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自盡
瘋子的嘴唇和下巴在不住顫抖,因營養(yǎng)不良而掛在顴骨上的皮rou也隨之抖出浪條。 “羅斯……你瘋了……這應(yīng)該是我說的話?!?/br> “我沒瘋?!标惡喌穆曇纛D時變小,“我很冷靜。這不是喜訊嗎?他死了——竟然能死。” 瘋子聽后,徹底倒在了地上。 他們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黃哀眠死了。 天邊好像有一根秒針,它正在以慢于平常的速度順時旋轉(zhuǎn),煉獄為他們的重大發(fā)現(xiàn)停住了時間的洪流。 無力感涌上心頭,黃哀眠明明是死了,可在他們看來,他卻是從激烈戰(zhàn)場上消失的逃兵!他不該得到這樣的結(jié)局,一定有方法能挽回他的性命——所有人都這么想著,陳簡也不例外。 他忽然嫉妒這個永遠(yuǎn)平靜的瘋子,明明和自己一樣是穿越者,卻從煉獄中找到了安寧,而且突然獲得了死亡的解脫。 陳簡好像堅持不下去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廣闊的世界被溪流分割出無數(shù)條路徑,在這個只有紅色的世界里,究竟哪一個才是正確的道路? “瘋子!快放下!”白夭的驚叫讓他恍惚回神。 陳簡緩慢轉(zhuǎn)身。 瘋子手中握著一只鋒利的爪掌,是颙的,他癡狂地看著黃哀眠的傷口斷面,隨后用爪子狠狠劃穿腹部,疼痛的叫喊在陳簡耳畔成倍放大。瘋子咬緊牙關(guān),沒有理會白夭的制止,將自己劃成了兩半。 “羅斯!白姑娘!我也走了!”因為疼痛而說不清話的他最后喊出這幾個字,徒然昏厥。 陳簡和白夭面面相覷。 “這樣就能死?” 過去很久,陳簡總算從白夭口中聽到一句語氣正常的話,她也緩過神來,接受了黃哀眠的死亡。 “你還記得那時發(fā)生了什么——”陳簡蹲到黃哀眠尸體身邊,“我離得遠(yuǎn),沒看清?!?/br> 白夭回憶后說道:“颙一直在地方從天而降的人,黃哀眠從上面跳下來時,它在空中旋轉(zhuǎn)半圈,一爪兩斷,之后就是你借樹干跳到高處了?!?/br> “在煉獄里死了會怎么樣?” “你問我?”白夭嗤笑一聲,“我怎么會知道,又沒人真正死過?!?/br> “他會不會變成rou泥,就像被云火燒死一樣?” “那rou泥呢?” “也是,到現(xiàn)在根本沒有動靜……為什么被一刀兩斷就死了?是因為上下半身的重量相同?”陳簡自言自語地抬起黃哀眠的兩塊身體,用樹干做了一個并不精準(zhǔn)的天平,將他分別放在兩側(cè)。 咚—— 樹干朝下半身放置的地方歪斜,撞到了地上。 “不同啊?!卑棕残箽獾卣f。 陳簡搖頭:“還有血沒考慮,在落地時,血應(yīng)該更多倒流進(jìn)上半身?!彪m是這么說,但他無從驗證,這個天平本身就不可靠,而且同樣無法計算血液的重量,這個猜想成了紙上談兵,唯一的方法就是—— 陳簡看向瘋子,他的身體正在慢慢長好。 “我沒死!”瘋子憤怒地嘶吼,“為何會這樣!?”他憤怒地扯下掛在脖子上的那串念珠,用力將它們砸到地上。 陳簡明白,瘋子已經(jīng)接近崩潰邊緣了,那串念珠對他而言相當(dāng)寶貴重要,即便與禿鷲纏斗,犯人廝殺,他都不曾讓它掉落,現(xiàn)在他竟把念珠砸向結(jié)實的礦石上,他自暴自棄了。 陳簡連忙走到瘋子身邊:“瘋子,你冷靜點,我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還不知道黃哀眠死后去哪了,如果他徹底死了,你愿意像他這樣?” 瘋子猝不及防地揪住他的衣領(lǐng)。 “羅——斯——”他瞪著通紅滲血的雙眼,“為何不愿意,你不知道我在煉獄待了多久,什么狗屁‘好死不如賴活著’,你來活活??!???”他的唾沫摻著血液飛濺得到處都是,但陳簡沒有躲開,而是沉默地聽瘋子控訴?!斑@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在進(jìn)入這里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死了,死又如何?你難道想呆在這,忍受——哦,對,我忘了,你這廝不用承受那些酷刑了!” “蠢貨!混賬!”他用拳頭拼命砸著自己的腦袋,“你在這很舒服吧?不必承受酷刑,每每看到我和白姑娘痛哭流涕,你都覺得可笑吧?!?/br> “我沒有……”陳簡的這句話是對白夭說的。 “呸!”瘋子惱怒地拍著胸脯,“你只是看著,什么都不做。你愿為我們承受這些嗎?你只是在一旁,欣慰自己逃過一劫!” 陳簡愣在原地。瘋子平日總是嘻嘻哈哈,他從沒想過,原來瘋子如此看待自己,他被貶低成一個幸災(zāi)樂禍的小人,可心中無法產(chǎn)生怒火。 瘋子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沒法為痛苦的兩人做什么,這段時間他們?yōu)橼s在鳥軍之前聯(lián)合更多部族,連接受懺悔刑時都不再自殺,而是硬撐著繼續(xù)前行。陳簡背著白夭,黃哀眠背著瘋子。他的背總會被白夭抓出道道血痕,有一次她甚至因痛苦咬下了一整塊rou。 不過陳簡毫無怨言。 他沒法為白夭分擔(dān)什么,只能強(qiáng)制帶上痛苦的她趕路。 “瘋子,你在胡說什么!”白夭聽后站到陳簡身邊,“沒有他和黃哀眠,我們早就被鳥抓走了!” “連你也同他沆瀣一氣?!”瘋子絕望地把眼球抬到能看見白夭的高度,同時更加堅定了自殺的念頭。 “滾開!” 他一腳將陳簡踹開,握緊颙的爪子便朝復(fù)原的腹部刺去。 這次的痛感比先前來得更加猛烈。 “羅斯——!幫我,幫我!”瘋子拼命用手指點著颙爪。 陳簡狠下心,雙手握住瘋子的手,幫他把身體劃成兩半。 鮮血噴在他身上,他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血液淋浴,全身濕漉。 “羅斯,你沒事吧……”白夭扶住隨時可能倒下的陳簡,“別聽瘋子的,他只是……瘋了——你早就知道。我從來沒那樣想過,沒你背著,鳥早把我吃了。” “我沒事。” 陳簡擺擺手,慢慢坐到一旁,注視瘋子的骨頭緩慢生長。 “又失敗了?!彼哉Z。 …… “羅斯,再來!” …… “羅斯!” …… “繼續(xù)!” …… 無數(shù)次自盡失敗,瘋子連復(fù)活后都還處在奄奄一息的狀態(tài)。 “我們該走了?!?/br> 陳簡覺得自己的心仿佛石了,他不容置疑地將哀求自殺的瘋子撐起,叫上白夭離開了防風(fēng)國。 鳥鳴越來越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