的用吧?!?/br> “多謝大夫!” 瘋子用圓筒把手掌和手臂連到一起,圓筒直徑不大,他只能擺出五指并直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