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沈亞往事(上)
皇甫晴輕拍手掌,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他看上去完全不在乎沈亞的感受,朝獨孤麟奇投以笑容,獨孤麟奇領會他的意思——這樣一來,反對他們調(diào)查恭蓮隊的人也得站在自己這邊了。 獨孤麟奇感受到沈亞身上散發(fā)出不同尋常的氣息。認識沈亞這么多年,他從未了解過對方的往事,從某種形式上說,秘教和恭蓮隊倒有幾分相像,里頭的成員雖然從屬于同一個危險組織,相互間卻少有來往。在獨孤麟奇的記憶里,沈亞自出場起就總是跟皇甫晴一起行動。 他第一次見到沈亞也是第一次見到皇甫晴,那時,流離失所的他被一名大腹便便的好心商人救濟,在商人手下干雜活,皇甫晴的馬車恰好和商人的車隊停在同一間客棧,十多年前的皇甫晴還沒有謙玉公子的名號,不過樂善好施的好名聲早早地傳進了商人耳中,商人便邀請皇甫晴共進午餐,皇甫晴在餐桌上認識了他,并想向商人買下他,商人本不愿收下皇甫晴的錢財,但對方執(zhí)意如此,他才勉為其難地收了半兩銀子。 “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師傅了。” 獨孤麟奇還記得皇甫晴那時的表情——得意洋洋。當時他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態(tài)“買下”自己?他從未說過,獨孤麟奇也從未問過,兩人把這個事當不可言說的秘密埋藏心底。一個月后,他就被皇甫晴送到了中土眾。 “你已經(jīng)出師了,以后便無需再叫我?guī)煾??!?/br> 實際上,這短短的一個月里,獨孤麟奇從未喊過他師傅,皇甫晴也不要求,也不遺憾——在這點上,他永遠那么捉摸不透。他在這個月學會了許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知識:秘教和玄妙之力,而且見識到了沈亞那猶如神跡的奇幻力量。更讓他驚訝的是,沈亞使用力量無需任何代價,幾乎任何傷口都能被她妙手回春。 皇甫晴偶爾提過,他和沈亞已經(jīng)認識了很多年,小時候住在一個村子里,但談不上青梅竹馬,因為年幼的二人沒有任何交集,沈亞世代從醫(yī),皇甫晴則沉迷武學,一動一靜的二人對雙方的童年模樣都沒有印象,不過命運無常,他們最終都成為了秘教成員,成為了一對幾乎形影不離的拍檔。他們相識的契機是什么,皇甫晴也沒透露過。 “你盯著這里,別讓他們離開,我要去處理道觀?!被矢η缭讵毠瞒肫娑叺驼Z。 獨孤麟奇頓時心慌無比,他哪有這種本領?要知道,房間里現(xiàn)在有一名恭蓮隊成員、一位宗正卿、兩名秘教成員,其中一名的資歷還遠超自己,他獨孤麟奇有什么資格“盯著”這些人?他剛想說什么,皇甫晴嗖的一聲跳出了窗外,仿佛刻意留下難題考驗他。 他苦惱地看著皇甫晴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不免暗罵,剛才還被隱士打得半殘的身子又生龍活虎了。 抱怨歸抱怨,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房間里的眾人身上。顯而易見,房間的焦點已聚在沈亞身上。這個文靜的女子仿佛呼吸停止了,臉色非常凝重,好似一塊沉重的石頭。地板在微微向下凹陷出一曲弧形,她沉寂了許久,終于是發(fā)出了聲音,那聲音好像根本不來自她,而是源自靈魂更深處的拷問。 “酒館的名字……現(xiàn)在那個酒館是什么地方?” “酒館就叫酒館,至于現(xiàn)在……”彭雀遲疑了片刻,似乎說出這個名字猶如尊嚴,不過在沈亞的目光緊逼下,他慢慢開口道,“煙雨樓?!?/br> “煙雨樓?”沈亞顯然不明白那地是做什么的,她盯著彭雀,想打探更清晰的位置。 聽到這個名字的獨孤麟奇大吃一驚。煙雨樓?他把目光移到了葵涼身上,那個嬌小的男孩全身猛地一哆嗦,好似知道什么驚天秘密。獨孤麟奇懶得自己思考了,他眼睛泛起微微的藍光。 在發(fā)動智言指路的一瞬間,他感覺心臟猛然扭轉(zhuǎn)成一團,一只無形的手在玩弄五臟六腑,仿佛撥弄樂器般緩慢地溜著指間。不好!今晚已經(jīng)使用太多力量了!一陣頭暈目眩,他故作無事地扶著一旁的桌子,好在其他人都在聽彭雀說煙雨樓的具體位置,沒意識到這邊的異常。 他顫抖地呼吸空氣,如果自己這幅樣子被沈亞看到了,說不定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數(shù)落。他拖過椅子,像年逾古稀的老人般遲緩地彎曲雙腿,費盡千辛萬苦把屁股挪到了椅子上,流了一背的冷汗。 “皇甫晴——”沈亞得知了煙雨樓的位置,轉(zhuǎn)身尋找伙伴的身影,打算讓他明日前去一探究竟,“皇甫晴呢?”環(huán)視房屋,書生氣質(zhì)的男子已然不見蹤影。 “他去清掃道觀的痕跡了……”獨孤麟奇低聲說。 “打擾各位,”見氣場最強的皇甫晴離開房間,扁梁圖的底氣不由得足了起來,他站起身,向在教誨懵懂的下屬,“此地距離道觀不遠,如若各位有什么事需要了解,還是擇日為好。” 他這番話聽上去是為了其他人,但何嘗不是為自己? 他和彭雀剛在大理寺卿家門前縱了一場大火,就算彭雀保證絕不會留下證據(jù),他還是膽顫心驚,更何況他們還把寶應給綁架到了道觀,道觀方才也失火,一旦有所疏漏,說不定就有證據(jù)能指正他的罪行,他現(xiàn)在做不了什么,只想盡快會到京城的家中,讓自己的家仆作證——他從未離開府邸一刻。必須盡快統(tǒng)一口徑!他心里盤算著該如何糊弄見錢眼開的家仆。 獨孤麟奇輕輕點了點頭?,F(xiàn)在他們還在京城外面,再拖延下去,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而且這個時間,葵涼也要迎客了。他看向沈亞,想知道她的意思。 沈亞不愧是識大體的女子,她看了眼彭雀:“我們下次在哪見面?” “千乘樓?!?/br> 話音未落,窗戶傳來輕微的動靜,是皇甫晴回來了。只見他眉頭緊皺,飛速低語道:“錦衣衛(wèi)已在搜查道觀了,是鐘煙龐政帶頭,此地不宜久留,都回京城?!?/br>